伊莉討論區

標題: 黎宣 -【接班人之三】惡質情人 [打印本頁]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8 07:44 AM     標題: 黎宣 -【接班人之三】惡質情人

【小說封面】

[attach]133533188[/attach]

【內容簡介】


她是出身名門的千金嬌嬌女──鍾妍,
為了完成男友父親緝捕非法的宿願,
孤身一人,潛近黑道大哥身邊作臥底。
沒想到,竟然陰錯陽差當上他的「黑市夫人」!
面對他狂暴的佔有、邪肆的玩弄,
鍾妍是打定主意要恨他的,可是……
當她決意報復時,心底為何又泛起絲絲痛楚?

他是叱吒風雲的現代教父──任然,
擁有斯文俊逸的外表、留學歐美的傲人經歷,
卻為了繼承父業而投身黑道,雄霸縱貫線,
任然不是不明白她的接近別有意圖,
可他,卻在告誡自己遠離她的同時,
深陷於她純情的性感倩影中……

【出版日期】 2001年02月01日

【出版社名稱】 松菓屋

【書系及編號】 純愛142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8 07:45 AM


楔子

  來到「帝遇」高級住宅大樓,鍾妍一反常態先左右觀望,攏緊包裹在頭上的圍巾,一副「小心匪諜」就在身邊的謹慎。

  對這一個月總要走上幾次的地方,今天格外的慎重,只不過因為鼎叔在電話裡交代:別讓其他人知道,你今晚到這裡來。

  「鼎叔會這麼說一定有他的原因。」鍾妍在心裡揣測,按下電梯鍵。「屬於秘密集會的性質,應該是很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就該配合莊嚴隆重的態度。

  縮在電梯裡最不起眼的角落,雖然裡面並沒有其他乘客,鍾妍還是得防範可能會臨時殺出的迷路人。

  噹!

  電梯停在十六樓,暫時鬆了一口氣的她,如履薄冰的跨出步伐──

  「鍾妍,妳沒有告訴任何人,妳今晚到這裡來吧?」等在門口的鼎叔,一見面就再三確認。

  「是的,鼎叔。」他的慎重其事,讓她趕忙又回頭四處張望。「沒有,我確定應該沒有!」

  「好,進來吧!」

  雖然並非座落於市中心的高級地段,「帝遇」大樓的外觀也顯陳舊灰暗;但走進室內才知道,幾乎可以媲美金屋的堂皇,豪奢的程度只差沒有將馬桶鍍金。

  踩過鋪在地板上的虎皮,鍾妍每次這麼做都有罪惡感。

  「鼎叔?」在描金刺繡的法式椅上坐下,她小小聲的詢問。

  「先喝杯水吧!」鼎叔為她倒杯礦泉水,自己面前則擺放純麥威士忌。

  不喝酒對身體不好,鼎叔習慣談正事就得喝上一杯,談秘密正事就得喝上兩杯,如果再加上需要昧著良心,那真是三杯也不過分。

  「鍾妍,鼎叔今天找妳來,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想拜託妳。」

  鍾妍拉拉裙擺,正襟危坐的一動也不動。

  「是,我知道。」儘管她捲翹的長髮不聽話地搔惹雙頰,炯然有神的美目仍不敢眨動一下。

  「最近我們部門要偵查一件大案子,是有關社團的不法圖利。」身為司法官的鼎叔,很少對外人透露工作上的訊息。

  他的職業需要保密,也因此增添許多神秘氣息。

  「而現在,我需要一個可信賴的幫手,我潛入對方的企業蒐集罪證。」他盡量說得輕描淡寫,只是怕會嚇壞她。

  一個幫手,和潛入,這就是這段話的重點。

  座椅上的鍾妍點點頭,沒有表示任何意見的靜待下文。

  「當然可能會有一點危險性,」沒有預期中的反應,鼎叔自顧說下去。「不過我會提供萬無一失的保護!」

  她似懂非懂的點著頭,還是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長輩說話不可以插嘴,鍾妍可是在嚴格家庭教育下長大的呢!

  「對方原本在國外求學,在父親臨危受命的情況下,才接下社團重擔──」鼎叔清了清喉嚨。「當然囉,他們的社團暗地裡從事非法行為,只不過用合法掩飾非法。」

  是的,一個非法集團,但這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鼎叔找她來,就是為了向她訴說工作上的煩悶嗎?真是難為他了!看平時鼎叔總是繃著一張臉,沒想到鐵漢也有柔情……

  「鍾妍,妳到底有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麼?」等半天,等不到她的表示,鼎叔沉不住氣地揚聲。

  「我懂、我懂!」鍾妍點頭如搗蒜,她當然懂!

  「太好了!」鼎叔展露出一絲笑意。「那就麻煩妳去臥底,幫我把資料拿回來!」

  啊?

  搞了半天,鼎叔是要她去執行這個任務?

  臥底?非法集團?蒐集資料?天啊——

  「什、什麼?」這才恍然大悟的鍾妍,錯愕加上緊張地結巴。「我我我、要我去?」

  總算出現屬於她的反應,雖然遲鈍了點,但鼎叔為她終究「恢復正常」,還是感動得手指發顫。

  「這任務非妳莫屬!」當說客,這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難,尤其對手是鍾妍。「舉凡我所認識的人,第一、沒有一個像妳這麼有正義感,第二、沒有一個像妳這麼聰明伶俐,舉一反三,第三……」

  「沒有一個,能像妳美得這麼——」他思索一下說辭。「這麼,不像話!」

  噢噢!美得不像話?

  「呵哪有,是鼎叔你太過獎了啦!」她口裡說得謙虛,臉上還是不禁露出得意的表情。

  是嘛,誰能否認這點呢?

  光說她白裡透紅、吹彈可破的無瑕肌膚,廣告裡那幾個「ㄟ速ㄎ吐」的女明星,哪一個能和她比?

  更不用說她閃耀窒人魂魄的美目——活脫就是噴灑農藥的發射機,秀氣挺直的鼻樑,和那豐腴性感得讓人不敢正視的雙唇」

  只要她雙唇一嘟,真是哀鴻遍野,死傷無數哩!

  「我一點都不誇張,論外貌、論內涵,妳都是當今世上第一人選!」達成目的才要緊,鼎叔不惜唱做俱佳的猛拍馬屁。

  拍得鍾妍心花綻放,拍得她一瞬間就忘了我是誰。

  真不是她在自我吹噓,人長得美艷動人也就算了,偏偏天道不公又給她一副火辣身材──三級片裡那些女明星要是看到她,只怕不當場羞憤得咬舌自盡,至少也要息影躲進山上療傷。

  唉唉唉,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所以我說嘛,我會找妳是有原因的!」看她一臉沉醉的模樣,鼎叔心中暗自竊喜。「這任務沒有妳想像中困難,我知道對方現在正想攀親附貴,想找個出身名門的妻子──」

  妻子?不、不會吧?

  簡單的兩個字,卻敲醒鍾妍自戀的美夢。

  「妻子?」這可不行,這有現實上的困難哩!「那艾爾怎麼辦?艾爾他知道這件事嗎?」

  鍾妍的現任男友,鼎叔的「小犬」——他兒子是也,她總不能……

  「鍾妍,我們兩家是世交,妳和艾爾又將成為一家人,我一直都把妳當自己女兒看待。」他停頓了一下,轉換成一臉嚴肅。「艾爾當然知道這件事,他還說等妳完成任務後,就要和妳結婚。」

  完成任務後才結婚?那,如果沒完成呢?

  「妳放心好了,這件事一點都不難。」看她略顯猶豫,鼎叔只能加強火力。「妳去幫我了解對方社團裡的狀況,把資料拿回來,這對妳來說應該很簡單!」

  如果是這樣當然很簡單,只是……

  「可是……我要怎麼接近對方呢?」她總不能無厘頭地衝進去吧?

  「這點沒問題!」鼎叔將身軀往前傾,壓低了聲音。「他現在正忙著相親找對象,我會安排機會讓妳認識他。」

  「相親!」這點讓鍾妍好生猶豫。「那萬一,他看上我怎麼辦?」

  她擔心的可不是被漠視,畢竟「正常」男人要喜歡上她太容易了!

  「看上妳才好呀!這樣妳才有機會接近他。」鼎叔鼓起如簧之舌。「妳不用擔心,我不會真的讓妳嫁給他的!」

  「憑妳的聰明才智,妳也不會讓事情發展成這樣吧?」若有所求的眼波攻勢,鼎叔握起她的手,誠摯的光波翻湧而來。「鍾妍,妳願意幫我這個忙嗎?」

  「我……」承受不住的韜光,被激起的萬丈榮譽感。「我願意,鼎叔,我一定會盡力達成的!」

  「很好!」得到她的允諾,鼎叔馬上起身準備送客。「這個人很狡猾,妳得小心應戰。」

  他把她送到門邊。「記住,妳走出這個門之後,就要假裝我們不認識!」

  「是的,我知道!」明明心裡興奮的有如擂鼓,鍾妍不忘表現出冷靜沉著。

  要讓鼎叔有「不負託付」的感覺,要再酷一點……

  「啊!」一時沒注意腳下的虎頭地毯,鍾妍狀甚淒慘的跌跤,雙眼正好敲在虎視眈眈的假眼球上。「沒事、沒事,這是意外!」

  鼎叔交疊雙手在胸前,心裡難免七上八下:這女人真的可靠嗎?

  「那就這樣了,等我的通知吧!」老天保佑,到時候她可不要突槌才好。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8 07:46 AM


第一章

  為了三點的約會,鍾妍穿上最能突顯「貴婦」氣質的套裝,長串的珍珠項鍊在胸前晃盪,綰在腦後密不透風的髮髻,是半瓶定型液的傑作。

  「既然叔叔要我拿出名門淑女的風範來,我怎樣也不能丟介紹人的臉!」在鏡子前面做完最後審視,她滿意的走出門。

  約好在「華西」飯店的咖啡廳,相親這種大事,當然不可以遲到。

  特意提早出門的她,一下公車就直奔目的地──

  「抗議、抗議!」

  「張潮詳滾出來、滾出來!」

  咦?剛好遇上示威的民眾,好奇的鍾妍忍不住多瞄了幾眼。

  偌大的白布條,用血紅的朱筆畫下「該死的倒會」、「還我血汗錢」、「烏龜才會避不見面」等字樣。

  「這……」這讓她不禁搖頭嘆息。

  向來好管閒事,不管閒事會生病的鍾妍,眼看群情激憤的民眾躍躍欲試,偉大的使命感又在她心中勃然而昇。

  如果我能平息一場紛爭,這是功德無量,這是造福鄉里咧!

  「這、這位大哥,」她拉住顯然是帶頭的血性漢子,好言好語打算開始規勸。「有事好好說,先不要激動嘛!」

  「妳?」對方際來狐疑的一眼。「妳是誰?」

  「你先不要管我是誰,」為善不欲人知,在她心中湧發陣陣榮譽情操。「最重要的是以和為貴,現在政局不穩定,財政赤字連連高升,經濟萎縮不振——」

  「就是因為這樣,又被倒會才讓人抓狂呀!」對方怒火滔天的打斷她,她不說還好,一說就提起他的傷痛。

  「你、你先冷靜點嘛!」怒火賁張,看得鍾妍有些惶恐。「大家都是為了這個國家好,況且他可能也不是故意要倒會──」

  超級會扯的她,硬是能將倒會風波扯上社會福祉。

  對方瞠怒的雙眼開始變調,他對身旁同伴使了個眼色,頓時對峙成「兩岸」的局面──

  「我看妳,一定是張潮詳派來的間諜。」手勢一揚,同伴惡狼般的眼神好似要將她生吞活剝。「兄弟們,上!」

  「攻擊!」

  隨著話聲一落,成箱的雞蛋傾倒而出,刺眼的冥紙滿天飛灑。

  「啊!」躲避不及的鍾妍,被當成第一道防波堤砸了一身。「喂喂,你們幹什麼呀?」

  激民等於暴民,她就是不懂這個道理。

  小心我的衣服!」鍾妍焦急得直跳腳,才剛擠出來又被推回去。「喂,小心我的頭髮,我吹了一個多小時——」

  可惜她微弱的聲音在怒吼的群眾中被淹沒,她的珍珠項鍊像脫線的粉圓,一顆一顆該離她的視線。

  顧不得狼狽的淒烈,也管不了被刷出條碼的絲襪,鍾妍逃命似的爬了出來──

  「噢!」紅磚道上爬行的八腳蜘蛛,她不長眼的頭部撞上不明物體。「哎呀,好痛唷!」

  被算命師鐵口直斷一定會大富大貴的額頭,這會兒像不用錢的豆腐,硬磕上來者堅硬的膝蓋。

  「嗚嗚,你走路幹嘛不看路呀?」撫著受傷的額頭,鍾妍努力抬起頭瞪視面前的「神木」。

  以她卑怯的跪姿往上一望,他頎長的身影像烏雲擋住了陽光。

  背光的男人,看著趴伏在他膝蓋上的「蛋殼小花」,落魄慘烈卻仍倔強地嘟起雙唇。

  「沒事吧?」他像撿拾一片落葉,一把就將她拎離地面。

  「喂──」坐雲霄飛車也沒這麼驚心動魄,她先是見到久違的陽光,又終於雙足牢靠地回到地面。

  她終於可以看清眼前的他,即使偶有蛋液流淌過她的視線,鍾妍透過清澈的蛋白,仔細打量他令人無法忽視的俊俏。

  眉宇軒昂,獨特的氣質似清冷,又似隱瑟,削剪成不規則的淺棕色短髮,顯露出分明的立體輪廓。

  清透的雙瞳有嘲弄的詼諧戲謔,微微揚起的唇,則彎弄成汕笑的性感孤形。

  「你──」鍾妍頓時看傻了眼,雙頰湧起的緋紅和臉上的蛋黃相映成趣。「我……」

  男子望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遞出自己的手帕。

  惜「聲」如金的他,似乎明白自己的影響力,沒有多發一語就離開。

  「噢!」望著他的背影,鍾妍圈成圓形的雙唇,久久不能平復成原來的形狀。「哎呀,不對、不對!」

  一想到自己的失神,她愧疚地猛搖頭。

  「我已經有艾爾了,怎麼還可以肖想別人的美色哩?」她有男朋友了啦,她已經死會了啦!

  看著被雞蛋洗禮過的手錶,時間是兩點五十分。

  「天!完了——」她匆匆忙忙奔進飯店,只剩下十分鐘可以整修儀容。

  始終低垂著見不得人的頭部,鍾妍的眼角餘光告訴她,她的「盛裝」已經引起不小的騷動。

  「噢,她怎麼了?好可怕!」

  「可能和外面那場抗議有關,她該不會就是倒人家會的那個人吧?」明明應該是竊竊私語,偏偏不專業地聲量過高。

  和我沒關係,我是去勸架的那個人!

  鍾妍在心中大聲疾呼,可惜她現在沒時間為自己辯駁。

  她衝進洗手間,和水洗去臉上、頭髮上、身上斑駁的痕跡。

  「真是夠倒楣的了,這種事也會發生在我身上!」嘩啦啦的水柱猛往身上澆灌,她仍不忘鬱悶的喃喃自語。

  聞風不動的髮髻,偏離航道的扯痛她的髮,由睫毛膏劃下的三條直線,活脫是小丸子她阿公的皺紋,更不用說她的名牌淑女套裝,現在爛巴巴地像惡魔癱軟在她身上。

  「我……」回天乏術,鍾妍自知萬死不能謝罪。

  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問題是老天偏要和她作對。

  忐忑如暴動的心臟,鍾妍無力的手推開門,硬著頭皮往咖啡廳的方向駛去──

  沒有勇氣看任何人,她直挺挺地杵在介紹人眼前。

  「啊——」宛如大白天撞鬼,介紹人林女士驚聲一呼。「妳、妳、妳發生了什麼事?」

  「對、對不起,因為一點意外──」鍾妍深深地一鞠躬,要命的尷尬紅透她的雙頰。

  彎曲的身軀,讓似曾相識的「西裝褲」,映入她的眼簾。

  「咦?」猛然抽回的視線,鍾妍望向座椅上的他。「是、是你!」

  我的老天,居然是他?她的相親對象居然是剛剛遞手帕的那個他!

  ㄈㄟˇ了,這下真的全ㄈㄟˇ了!

  「我、我……」她緊張地猛打結,大難臨頭的眼前一片暗影。

  「無所謂,我們可以開始了。」望向眼前這一坨「混蛋超人」,任然不以為意的沉聲。

  他不在意,是因為他知道原因。

  為了完成父親的遺願,他勉強自己進行無聊的相親:娶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的家世,可以成為他躋身上流社會的台階。

  第一次相親,結果似乎和他的刻板印象大異其趣?

  「任先生,你真的不在意?」身為介紹人,林女士慚愧的抬不起頭,瞧女主角變成什麼德性了!「其實我們可以另外再安排——」

  「我沒有太多時間。」他出聲阻斷,冷峻的臉上充滿不容多言的威凝。

  意外地沒有被一腳踢出去,鍾妍鬆了一口氣,挪移的臀部趕忙在椅子上坐下。

  「是的,好。」林女士不敢再多廢話,直接切入主題。「這位是任然先生,他經營龐大的娛樂王國,舉凡餐飲、俱樂部、休閒中心,是業界不可多得的商業奇才!」

  見鬼的,該不會全是搶來的吧?還是仲介色情?

  鍾妍在心裡低吶,她沒有忘記鼎叔說過,他從事非法行業。

  「而鍾妍小姐,她的家世背景無可挑剔!」林女士比向她,鍾妍馬上擠出名門淑女的微笑。「她的祖父是美國高科技股王、大伯父是集團總裁、叔叔是銀行總裁、舅舅是民意代表、阿姨是市府官員……」

  一長串聳動的職稱,林女士還得藉助小抄才念得完。

  批哩啪啦的族譜,三親九戚全是顯赫的勢力;只是任然聽了老半天,並沒有聽到她父母的介紹。

  「冒昧的請問,鍾小姐的父母現在在哪高就?」優雅又有禮貌的任然望向縮成一團的鍾妍。

  「我──」鍾妍還沒回答,林女士就搶先一步。

  「鍾小姐的父親是校長,母親是國內知名的插花老師!」

  聽起來……好像該有的都有了?任然在心中揣度。

  他要的不是金錢,他要的是社會地位與權勢。

  不過眼前這女人,氣質似乎差了點,她可以勝任妻子的角色嗎?

  他可是要出席許多重要場合,未來他還規畫要從政,他的妻子必須是完美無瑕的道具……

  「鍾小姐是百分百的名門淑媛,宜室宜家,出得廳堂入得廚房,是企業家夢寐以求的完美伴侶——」林女士睜眼說瞎話的用力鼓吹。

  而鍾妍發現他沉默的遲疑,心裡清楚他一定是嫌棄她今天的外表。

  不行,鼎叔再三交代,砸了這件事會影響我和艾爾的未來哩!

  「其實,我平時不是這樣的!」深怕有辱所託,鍾妍不得不拼命推銷自己。「真的,我平時很溫柔賢淑、得體大方、雍容華貴的!」

  把這些形容詞套在自己身上,她肯定是相親史上的第一人。

  「現在你看到的我不算,這是因為不可抗力的意外……」拂去滑落的蛋屑,她認真的像在宣誓一樣。「不如你給我一點時間重新打扮,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

  「真的,請你要相信我!」只差沒有趴上他膝蓋哀求,鍾妍能說的都說了。

  看著她令人側目的「積極」,任然不禁露出莞爾一笑。

  「鍾小姐,妳知道我是從事什麼行業的嗎?」兩廂情願才能達成交易,他可沒有打算隱瞞自己的身分。

  「知道,我知道!」知道才怪,我只知道你從事非法行業!

  不過一心怕砸鍋的她,現在顧不了那麼許多了。

  「好,既然這樣,我們會有再一次了解彼此的機會。」任然掏出名片,遞到她的眼前。「晚上九點,我在這個地方等妳。」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8 07:47 AM


第二章

  非富即貴的家世背景,鍾妍的確有讓人挑不出毛病的親戚——除了她父母以外。

  父親是森林實驗小學的校長,全校連職員沒超過一百人,翻山越嶺才到得了上班地點,他有的盡是獻身教育的熱情;母親早期為了貼補家用,不得不兼職教鄰居太太們插花。

  「媒人嘴,胡累累」,這句話一直到今天,鍾妍才算見識它的真義。

  「說得那麼好聽,要是被他知道真相,怕早把我踹出門了吧?」

  回家經過「大掃除」,再次站在鏡子面前的她終於回復點人樣。

  第一次的相親失利,還好有第二次彌補的機會。

  一心想扮演好千金大小姐的角色,鍾妍穿上古典隆重的套裝,在晚間九點鐘,來到名片上的地址。

  「應該就是這裡了吧?」

  巍峨的簇新大樓,早過了下班時間,卻依舊燈火通明、往來如織。

  七層樓高的會社,沒有招牌,也沒有左右鄰居相傍。

  鍾妍力求每一個姿態都做到優雅慎重,只因為多到讓人眼花的攝影機,似乎在監控著每一位進出的訪客。

  怪怪,他是在防賊,還是防警察呀?

  電梯直達頂樓,她一走進廊廳,馬上被一群黑衣男子包圍。

  「請問,有什麼事嗎?」表面說得客氣,眼裡卻有凶光閃現。

  「嗯,我找任然,他和我約好九點——」這是什麼鬼公司,規定所有人都得穿黑色西裝?

  一名男子離開一字排開的行列,用電話向裡面徵詢。

  「是,我知道了!」畢恭畢敬的掛上電話,他走回鍾妍身邊。「鍾小姐,請跟我來。」

  鍾妍不自在的拉拉桃紅色套裝,她和這裡的灰黑色系顯得多麼不搭配!

  將她引領進辦公室,任然的身邊,還多了兩位長者。

  「鍾小姐,請坐。」其中一位站起身,客氣的請她在沙發上坐下。

  鍾妍乘機打量整個環境:鏽綠色的水泥牆,顯然是刻意雕塑成冰冷的印象,造型殊異卻俐落的傢俱,流露出主人不凡的品味。

  除了冷冽,似乎還有一種近乎鋒利的錯覺?

  令人不寒而慄的壓力,讓鍾妍下意識的縮縮肩頭。

  「我不想隱瞞什麼,」在光燦的燈光下,任然比白天多了幾許殘忍的魅惑。「不過既然妳知道我的職業,又到這裡來赴約,我想這表示妳不介意?」

  斜倚在辦公桌的他,盡量保持禮節,不願造成她的困窘。

  然而狀似輕描淡寫的一瞥,還是讓他將整個構圖映入腦中——原來下午的「混蛋超人」,還是頗有幾分姿色的嘛!

  這個意外的收穫,讓他邪佞的揚起唇角。

  「我不介意!」忙著補破網的鍾妍,哪知道他在想什麼?「我不介意,真的一點都不介意!」

  她的目的就在這裡,怎麼會介意?

  任然間言望向一旁的兩位長者,負責輔佐集團的參謀,今晚的目的就是讓他們「審核」他未來的對象。

  「鍾小姐,像妳這麼美麗的名門千金,不知道平時都做些什麼消遣?」參謀杜南率先發難。

  美麗?喔呵呵!

  「也沒有什麼啦,就琴棋書畫樣樣都不差,偶爾彈彈古箏,閱讀一點世界文學——」

  馬上就得意忘形的她,驚覺自己手臂的動作過劇,有違名門千金的氣質,趕忙又悄悄縮了回去。

  「總之動靜皆宜,就是我的消遣。」立時收縮的音量,她提醒自己要輕柔似水。

  「鍾小姐,以妳無可挑剔的家世背景,想必妳一定見識過不少場面。」另一位參謀岳京跟進。「是不是可以請教妳對婚姻的規畫?」

  「對婚姻的規畫?」唷,好深奧的問題,相親需要問到這麼遠嗎?「我想,我會一切以丈夫的意見為意見!」

  反正這些話又不用負責任,鍾妍不介意說得更誇張。

  「我的母親總告訴我,女人要三從四德,我一直把這些當成金科玉律!」扯死人不償命,她聞雞起舞說得好不動聽。

  不動聲色的參謀,靜聽她灑味精又加鹽巴的言論,繼續提出問題。

  在一旁觀察的任然,闇黑的眼眸閃過一絲趣味盎然的嘲弄。

  在她來到這裡之前,他早摸清她的底:不管這女人的企圖是什麼,只要她符合自己的條件,扮演好「踏腳石」的角色,任然有自信能掌握變數。

  「我不希望在這上面浪費太多時間。」他沉穩地揚聲,打斷進行的談話。「我相信妳是經過考慮才到這裡來的。」

  他定定的眼神,望向鍾妍。「在此之前,我必須知道,我能不能相信妳?」

  「你、你當然能相信我囉!」被他一瞅,她心虛地結巴。

  極端冷靜的目光,有洞徹人心的清冽,還有不容背叛的肅殺——鍾妍只消看他一眼,心臟就已經停擺十六秒。

  「好,我現在就要妳的答案。」任然雙手盤胸,等著她回應。

  哇!好直接的作風,他居然馬上提出「交往」要求?

  還好她沒搞砸鼎叔的計畫,她很快就可以潛入他的資料庫!

  「我、我願意,我願意試試看!」鍾妍當自己在參加非常男女,含羞帶怯地低下頭。

  「那好,我會儘快讓人開始籌備婚禮。」做下結論,任然既不顯熱切,也沒有喜悅的轉過身。

  冷淡的一句話,卻在鍾妍腦中敲出飛騰的碎片。

  什什什──麼?

  「婚、婚禮!」她是不是聽錯了?她是不是耳鳴加失心瘋?

  「不然,妳以為妳到這裡來做什麼?」聽到她揚高十八度的刺耳尖叫,讓任然再次回過身。

  「可可可、是,我以為——」

  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阻斷她未完的話。

  任然按下內線通話鈕,讓通話內容毫無保留的回盪在室內。

  「任爺,西區的堂口出了一點小意外!」電話裡傳來驚慌的聲音。「有幾個小兄弟,因為殺人罪嫌被起訴了!」

  堂口、兄弟、殺人——啊、啊、啊!這這到底是……

  「你、你們?」張口結舌的鍾妍,有如颶風過境瀕臨崩潰。

  看著她一臉愕然地驚懼,任然反而嘲諷地笑了起來。

  「沒錯,我就是縱貫線的掌門人。」黑幫教父,這就是他的職業。

  啊?救命呀!

  ※※※※

  妳知道我的背景,又答應我的求婚,我明天會登門拜會伯父母,然後定下婚禮日期。

  鍾妍一想到任然這些話,她就忍不住全身恐懼地猛抽搐。

  如果再加上他透著威疑的肅殺眼神,她得一手扶著牆沿,一手揣著心臟才能站穩。

  「老天,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啦!」

  那麼斯文俊俏的男人,怎麼會是黑幫的大頭目?

  「我又不是科學小飛俠,怎麼可能冒著生命危險對抗他?」沮喪,極度的淚喪,壓垮她虛弱的肩膀。

  不嫁,怕被千刀萬剮棄屍山林——社會版新聞歷歷在目,只怕不多她這個空位。

  嫁,揹上「黑市夫人」的惡名,一生清譽毀於一旦──那艾爾怎麼辦?這怎麼對得起她男友?

  「啊——」哀怨的一吼,她的十指掐住失血的腦殼。「鼎叔幹嘛這樣害我?我現在要怎麼辦啦!」

  偏偏打了數通電話都找不到艾爾,想到待會任然就要上門提親,鍾妍蒼白的面容找不到一絲血色。

  任然事先已經打過電話通知她父母,前有懸崖、後有追兵──

  「不行,我不能對爸媽明說,我只能努力搞破壞!」嚇壞他的膽,嚇到他奪門而出!」

  紛亂的內心終於取得共識,鍾妍餘悸猶存地進入客廳。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她除了緊盯住門把,好像什麼也不能做──

  叮噹!叮噹!

  催命奪魂的門鈴聲,死神在對她招手了!

  「歡迎歡迎,請進來,不要客氣!」穿著壓箱寶的名貴洋裝,媽媽先一步拉開大門。

  「妳好,伯母,我是任然。」無懈可擊的俊顏,一身灰藍色亞曼尼,他炫眼的光芒讓人無法直視。

  「你、你好!」看來他的魅力,連老媽也無法抵擋。

  放下手中精緻包裝的大小禮盒,優雅出眾的任然在沙發上坐下。

  「還杵在這裡幹什麼?」媽媽小聲在鍾妍耳邊低語,順勢就是一推。「還不快去倒茶!」

  「任先生,」固執的教育家本色,爸爸不太信任地掃描他。「怎麼都沒聽小妍提起你們的交往,現在馬上就要結婚了?」

  「是的,伯父,對這點我很抱歉。」任然禮貌周到的站起身。「鍾妍和我雖然決定得比較倉促,不過事先已經經過周全的考量。」

  見鬼的,我哪有考量到什麼?端茶出來的鍾妍,忍不住在心裡低咒。

  「好,大家都坐下吧!」

  雙方人馬在沙發上就定位,一場慘無人道、血濺五步的嚴刑拷打就要展開──

  「任先生長得真體面!」還沒開打就投降的媽媽,白旗早舉得老高。「你怎麼會想娶小妍?憑你的條件——」

  「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想娶我的人多著,妳有什麼好疑問的?」

  不只她媽媽有疑問,連在座的爸爸都意外。

  「說真的,任先生,我在看到你以前,還以為你是什麼『奇怪』的青年呢!」固執的老學究不再固執,瞬間就投靠敵人的懷抱。「不過現在一看到你,我就放心了,你一定是發現我們小妍的『內在美』!」

  什麼?難道她只有「內在美」,外表是辟邪專用的門神呀?

  連自己父母都不捧場,鍾妍氣得牙癢癢,早忘了該醜化自己。

  「我是內外兼具,秀外慧中的最好典範!」落得自己吹捧自己的下場,她有一肚子悶氣。「只要稍微有點眼光的男人,誰不想娶我這種如花似玉的大家閨秀?」

  鍾妍說得鏗鏘有力,讓父母羞赧的眼光紛紛投射到「受害者」身上──

  「像鍾妍這樣有自信,又有勇氣的女人實在很少見。」任然綻露出毀天滅地的璀燦一笑,當場讓所有人心悅誠服。「我就是喜歡她這點。」

  喔!波光所及,鍾妍的心陣陣翻騰。

  黑道大哥的笑容,怎麼可以如此驚心動魄?這實在是太……太帥了!

  「今天來叨擾,主要是想和伯父伯母商量,有關婚禮的日期。」任然又是一笑,順勢轉回話題。

  踩上鍾妍這塊「入門磚」,接下來關係的經營就靠他自己。

  任然明白分寸所在,自然也不會有什麼事,能改變他的決定。

  持續的討論,他輕而易舉就收服為人父母的心。

  「你們先聊,我到廚房去切一點水果!」媽媽走進廚房,鍾妍見狀馬上跟進。

  兩母女對望,媽媽的表情比她還幸福美滿。

  「唉唷,小妍呀,妳總算做對了這件事!」母親端出冰箱裡的水果。「我還以為妳會嫁給艾爾呢!」

  「其實我們都不喜歡艾爾,那個年輕人看起來不誠懇。」母親看了她一眼,逕自接著說:「任然就好得多了!!他真是人見人愛的優秀青年!」

  優秀青年?如果你們知道他是黑社會教父,看你們不吐出舌頭才怪哩!

  滿腹鬱悶,鍾妍卻沒有勇氣說出實情。

  「需要我幫忙嗎?」進入廚房的任然,其實已經聽到這段談話。

  「噢,我們都是自己人,你不需要那麼客氣嘛!」媽媽陪上一臉熱切笑容的解釋。「艾爾是小妍『之前』的男朋友,嗯,其實也不能算是,大概就是青梅竹馬那種感情啦!」

  「是嗎?」任然沒讓自己吐露太多情緒,他轉向鍾妍。「那我相信,妳一定告訴他我們的喜訊了吧?」

  「我……」心虛又恐慌,鍾妍不知所云的點頭。

  「妳不為自己著想,也應該為伯父母著想。」媽媽一離開,任然靠近她耳朵低語。「畢竟,他們也希望妳早日安定下來。」

  啊!不為自己想,也要為父母想?他是在威脅我嗎?他是在威脅我!

  完了,這下全完了,如果她不嫁給他,全家就會被亂槍掃射、寸瓦不留呀!她完蛋了!

  「你、你讓我做什麼都行,我是說真的!」她虛弱的膝蓋猛打顫,簡直想趴下來求他。「只要放過其他人,我什麼都願意!」

  看她一副天崩地裂的嗚咽,任然反而笑了起來。

  這女人,表情還真是豐富!

  「妳不需要為我做什麼。」他邪氣的支起她下頷,距離釐米的嘲弄雙唇貼近她的。「只要,扮演好能讓我信任的妻子角色!」

  ※※※※

  別人結婚是歡天喜地、敲鑼打鼓;鍾妍是哭喪著一張鹹菜乾的臭臉,眼角淌著淚痕,永遠擤不完的鼻涕,哀怨地說不出話來。

  向下彎曲的嘴角,說有多不情願就有多不情願。

  挺著深宮怨婦的身段,她試圖敲開鼎叔的大門──

  「我找鼎叔!」僕役一拉開門,她就迫不及待的揚聲。「或是艾爾,艾爾呢?」

  「老爺臨時有急事到美國去了,艾爾少爺也陪著他。」僕役面無表情的看她一眼。「兩個月內不會回來。」

  「啊?」噩耗,晴天霹靂的噩耗,她沉重如石塊的頭部左右搖晃。

  把她推入火坑的鼎叔,現在又避不見面的落跑。

  完了,沒有人能救她,這下她是非嫁不可了!

  「嗚嗚——」滿腹辛酸淚,更與何人訴?

  重度憂鬱的婚禮籌備期,無視父母興高采烈的研擬賓客名單,日日吞征露丸果腹的鍾妍,連一張帖子也不敢發給朋友。

  然而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一干閨中密友硬是得到這燙手消息。

  「鍾妍,妳也太不夠意思了吧?」透過電話傳來聲聲責罵,她們一點都不知道她痛在哪?「結婚沒找我當伴娘就算了,居然連喜帖都不發給我!妳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朋友?」

  「我──」就因為是朋友才不敢發嘛,這團混亂要鍾妍如何解釋?

  「沒有喜帖,沒有朋友!妳自己看著辦!」

  「我是——」我是被逼的!不過多說無益,她沒必要拖著一干朋友一起去跳汨羅江。「好啦、好啦,寄給妳就是了啦!」

  她不是屈原,就算「為國捐軀」,也不會有人幫她立紀念碑的!

  「不管了、不管了啦!」頹喪的雙手一揮,鍾妍也顧不了那麼許多。「結就結,反正又不會少塊肉!」

  經過緊鑼密鼓的籌備,由挑選禮服到禮堂佈置──鍾妍連門都不用出,任然安排好設計師到府為她量身訂做。

  西式教堂迤邐祝福的紅地毯,白色香檳玫瑰一路蔓延到屋外,頗具明星架勢的六對男女儐相,連現場招待都是一時之選的俊男美女。

  直逼好萊塢星光璀璨的視覺效果,一場世紀婚禮就要展開──

  「嗚、嗚……」休息室裡還在躁動。「哇!」

  緊張加上不甘,新娘失控地大哭大叫。

  「小妍,妳幹什麼?小聲點啦!」媽媽想捂住她的嘴,又怕破壞她精心描繪的口紅。「噓!」

  「妳不知道啦,妳什麼都不知道!」委屈的新娘,怎麼也無法靜下心來。

  所有親戚好友都來了,大家等著看她出糗,叫她怎麼安靜?

  她等一下一定會當眾跌倒、踢翻牧師的祭台、被花海淹沒找不到出路,然後黑社會會受不了她的驢態,乾脆一槍送她上西天──

  「哇!」自己嚇自己,新娘又是放聲一哭。

  顧不得什麼口紅不口紅,媽媽一掌就捂住她的嘴。

  「好了啦!」媽媽將她揣在懷中,感性又感傷的柔聲撫慰。「別捨不得我們了,結婚是高興的事,任然他會好好照顧妳的。」

  這孩子,現在才知道她這麼孝順!媽媽噙住淚水,心中多了幾許不捨。

  「是啊,哭花了臉可不好看,親戚會笑話的!」爸爸加入擁抱,用面紙拭去她頰上的淚。

  「爸爸……」心中充滿愧疚,鍾妍正想開口說些什麼。

  「怎麼了?」午間新娘休息室的騷動,任然俊魅逼人的身影,出現在休息室內。

  唔!猛然吞回未出口的話,鍾妍什麼也不敢吭。

  一身黑色細絲絨的新郎,用方形鑽石扣住緞面領巾,宛若天生王者的氣度,一出現就壓平所有議論紛爭。

  他走近淚痕斑斑的新娘,沉默的專注讓氣壓陡然降低──

  「沒事、沒事!」媽媽拾起海綿,猛力幫她補妝。「新娘都會喜極而泣的啦!」

  喜極而泣個鬼,我是被嚇到悲從中來!

  「是嗎?」任然在新娘身旁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別把這麼美麗的妝弄花了,嗯?」

  屬於一個新郎該有的溫柔、輕柔的吻落在她細嫩的臉頰,任然柔情的將她擁在懷中──

  頓時湧上她心頭的幸福感,在前一秒鐘充塞鍾妍的所有;但當她後一秒鐘接觸到他腰際的堅硬物,她又立刻跌入無邊無際的黑暗地獄。

  槍!是槍!他居然把槍帶進結婚禮堂!

  「啊!我沒事,可以開始了!」慌張彈起的驚弓之鳥,鍾妍自己拿起粉撲拼命塗拭。

  看著她瞬間的轉變,任然一點也不懂她的心態。

  「好,那我在禮堂等妳。」他的怪新娘,似乎不只是怪異而已?

  扶正腰際的鋼環扣帶,任然只得先行退出。

  室外的管風琴奏起莊嚴的樂音,宣告隆重的婚禮即將開始。

  在爸爸的攙扶下,挽著面紗的美麗新娘,步上通往婚姻的紅地毯──

  哪裡可以買到防彈背心?這個該死的婚禮結束後,我一定要去買一件!憂鬱的新娘——鍾妍,在心裡狂亂的想。

  「嗯嗯,」牧師清了清喉嚨。「今天我們齊聚在這裡,是為了替這對新人做見證。」

  抑揚頓挫的音調起伏,聽在鍾妍耳中只是轟隆隆一片。

  「任然,你願意用一輩子來照顧她、愛她、尊重她,不論疾病、變故,仍然一本今日誓言地對待她?」

  「我願意。」任然脫口而出的平淡語調,表明了他只是在完成手續。

  「鍾妍,妳呢?」

  牧師詢問時,任然剛好掀開西服,準備拿出戒指──

  「願意、願意、我願意!」啊,不願意他就掏槍了啦!

  新娘的熱切,引來在場人士一陣亂笑。

  「好,我現在宣佈你們結為夫妻,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牧師大聲宣佈,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任然掀開面紗,抵近她的耳邊──

  「看妳表現得這麼迫不及待,真讓人期待今晚的洞房花燭夜。」毫不保留的露骨邪肆,他用挑釁的舌尖含弄她小小的耳垂。

  ……完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8 07:51 AM


第三章

  茫然瞪大的雙眼,顴骨擰成突起山丘狀,拉啟咧開的嘴角往兩旁提昇──鍾妍保持這「嘻」的表情,已經有十八分鐘又四十六秒。

  驚嚇過度,使她的顏面神經不聽使喚。

  「哇!」或許是保持同一姿勢讓她臉皮痠麻,呆愣後的清醒,從驚天動地的大叫開始。「哇——」

  鍾妍被告誠著要乖乖待在新房內──她是等著新郎「臨幸」的新娘。

  「我完蛋了啦!」皺成一團的小臉蛋,齜牙咧嘴地乾嗚咽。

  不停顫抖的雙手,交握成誠心祈禱狀。

  「老天保佑!」求助的雙膝跪在床邊,她現在才後悔自己平時香燒得不夠勤快。「保佑我今晚死裡逃生,虎口倖存——」

  「保佑那傢伙喝醉、喝掛、喝到不省人事!」喝死一個少一個,總之今晚他們兩個,至少得有一個失去知覺。

  先給我一點緩衝時間,等我明天一早採買完所有配備,我就不必擔心他挾怨報復了!

  鍾妍的採購名單,包括:全罩式安全帽一頂、防彈背心一件、攜帶式催淚瓦斯一瓶,還有安眠藥劑一年份。

  「這安眠藥可不是給我吃的!」雖然萬一不得已,她也只好「扮屍體」以求自保。「我要加在他的牛奶,讓他每天一回到房間只能睡覺!」

  上帝、佛祖、觀世音菩薩……老天保佑,只要讓她撐過今晚,只要撐過今晚!

  「妳還不想把新娘禮服換下嗎?」突然飆出富含力道的沉聲,像冷然的匕首劃過她的脊背。

  看見任然神智清醒、腳步穩健的踏入新房,鍾妍腦中的如意算盤瞬間就被轟炸殆盡。

  「呵──」一大口倒抽的冷冽空氣,她的身體發涼又發麻。

  屬於武林秘笈中的最高段——移形換位,鍾妍保持驚惶凌厲的注視,身軀呈九十度往後退了好幾步。

  直到她的背部緊釘在牆上,地毯硬是讓她搓出兩道「倒車」痕。

  「哼哼──」有趣的反應,讓任然不禁悶笑出聲。

  他可愛的新娘,在教堂裡迫不及待的新娘,他另有圖謀、心懷不軌的間諜新娘,今晚會為他帶來什麼驚喜呢?

  慢條斯理脫去自己的外套,任然解開領巾,炯然的自信眼神,不曾離開過她窘迫的嬌俏面容。

  脫衣服了,他脫衣服了!啊啊──

  警報器哇啦哇啦地響遍鍾妍腦中,一副僵屍就矗立在她眼前的震懾,她真恨不得馬上使出忍者的遁逃術。

  「你你你,你不要亂來!」無奈僵直的軀體,仿如釘在十字架上的受難者,她是一動也不能動。

  「什麼叫『亂來』?」嘲弄的反問,他定定的視線瞅著她。

  白色的襯衫,在他手臂中褪去,裸露出古銅色糾結的肌理,強勁線條的胸膛,賁發出炙人的性感魅惑。

  「你──」鍾妍知道自己不該死命瞪著起伏的弧線,她會長針眼,她會眼角膜發炎的啦!「別、別『脫』了啦!」

  天啊,誰來救救我!

  「我是沒有打算再『拖』下去。」故意曲解她的話,任然嘴角漾著邪佞的笑容,一步步逼近她身邊。

  其實他根本不打算「做」什麼,任然知道她並不是心甘情願嫁給自己的。

  憑他,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只要她扮演好妻子的角色,他還不至於下流到逼她就範。

  可她現在視他如「洪水猛獸」的淒厲表情,讓他不由自主想逗弄──

  「妳怕我?」有多少女人排隊期待他一親芳澤,她卻一副隨時準備「咬舌自盡」的凜冽,他有這麼糟嗎?

  「我、我當然怕你,你是黑社會的!」橫豎都是一刀,鍾妍現在也顧不得修辭學。

  「這妳之前不就很清楚?」不知道為什麼,由她口中說出這三個字,總覺得格外刺耳?

  「我──」仗著幾分酒意,鍾妍一咬牙乾脆對他說清楚。「我告訴你,我不是心甘情願嫁給你的!」

  雖然說得鏗鏘有力,她的心還是為這些話七上八下──他該不會聽了不舒服,二話不說就掏出槍來,把她「就地正法」了吧?

  任然沒有回答,他的沉默給了她勇氣。

  「我不愛你,我根本不愛你!」她是誤上賊船,一錯再錯。「我愛的人是艾爾,他才是我最愛——」

  「閉嘴!」他猛然打斷她,俊帥的臉龐瞬時變得殘忍無情。「不准妳再提起這個名字!」

  任然粗魯地箝制住她的下頷,猙獰的眼神,盡是冰冷的寒意。

  「聽清楚了嗎?妳現在是我的妻子,要是妳做了任何敗壞門風的事,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攫住她下頷的偏執力道,擰得鍾妍痛得想哭。

  「放、放開我——」她的雙手死命推擠,卻無法稍微移動他的蠻橫。「你你、你這土匪,你在威脅我,你想殺了我!」

  「哼──」不屑的冷哼,他抬高她的下頷,讓灼熱的呼吸噴拂在她臉上。「殺了妳是最笨的方法,我會讓妳生不如死。」

  啊!一字一句充滿恐嚇的艱澀,鍾妍的心頓時漏跳好幾拍。

  她的腿嚇到發軟,心臟無力,氣血逆流——

  「你、你你敢?」可倔強的唇舌,仍然冒生命危險逞強。

  「妳想試嗎?」過度受刺激的心臟,任然的霸氣逐漸取代他的理智。

  冥頑的手掌,粗劣的托高她的下頷,陷進她雙頰的力道,逼使她疼痛地張開雙唇。

  「你——」妍慌亂的雙手,抵住他赤裸的胸膛,又宛如觸電般的猛然抽回。「別、別這樣——」

  她害怕他殘忍的眼神,害怕他的欺近,讓她震顫的胸口感受壓迫的起伏不休。

  他沿著艷紅的唇瓣抹去她的胭脂,而後劃在她低胸禮服的領口,順著裸露的乳溝,色情的沒入她柔軟的包夾。

  「嗯!」猛然倒抽的氣息,酥軟的感覺電擊她的神經末梢。

  白色錦緞裡的胸房,在他邪佞的逗惹下,不自在的沉重、漲痛。

  「這樣就讓妳有感覺了?」他探入的手掌,頑劣的掏擠柔軟的乳峰,扣住脆弱乳尖的手指,拉扯出催情的硬挺。「他能讓妳這麼快發浪嗎?」

  「住、住口!」她恨死他的下流言詞了,也恨自己為何反應!「他才不像你,他是真正的君子——」

  「去他的君子!」惱怒的出口,截斷她未完的話語。

  被妒忌燒去了所有理智,逼使任然衝動的將鍾妍的華美禮服一把由胸口撕開──

  「啊!」清脆的裂帛聲,鍾妍慌張的雙手環抱衣不蔽體的豐滿前胸。

  任然攫獲她的雙手,將它們高舉固定在牆沿上。

  突顯在他目光裡的白皙柔波,彷彿早就不堪錦緞的箍制,渾圓的雪白泛著紛紅的羞怯,在他熾情的注視下發漲、亭立。

  他的腦中只有憤慨,眼中只有煽惑的胴體——面對這具不再清白的身軀,他不需要耐性,只要發洩的滿足。

  「何必在我面前扮清純?」她柔嫩的乳房,明明已經為他發出饑渴的訊息。「妳怕我會失望嗎?」

  粗暴地擰捏白嫩的高聳,飽滿的乳房被掐出肆虐的紅色印記。

  鍾妍疼痛的想哭,卻又倔強的咬住下唇。

  「無所謂,只要能滿足我,二手貨我也能接受!」一心要她付出代價,任然倨傲的唇舌不斷吐出鋒利的劍。

  陡然鬆開箱制的手臂,鍾妍癱軟的身軀由牆面滑落。

  「噢!」比麻薯更柔軟的玉腿,無法承重的蜷縮在地面。

  他執住她的下頷,揭開她無助的唇齒,掏出拉鍊裡灼熱的昂藏,強硬而堅決的填滿了她錯愕的唇齒。

  「嗯──」羞憤又驚懾的淚水,悄然滑落她羞慚的雙頰。

  任然蠻橫地抓住她的髮,隨著腰部挺進的動作,讓那粗硬而碩大的昂藏填塞在她潮熱的小嘴內。

  但一看見她糾結的眉峰,泫然泣訴的不平──

  讓他無法盡心享受感官上的愉悅,不知名的罪惡感讓他不舒服。

  「妳不用提醒我,妳有多不甘願!」他受不了被強迫的女人,任然嫌惡的抽出自己推開她。「我們只是在履行夫妻的義務!」

  基於任然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原因,他無法見她落淚卻視若無睹。

  「呸、呸呸!」誰知道鍾妍口舌一恢復自由,居然忙著吐口水。「噁心死了,你這變態狂!」

  居、居然敢把那醜陋的「怪獸」塞入她嘴巴!她要刷幾次牙才能忘記這個惡夢?

  「妳——」任然錯愕的瞪大眼,怪異的表情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他該拿這個女人怎麼辦?怎麼她好像永遠都學不會「教訓」?

  「呸、呸!我要去刷牙!」被驚嚇過度的理智反彈而生,鍾妍掙扎著從地上爬起。

  踉蹌的腳步才搖搖晃晃走了兩步,任然長腿一擺又將她絆倒在地。

  「哎喲!」趴伏在地毯上的女人,狼狽的發出哀鳴。

  順著大腿開岔的裙擺滑入,他輕易的扯下裡面的底褲。

  「喂、喂!你、你別亂來呀!」一手護住褪至大腿的蕾絲小褲褲,她使出全身力量捶打她的敵人。

  「要洗,乾脆待會我會讓妳洗個夠。」他粗暴的將她翻轉過身,分開她沒有防備的修長雙腿。

  「喂、喂──」瞪著他這令人怵目驚心的「預備動作」,鍾妍不用看電視也有這種常識。「別、別開玩笑,你千萬不要——」

  「不要什麼?」裸裎在他劇烈的目光下,她的密穴沁出曖昧的液體。「我一直想試試看,和穿新娘禮服的女人做愛,感覺會不會更刺激?」

  被激發的獸性,他只想懲罰這背德的新娘。

  「住、住手啦!」陷入她大腿的手指,野蠻的將她往後拖。

  地毯的摩擦撩起她的裙擺,毫無遮掩的翹臀,散發出令人血脈賁張的蠱惑。

  鍾妍眼看自己被這可惡的男人拖曳的身軀,愈來愈接近他胯下那探出頭的「怪獸」……

  「啊嗚——」緊縮的小穴猝然被他鐵柱般的勃發滿滿擠入。

  破了、破了,她的身體被他的碩大給撕裂了!她的貞節牌坊被他的蠻橫粗暴給拆毀了!

  她才剛得以休息的眼眶,這會兒又盈滿疼痛的淚水。

  「天!」她的緊澀,推擠著他愈發亢奮膨脹的昂藏。

  怎麼會?怎麼可能……

  這個應該是「二手貨」的新娘,卻是如假包換的原廠新品!

  「鍾、鍾妍?」

  「可惡──」他每一次移動都讓她痛得要命,什麼夫妻間的義務,討厭死了!「你、你!我會殺、殺了你!唉唷——」

  任然無法停下來,她不安的扭動激發更多熾情的包裹,他只能陷入銷魂的感官,用僅剩的意志力多加一點溫柔……

  等到她的身體逐漸適應他的入侵,烘熱的甬道不再艱澀的抗拒。他的推擠、他的速度、他的撞擊……引發了陣陣電流,在她的深處狂佞的奔竄!

  「討、討厭!」鍾妍企圖埋怨的口舌,卻不自覺轉化成慵懶的喘息。

  挺入的支撐,融化她生澀的不適,逼出更多潤滑的愛液,讓他能盡情地埋入核心。

  在他雙手支配的舞動下,她纖細的身體任其擺佈的律動,迎向他錐心的撞擊,扣牢在每一個心悸的激點。

  「啊!」迸發的激情世界,在她眼前扭曲成無法辨識的光炫。

  蝕心的吶喊,在溫度驟升的房間中纏繞迴盪……

  直到薄冰分裂般的淪陷,崩開的溝痕完全將他包覆,沁出收縮的熱流。

  他噴灑出自己的所有,縱情躍入稠密的黑水之中。

  ※※※※

  新婚的第二天,任然的臉上既沒有洋溢的喜氣,也沒有滿足的微笑。

  滿臉盡是一貫失血的冷漠,彷彿戴著沒有溫度的面具。

  「如果我早點知道,也不會那樣對待她了。」一絲絲懊喪的自責,卻也沒能持續多久。

  他的婚姻不能有太多情緒,鍾妍只是他的棋子。

  身為黑幫教父的父親,擔心他在複雜的環境中耳濡目染,從小就讓任然開始辛苦的小留學生生涯。

  每一個階段,不同的國家、語言,他被迫提早獨立堅強。

  長年疏離的親情,任然沒想到一通來自醫院的越洋電話,居然會是他與父親的最後一面。

  回到已經陌生的出生地,躺在病床上的父親,用虛弱的手握住他──

  「然!」簡短的稱呼,滿溢為人父的強烈思念。「我、我因為不願意讓唯一的兒子,沾染江湖的腥風血雨,才把你送出國……」

  吃力的呼吸,父親的每一次停頓總會引發劇烈的咳嗽。

  「這是我這輩子最痛苦的決定──」父親的軟弱,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表現。「然而想結束這一切並不容易,畢竟有太多人依賴我維生,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記住,要有權勢保護我們,才能全身而退!」父親曾經堅強的容顏,如今只剩蒼白的虛弱。「找一個有權勢的家族聯姻,記住,千萬要記住!」

  「爸爸——」

  至今,任然仍無法忘記父親在他懷裡溘然而逝那一幕。

  父親的手,在他的手掌中漸漸冰涼、僵硬的感覺。

  「逼死爸爸的,就是鼎叔。」他無法忘記父親臨終的交代,也無法忘記矢志復仇的決心。

  披著司法官身分的鼎叔,橫跨黑白兩道的利益,不講道義,不識情分,是個比黑道還兇狠的角色。

  而他現在的妻子,就是鼎叔安排接近他的棋子。

  「因為父親握有不利於鼎叔的證據,他害死父親,現在又想斬草除根!」一想起這件事,任然深沉的目光就會變得尖銳。「鼎叔不惜犧牲自己兒子的幸福,把鍾妍送到我身邊。」

  藉由鍾妍這條線,他現在正好可以反擊。

  「我的敵人和我的妻子同一陣線,也該是我年終結帳的時候了!」森冷的笑容,讓他俊俏的面容變得陰沉。

  由父親手中接過龐大的組織,積極將所屬企業納入正當營運的任然,跨足的領域,比起一般大型企業有過之而無不及。

  延聘專業人才來指導「兄弟們」轉型,讓他可以較為輕鬆地發揮企管長才。

  「看著夫人,有事通知我。」出門前,任然對侍衛人員輕聲交代。

  他並不擔心單純的鍾妍能變出什麼花樣,卻也不想在這時候節外生枝。

  只是,他的辦公椅都還沒能坐熱,他的行動電話就響了起來。

  「任爺,夫人她——」侍衛欲言又止,顯然是不知該如何描述。「她大發脾氣,把房裡的東西摔了滿地!」

  「沒關係,房間有地毯,她摔不了什麼的。」他早該知道,她不是「坐以待斃」那塊料。

  「可是,任爺——」說到這裡,侍衛就更難以啟口。「夫人她就是試過幾次都摔不破,所以抱了房裡的水晶擺設,往走廊上摔呢!」

  任然想像那種畫面:氣呼呼的女人,找不到其他方式洩恨,連摔東西都不順她的意,還得工程浩大的搬到走廊去執行她的決策……

  「是嗎?」想到她可笑又可愛的拙樣,他就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等我回去再說吧!」

  她來去如風的怒火需要時間消化,就算他現在出現,也只是承接「颱風尾」而已。

  況且一堆公事等著他,他怎麼可能為了鍾妍趕回家?

  「這女人需要好好管教一下,千金大小姐,總是特別驕縱!」任然對自己這麼說,卻無法避免把注意力放在時間上。

  下意識瞅向手上的AP錶,他的心似乎出乎意料的期待下班──

  一天的結束,他讓司機將凱迪拉克駛向獨棟豪宅。

  「任爺!」才一踏進門,僕役連同侍衛人員一起湧向他。「夫人她不肯吃飯,一整天都沒有用餐呢!」

  他早料到:摔東西只是前奏。

  「由她去吧!」任然無所謂的聳聳肩。「等她受不了,就會自己下來找食物吃的。」

  他走進起居室,為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氣定神閒地坐在沙發上沉思──

  果然,過不了多久,就出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挺著「忍者」風範的S型步伐——鍾妍這隻偷腥的貓,左閃右躲的飄進了廚房。

  「真倒楣,『為國捐軀』也就算了,現在還得餓肚子!」她不甘願的喃喃自語。

  鼎叔口口聲聲要她為社會福祉著想,現在她可真是「為國捐軀」了!

  「什麼啊,這麼大的冰箱,居然連一點剩菜都沒有?」需要餵養的人口眾多,看來她絕食抗議真是失策!

  「需要我幫忙嗎?」任然低沉的聲音冷不防的由她身後揚起,回過頭,只見他悠閒的倚在門邊。

  「哇!」被這一聲「親切的問候」驚走了一半魂魄的鍾妍嚇得舉雙手投降。

  匡啦、嘎吱!

  順手被摔落到地上的鍋鏟,發出回音嬝繞的巨大聲響。

  「怎麼,嫌今天一天摔得還不過癮?」他訕笑的嘴角,注視著她雙手高舉的蠢樣。「如果妳這代表『投降』的話,我已經了解了。」

  「哼!」鍾妍慌忙把手臂放下。

  真是丟臉,我幹嘛要這麼怕他?臭黑社會!她敢怒不敢言的嘀咕。

  「先坐下吧!」任然走近她身邊,嚇得她連忙往旁邊一跳。「如果妳不覺委屈的話,蛋炒飯比較快。」

  蛋炒飯?

  鍾妍還一頭霧水,任然已經打開冰箱,拿出材料,為鍋具加溫──

  輕輕鬆鬆的晃動平底鍋,足以撼動她腸胃妥協的香氣四溢,在此時媲美魚翅燕窩的蛋炒飯,就這樣橫陳在她面前。

  猛嚥口水的鍾妍,先是看了一眼盤裡的食物,又怯生生的瞅著他──

  「怎麼,怕我毒死妳?」他嘲弄的扯開嘴角,舀起一大口先送入自己口中。

  面對著這個把「黑社會」和「黑心肝」畫上等號的老婆,他知道自己得多付出一點耐性。

  吞下口中的食物,任然又舀起一口,送入她的嘴邊。

  「張嘴。」他考慮過循循善誘,最後還是決定用命令的語氣。

  對這個給她三分顏色,就能開染房的千金大小姐,要像馴服獵物般剛柔並重。

  鍾妍聞言,卻是遲疑又帶著恐懼的眼神,緊癟著雙唇用力搖頭。

  「張開。」這女人吃硬不吃軟,任然乾脆撬開她的唇,將食物送了進去。

  「嗚──」又是一次被強迫的妥協,鍾妍委屈的紅了眼眶。

  他對我這麼好,一定有企圖,非姦即盜!哇,我的命好苦唷,誰來救救我呀!

  嚼動嘴巴裡的食物,她豆大的眼淚在邊緣磨蹭。

  「有那麼難吃嗎?」任然忍不住嘲諷,卻也無法忽略心中一絲悲哀的憐憫。「還是這讓妳想起以往的甜蜜,所以感傷的落淚?」

  「你這個冷血惡魔!」將滿嘴的飯粒胡亂吞下後,她的怒氣伴隨著勇氣揚聲。

  「比起妳,我還算好的了!」任然粗暴的執住她下頷,被挑釁的不悅化為隱忍的力道,他的唇摩擦過她的淚。

  羞憤的淚水,帶著苦澀的鹹味。

  她因憤慨而發亮的雙眼,她因驚愕而微啟的雙唇……

  任然吻住她的柔軟,廝磨她誘人的豐腴唇瓣,長驅直入的舌尖,勾出耐人尋味的濕潤,他囓吮她的甜美,強自壓下心中的悸動。

  「省省力氣吧!」他拭去她的淚,卻無法正視她目光裡的怨懟。「我不在乎女人的眼淚!」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8 08:09 AM


第四章

  任然不會同情她的淚水,卻無法忽略她敵視、哀怨的目光,這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他不應該在意,他不應該對「間諜」有感覺。

  「即使她是個拙劣的間諜,也不能抹去她不軌的企圖!」與敵人共枕,就得小心床頭人突然回身就是一刀。

  想到這裡,任然不自覺嘆了一口氣。

  在更衣鏡前繫上領帶,他正左右調整適當的位置──

  在鏡面映照的角落,一個帶著幾分猶豫,幾分不以為然,卻又不得不來「請示上級」的女子,怏怏不樂的出現。

  「我在這裡很悶。」鍾妍頭也不抬,縮著肩膀躲在他身後,咕噥的像是說給自己聽的。「我想出去逛逛。」

  任然的表情沒有洩漏任何情緒,他繼續打完領帶。

  他稍稍讓開身,好讓鏡面能映射出她的面容;可打死要和他作對的鍾妍,機靈的一閃,又躲在他身後。

  「我在這裡無聊的要命,我要出門逛街!」他的沉默,惹來她沉不住氣的尖聲大叫。

  「我找人陪妳去。」他受不了她病懨懨的態度,充滿生氣的怒吼才像她嘛!

  找人陪我去?是監視我,好讓我逃不出去吧!

  「不用了,我每天在家讓他們看得還不夠嗎?」把她當禁臠,黑社會就是這麼野蠻!

  「讓他們陪妳,或是妳留在家,妳自己選一個吧!」不容分說,任然沒給她太多選擇的權利。

  「你——」可惡,這傢伙真惡霸透了!

  「怎樣?」任然轉過身,正視她的面容。

  「沒、沒事!」雖然她不欺善,但也會怕惡人的嘛!「好吧,那就讓他們當跟班好了!」

  不情願的癟嘴,為了吸取自由的空氣,鍾妍也只好妥協的接受。

  整裝待發的一行人,只差沒有列隊報數──

  「走了啦!」她光看這等陣仗就鬱卒,悶著頭逕自擠入豪華房車內。

  分乘兩台車的隊伍,清一色黑色西裝的男士,在鬧區的街道形成醒目的行列——雖說以外表看來他們還算斯文,可鍾妍就是怎麼也不習慣。

  別人會怎麼想?路人會不會一眼就看穿她是「黑市夫人」?

  「這件、這件,和那一堆!」將悲憤化為力量,鍾妍一走進店內就一陣亂指。「通通包起來!」

  閃靈刷手的驚人氣勢,她挑選的速度媲美太空梭,跟在一旁的侍衛人員也不敢閒著。

  一時之間,小姐忙著結帳打包,侍衛忙著拾起戰利品,鍾妍不甘心的手指還在挑剔──

  「夫人,東西都拿齊了,妳還要繼續在這間逛嗎?」侍衛的靠近,激起她敏感的警覺心。

  東西都「拿」齊了?

  「喂喂,買東西是要付錢的!」瞧瞧這幫人,他們和土匪有什麼差別?「你們不能仗著惡勢力,就想剝削老百姓的民脂民膏——」

  「夫人,我們已經付過帳。」侍衛被她削得無辜,還得出示發票以示清白。「是任爺交代我們這麼做的。」

  任然交代的?

  唷,想用這些「小惠」討好她,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哩!

  「哼,誰要他雞婆!」鍾妍不領情的冷哼,心裡卻免不了一絲顫動。

  看似無情冷漠的「土匪頭」,好像偶爾也會有點人性的體貼?

  不不不,別中他的計,他就是想藉此收買我的靈魂!過於高估自己靈魂的價值,鍾妍提醒自己別上當。

  逛街並不是她的主要目的,只想從「監獄」出來透透氣的她,一見到路旁的咖啡屋,就把一掛人引了進去。

  「喔,對了,你們是怎麼加入黑——」才一坐定,鍾妍就忍不住好奇的發問。「嗯嗯,加入這種『社團』的?」

  「報告夫人,雖說我們是由幫派起家,不過現在在任爺的領導下,我們從事的可都是正當行業!」

  由他們口中說出的「自白」,使鍾妍對「黑道恐懼症」有了不同的看法。

  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不愛讀書又受不了學校刻板的教育方式,年少輕狂幹下不少傻事——如果不是任然將他們引向正途,只怕他們此刻都還在苦窯裡懺悔呢。

  「任爺他和其他大哥不一樣!」提起任然,侍衛有敬佩,還有更多感恩。「他說與其花氣力鬥狠,還不如花點腦力增強實力,也增加荷包收入!」

  「有經濟實力,還要有社會地位,這就是任爺告訴我們的目標!」

  任然企圖架構的「黑色豪門企業」,可不只是兇狠好鬥而已。

  清晰的智慧,才能整合組織的力量,一經動員就能填海覆地。

  「是嗎?」鍾妍現在才知道,原來在他背後還有這些故事。「還真讓人……看不出來。」

  嘴硬的不肯承認,她心裡卻不免為這些「英雄事蹟」心旌蕩漾——如果把他們當朋友看待,心態改變了,他們和一般人也沒什麼不同嘛!

  「喏,今天的咖啡我請客,不准任何人有異議!」好打不平的鍾妍,其實血液裡也搖滾著「大姊」的氣魄。

  一趟「消氣之旅」,讓她有了意外收穫。

  壓了一天的馬路,鍾妍一回到家就往書房走去。

  故作鎮靜的表情,和緊掐住紙袋的泛白指關節,其實她的心緊張得像擂鼓般碰碰響,卻還是強迫自己擠出冷淡的聲音!

  「喏,給你。」對著任然,她將紙袋放在他面前。

  「什麼?」只是漫不經心的瞥過一眼,他有看和沒看一樣。

  「給你的啦!就當你今天幫我付了那麼多錢,我幫你挑選的回禮啦!」

  她可不是「良心發現」,心甘情願想討好他!

  是我爸媽從小就教導我做人的道理,我只是投桃報李,可不要想歪了!

  可他怪異的表情,似乎在一瞬間讓某種東西崩塌──

  先是不知所措的呆愣,而後,轉換成不知所以的激動。

  任然拼命想掩飾這種從不屬於他的情緒,以至於青紅交錯的臉龐,不自然的扭曲著。

  「你不喜歡就拿去送給別人好了!」他是怎麼了?她好害怕喔,他是不是在生氣?「反正我——」

  「這是妳送給我的?」嘶啞的吶吶低語,他比較像在說給自己聽。

  自小沒有母親,又一個人長期流浪在國外的任然,他被急速變遷的環境訓練得善於掩飾自己。

  有太多的時候,他只有自己能面對。

  由於身分的特殊,每回才剛和別人建立起淡薄的友情,就被迫遷離到下一個環境的現實考驗,使他不得不習慣獨來獨往。

  而現在,他沒想到鍾妍居然會關心他,她去逛街,竟然還會想到他?

  一時湧現的情感,斲傷他忘記設防的心,他望向鍾妍,眼神裡有太多複雜的情緒──

  「我、我不知道,」她被這樣的注視,瞅出一身雞皮疙瘩。「我不知道你的尺寸,是他們說——」

  好怪異,我的天!

  不過,那應該是有點「感動」的表情吧?全身上下湧現了不明就裡的同情,鍾妍無法解釋,為什麼他的眼神會讓她有心疼的感覺?

  「謝謝。」任然執起桌上的紙袋,緊緊陷入的手指,好似深怕它會摔落一樣。

  不甚自然的轉過身,他不願洩漏內心的驟變,轉而離開書房。

  「咦?」看著他的背影,鍾妍忽然覺得繃住的呼吸,由心口掐住她的喉嚨。

  也許,她的黑幫教父,也有一顆柔軟的心。

  她該相信誰,又該相信什麼呢?

  ※※※※

  隨著日常相處的了解而產生的認同感,鍾妍不再「身在曹營,心在漢」。

  一方面消極的告訴自己要「認命」,一方面倒也如魚得水的優遊自得,沒事找事做,她的一天不難打發。

  「不知道書店的情況怎麼樣了?」優雅的閒人,澆完花又去餵魚。「待會得打個電話問問阿玲!」

  雖然身為「天使兒童書店」小小股東的鍾妍,但她平常只管每月分紅,而負責店務營運的阿玲,也只有在欠缺「義工」的情況下,才會打電話要求她幫忙。

  這讓樂得清閒的鍾妍,又多了更多自己的時間。

  自從任然頒布「撤軍令」之後,整個二樓都是她的天下,她再也不必擔心「匪諜就在身邊」。

  「啦啦啦——」鍾妍一邊哼著歌,一邊見不得魚兒安寧的猛攪動魚池。「還躲,看你往哪裡逃!」

  唯恐天下不亂的她玩得正起勁,該在公司的任然卻出現在她眼前──

  映入他眼簾的,是她已經浸濕了一大片的胸口,單薄的白色T恤,絲毫未能遮掩未著內衣的乳峰。

  在冷冽池水的刺激下,粉紅色的尖端凸挺成煽情的姿態。

  「妳不需要做這些,有僕役可以做。」任然不自在的吞嚥口水,勉強別開視線。

  「沒關係啦!」鍾妍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我也沒事做。」

  她放下手中的魚網,順手把沾濕的手掌往褲子上擦。

  「妳無所謂,但被其他人看見就不好了。」幾經掙扎,他還是無法不去看她。

  任然無法將視線自她身上散發著清純的、性感的姣美嬌軀移開,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多誘人嗎?

  「為什麼?」鍾妍無辜的問。

  不懂他為什麼這麼說,而且他怪異的眼光似乎在暗示什麼?

  順著他投注的焦點,她往自己的身上一瞄──

  哇!鍾妍倏地刷紅的雙頰,困窘地簡直想咬舌自盡。

  「我……」尷尬得無法形容,鍾妍立時拉開黏貼在胸口的濕衣服。

  彷彿用手煽風可以加快乾燥的速度,她又想煽退臉上的紅潮,又想烘乾衣物的忙成一團。

  走近她身邊的任然,眼光不曉得放在哪個位置好?

  「這樣會感冒,去換件衣服吧!」嘶啞的沉聲,他的目光投射在她霞紅的臉龐。

  望著他陡然溫柔的注視,她的心有更多的慌亂。

  鍾妍窘迫的低下頭,側身經過他身邊──

  任然卻拉住她的手臂,沉默而專注的視線,逼使她心頭飛躍的小鹿,這下更無天無地的大肆狂奔。

  「任然……」輕啟的朱唇,有她自己都無法確定的柔情。

  「我一直在想,那一夜,到底是不是真的?」兩人之間,有著最遠又最近的距離,他到底該如何面對她?

  「你——」

  她還沒能說完話,禁不住內心起伏的任然,已經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他修長的手指撫過她水靈的大眼,順著細緻緊實的臉頰肌膚,落向她豐腴溫潤的唇。

  他想念這個味道,她帶著淡雅香草般的氣息。

  「任、任然?」他挑逗的撫觸,驚懾她敏感的神經末端。

  她的細胞不由自主的等待,緊懸的呼吸,帶動巍峨飽滿的乳峰顫抖。

  她小小的喘息,不確定的瞅向他──

  他用唇封住她的期待,抵入的舌尖貪婪地吸取綿密的唇液。

  「唔!」說不出是嘆息還是抗拒,鍾妍只知道此刻在他懷中,什麼也無法思考。

  他探入冥頑的熱切,追逐她欲迎還拒的羞澀,交纏的舌瓣輾轉吸吮,他埋入所有呼吸,只求換得她一絲回應。

  倨傲的堅持,終於換得她怯生生的回吻。

  害羞的舌,伴隨灼熱的喘息,輕輕抵入他的唇瓣。

  「妳的味道,比我記憶中的還美好!」他忘情的囓吮她的芳香,將柔軟的唇牽引出他下體的催情腫脹。

  他足以融化冰雪的大掌,緩緩覆蓋在她濡濕的胸房。

  「嗯——」她稍稍推開他,又被他更用力的擁入。

  白色恤衫裡清晰可見的起伏,撐起渾圓的柔軟,緊繃住單薄的彈性衣料。

  隔著衣衫熾情的摩挲,他的大掌包裹住滿滿的乳峰,邪肆的拇指劃過羞怯的乳尖,輕捻慢挑地蠱惑她的情慾。

  「我……」緊閉的雙眼,卻無法逃避他的愛撫,鍾妍後仰的頭部,托高了自己渴愛的胸房。

  他捧起盈滿雙手的柔軟,湊上自己饑餓的唇瓣。

  抵住她輕佻的粉紅乳尖,他的舌漫遊在蝕心的周側,濕熱的包圍,含弄它不由自主顫立的娉婷。

  那粉紅色的堅挺乳尖在他的口中發酵、沉澱,變得沉重又堅硬。

  「噢!」由喉間逸出的呢喃,她的身軀狂亂地陷入。

  她眩然的反應,激起他雙唇更多迷醉的拉扯,伸入她恤衫裡的手掌,迫不及待的擠弄白皙柔乳──

  「任爺,司機在問——」不識時務的闖入者,一見情況不對馬上回過身。「對不起,任爺,對不起!」

  急促的喘息間還有驟然被澆息的熱情,任然下意識將她推入懷中。

  幾秒鐘的清醒時間,他脫下外套,緊緊將她裹在其中。

  一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想起自己回來的目的。

  「這是給妳的。」任然將公文封交給她,眷戀的在她頰邊印上一吻。「我該走了!」

  他隨著闖入者一起離開,帶走了所有惑人的熱情張力,使得室內陡然降溫了好幾度。

  鍾妍看著手上的公文封,滿腹疑惑的打開它──

  座落在她書店對面的位址,足足是原來三倍大的面積,房地產所有權狀上,清楚的登記著她的名字。

  「這……」摔落在沙發椅上的鍾妍,不敢確信的瞪著它。

  她的心,顯然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八號劇颱。

  ※※※※

  簇新的房屋所有權狀,被整整齊齊冰凍在抽屜內,已經一個星期又五個多小時。

  每天早上,鍾妍都要去「探望」它是否還建在?

  「這該不會是偽造的吧?」鍾妍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需懷疑它的真假,卻又不想這麼輕易被他收買芳心。

  矛盾的鍾妍,斜睨的瞪視著權狀,一心只想找出偽造的端倪。

  「嗯——」說實話,她也不曉得正牌權狀長什麼樣?「不如我照上面的地址去看看,不就知道真的假的了?」

  說的也是,沒想到這麼簡單的問題,她也需要思索一個星期又六個小時。

  換上一身簡單俐落的黑色洋裝,為了搭配跟班的造型,鍾妍現在穿得是一天比一天黑。

  三位隨扈,車庫裡躺著一台房車、一台休旅車、三台跑車供她選擇——部長夫人也沒她炫目,她可以依心情挑選座車。

  「就銀色的吧!」銀色的賓士SLK,蒙主徵召地披掛上陣。

  鍾妍搖擺著隱形的尾巴,撲通撲通跳上駕駛座。

  一位隨扈跟在她旁邊,另外兩位駕駛他們的豐田車。

  黑色豪門企業的霸主夫人,浩浩蕩蕩來到「天使兒童書局」的對面——權狀上的地址,是輝煌氣派的全新大樓。

  「喔──」對這一帶算不上熟悉的鍾妍,半是驚喜半是懷疑的揚聲。「我還以為會是待拆的平房哩!」

  嶄新的房屋,不是掛在鐵道旁,不是輻射海砂的危樓,不是政府列管的風化場所──一掃疑慮,鍾妍笑得比花朵還燦爛。

  「嘿嘿嘿,還算過得去嘛!」唷,瞧她現在可晉升為有屋階級了咧!

  踩著心花怒放的雀躍腳步,她的店面正在進行裝修。

  各有所司的工人,分散在屋內各個角落:一旁任然的參謀杜南,正和設計師討論藍圖。

  一見鍾妍來到現場,兩個人都靠了過來。

  「夫人,這位是設計師魏安富先生,他是任爺在美國的同學,可是任爺專誠由美國聘請回來的大師喔!」參謀杜南為兩人做介紹。

  「是嗎?真是麻煩你們了。」鍾妍不忘保持「夫人」該有的儀態,尊貴大方,閃閃動人。

  「哪裡,這是我的榮幸。」魏安富戲劇性的欠身。「任然他不放心交給別人,他說這是他送給夫人的禮物——」他諂媚的笑。「今天我見到夫人,完全明白為什麼任然會這麼堅持了!」

  讚賞的目光、毫不保留的稱許——鍾妍被這些讚譽,逗惹得心花朵朵開。

  「哎呀,任然他真是小題大作!」她嘴裡的不以為然,卻無法掩飾臉上得意洋洋的驕矜。

  想討我歡心,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我本來就人見人愛嘛!

  滿心歡喜、等不及想貼大字報昭告眾人的鍾妍,想起了最近的目標。

  「我先到對面『天使書局』找朋友,我得通知阿玲準備搬家!」想跟去的隨扈,被鍾妍狠狠一瞪。「我只是去看看她,不會有事的啦!你們跟著我,要我怎麼對她解釋?」

  在至親好友面前,黑色豪門企業的「黑色」,可得用立可白消去才行。

  鍾妍一個人橫越馬路,逕自推開「天使書局」的大門──

  「嗨,阿玲,妳沒想到我會來看妳吧?」用力的熱情擁抱,鍾妍一下子就撲到她身上。

  「鍾、鍾妍!」不只是單純的訝異,阿玲的聲音有些許顫抖。

  「對呀,不是我是誰?」帶著甜滋滋的笑容,鍾妍鬆開她,四處望了一眼。「生意還好嗎?」

  由她的視線望去,店裡面似乎多了幾張不適合這裡的生面孔——不屬於慈眉善目的書局常客,反而還有幾許凶殘的蠻橫?

  「唔——」管他的,只要他們肯掏錢消費就成了!

  「鍾、鍾妍,」接觸到他們的目光暗示,阿玲不得不說話。「妳可不可以到後面倉庫,幫我拿幾本書?」

  「好啊!」不疑有它的鍾妍,接過阿玲手中的紙條,一下子就鑽進後頭的倉庫。

  擺放在陳舊書架上的庫存,只留有窄小的通道,和暈黃的燈光──

  「任太太!」陌生又冷然的聲音,鍾妍下意識回過頭。

  「咦?」三位男子,就是剛剛在店裡的男子。

  「我們老闆,想請妳走一趟。」

  顯然不是太禮貌的邀請方式,他們動作矯健的用膠布封住她的口,隨即昏天暗地的布袋一蓋,完全遮掩了鍾妍玲瓏的身軀,直挺挺的將她抬出後門。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8 08:10 AM


第五章

  不懂憐香惜玉的粗魯,再加上「預算」不夠的粗略,鍾妍由箱型車後座被拎進屋內,紮實的捆綁在椅子上。

  「啊嗚!」掀開布袋,撕開膠布,她痛得哇哇大叫。

  空蕩的工廠,觸目可見沉重的油垢,在眾人的簇擁下,一位穿著三槍牌白色汗衫、半垮牛仔褲,頂著一頭油膩膩膠彩的男子跨出行列。

  踩著喝醉八家將的三七步,一臉的獰笑,讓鍾妍驚出一身冷汗──

  「你把我綁來也沒用,任然他不會付贖金的啦!」真是,不用說也知道,鐵定是任然的「盛名」連累她的!「我對他可有可無,你們找錯人了!」

  還好她看過「綁票追緝令」,還好她了解肉票該如何自保才能脫困──她是看過,可任然看過沒?

  萬一她配合了老半天,那笨蛋不來救她,反而鼓勵對方撕票……

  「啊!」鍾妍尖叫可不是因為胡思亂想,而是賴老二一把抓住她的長髮。「你幹嘛?好痛!」

  賴老二,號稱北區最兇狠的角頭之一。

  「想不到任然那小子還挺幸運的,娶了個名門千金,長得還不難看嘛!」他將她的長髮往後扯,逼使她恐懼的胸房突挺在視線內。

  猥褻的眼光,滿意的瞅視襯衫領口裸露出的豐潤!

  緊繃在合身襯衫裡的半罩胸衣,隨著急迫的呼吸煽情的起伏,彷彿不足以承受劇烈的喘息,隨時都會有迸裂的危險。

  「嘿嘿!」獰邪的笑容,賴老二亮出銳利的匕首,沿著她顫抖的胸沿劃過。「既然有貴賓要來,我們就安排點不一樣的招待!」

  尖銳的白刃,挑開窒息的鈕扣,讓裹著豐滿玉乳的胸衣,挑逗情慾的裸露在眾人的目光下。

  「喂,你、你想做什麼?」驚慌失措的鍾妍,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妳婚都結了,還不知道我想幹什麼嗎?」賴老二用刀刃在胸罩邊緣磨蹭,一手下流的狎壓住自己的亢奮摩擦。「比較之後才知道,我不會比任然差喔!」

  「嘿,老大,不要和她說那麼多,讓她見識過就知道了!」一旁的兄弟跟著起鬨。

  一家人邪惡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宛如被遍體淋上糖蜜,而他們正是千萬隻貪婪色情的螻蟻,一心只想橫肆吸取她的肉體──

  鍾妍驚恐得臉色發白,一道冷汗滑過她半裸的嫩乳。

  「唷,流汗了,還是讓我來服務吧!」賴老二收起匕首,鑽入她乳溝的手指,由下往上揉過汗痕。

  「住、住手!快住手!」羞憤的鍾妍,全身泛滿嫌惡的雞皮疙瘩,恨不能一腳踢暈他。「是男人就放了我!」

  「嘿,是不是男人,妳試過就知道了嘛!」

  放肆的言論,引起現場一陣哄笑,在眾人的鼓譟下,賴老二拉開牛仔褲的拉鍊──

  「啊!」鍾妍拼命的掙扎扭動,一副想連人帶椅奪門而出的驚慌;正對大門的視線,讓她如獲天助的大叫。「任然!」

  任然,任然來救她了!

  「任然?」立時激起的警覺心,所有人都面向入口的來者。

  單槍匹馬的任然,筆直而堅定的走進室內。

  「你想怎麼樣?」開口是淡然而冷靜的語氣,但此刻任然的心中卻是風起雲湧。

  「唷,讓任爺親自來拜訪,有失遠迎真是不好意思!」賴老二虛偽的笑,站到人質後方。「我要的很簡單,北區是我的地盤,你的兄弟卻在那裡大肆擴張領域……我要你馬上撤人!」

  「我答應,是不是就放人?」

  任然要自己盡量不要瞥向鍾妍的方向——那會讓他忍不住想大開殺戒,那會讓他失控地毀滅這群該死的敗類。

  可能會「失去」的這種想法,徹底翻覆出他從來未有的恐懼。

  而任然一個人出現的鎮靜自若,顯然激怒了愛面子的賴老二。

  「本來是沒問題──」這樣就放人,他以後還怎麼帶兄弟?

  賴老二晃出亮閃閃的匕首,架在鍾妍纖細的頸項上,逼迫她分開短裙裡的雙腿,他猥褻的手將底褲褪到她膝蓋。

  「你!」任然冷冽酷寒的雙眼,冒出想殺人的血絲。「馬上放開她!」

  「喂,你再靠近,我就一刀割開她喉嚨!」賴老二有鍾妍這個擋箭牌,可以讓他一吐怨氣。「你太囂張了,得有人來治治你才行!」

  「放開她。」任然毫不退縮,一步步進逼。「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欸,你不要過來,你再過來我就讓她好——」

  可惜賴老二的話還未能說完,突然由四周湧入火力強大的黑衫軍,瞬間就將他們幾人團團圍住。

  任然趁他移轉注意力之際,往前撲了過去──

  「哎喲!」被鐵拳扁得眼冒金星,賴老二發出陣陣呻吟。

  欲罷不能的任然,抱定至少要讓他在醫院躺上二個月的堅決──

  「喂,你還不先把我放開!」狼狽又尷尬的鍾妍,不願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樣供眾人欣賞。

  恍然回過神的任然,用刀劃開箍制住她的繩索,重獲自由的鍾妍,撲進他的懷中。

  所有的委屈與不堪,似乎在此時才得以宣洩。

  「嗚──」她其實好害怕,好害怕會再也見不到他。「任然……」

  「沒事了!」任然脫下自己的外套,將她緊緊裹住一把橫抱起身。

  矯捷的俐落動作,他帶著她離開紊亂的是非之地。

  等在樓下未熄火的跑車,任然一坐上駕駛座,便載著她絕塵而去。

  驚魂甫定的鍾妍,好不容易放下一顆心,好不容易回到自由的懷抱,她抽抽噎噎的聳動雙肩,還是忍不住要抱怨──

  「都是你害的啦,你們這些黑社會!」如果不是他,她這輩子肯定不會經歷這等驚險場面。

  而且,他從頭到尾都沒表示任何歉意呢!

  「你幹嘛來救我,是不是怕面子掛不住?」她讓人家欺負成這樣,他居然連句安慰的話也不會說?

  愈想愈不平衡,鍾妍就是非得逼他說話不可。

  「他的刀掛在我脖子上,你居然還一直往前走,我看你根本不在乎他刮花我的臉!」什麼嘛,任然簡直是置她的生死於度外!「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我真後悔嫁給你!」

  嘎吱──

  尖銳的煞車聲,他猛然將跑車停下。

  「你、你做什麼?」被拖出車外的她,摸不著頭緒的疑問。

  鳥不生蛋,杳無人煙的小巷,鍾妍忍不住恐懼的顫抖。

  「既然妳認為我沒有必要救妳,妳想去哪就去吧!」陡然放開箍制她的手臂,任然面無表情的開口。

  「你!」鍾妍失落的淚水,再次泛滿無助的眼眶。「你這該死的黑社會!」

  沒想到他這麼狠心,沒想到他果真一點都不在乎……

  她滿腹的委屈,無處發洩的怨懟,讓她死命捶打他無情的胸膛。

  「我討厭你,我恨你!」她是怎麼了?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

  「剛好相反──」任然抓住她胡亂揮舞的手,堅定的口吻,道出她不敢置信的話。「妳現在會生氣,就是因為妳發覺自己愛著我。」

  驚懾抬起的雙眼,鍾妍不敢去揣想其中的真實性。

  「我沒有、我不是!」她只是一勁地搖頭,想說服自己這不是真的。「我愛的人是艾——」

  未出口的話,任然用滾燙的舌堵住她的唇。

  鹹澀的淚,融入她怯懦的唇齒之間,他為她抽去所有心虛的疑惑,纏繞著羞赧的小舌。

  虛軟的唇瓣,在他囓咬的吸吮下腫脹渴望——

  「我說過,永遠別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他和她之間,容不得第三人介入。

  「任、任然?」泛著霧氣的迷濛雙眼,她驚覺自己的雙臂,還留戀在他溫熱的胸膛。

  鍾妍想抽回手,又被他牢牢擒住。

  「妳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性感誘人?」她敞開的胸口,賁薄欲出的柔軟胸房,他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任何男人,都願意付出所有代價,只為能得到妳的垂青——」

  被黑色胸衣擠壓出的白皙赤裸,繃懸著熾人的張力,宛如不堪負荷裡面發漲的渾圓。

  他渴念的手指,禁不住她起伏胸口的邀請,沿著半罩胸衣摩擦。

  「我……」緊窒的呼吸,她艱難的小口喘氣。

  沒有遭到阻止的大膽,他冥頑的手掌遁入胸罩之內,掏弄滿手熱切的綿密乳峰,拉扯著小巧紛紅的圓點──

  碰觸激發更多的愛慾,任然索性拉下窒礙的胸罩,讓她催情的雙乳裸裎在他視線中。

  「啊!」雪白的胸口靦腆的泛紅,環抱住赤裸胸房的雙臂,她害羞的哀求。「任、任然,別、別這樣——」

  「為什麼?」他愛她的嬌羞,更愛她在他懷中嬌喘的模樣。「我想和妳做愛,連一秒鐘都不能等!」

  他拉開她環繞的雙臂,捧起她飽滿彈性的玉乳,埋入自己饑渴的唇舌。

  「嗯——」用力倒抽的氣息,她的身體不聽使喚的燒融。

  熾烈的手掌愛撫她的巍峨,擰捏出疼痛又喜悅的顫抖,他潮熱的舌嘶咬著她醉人的乳尖,搓弄出錐心流竄的酥麻。

  她的雙腿發軟,幾乎無法站立──

  他托住她柔弱無骨的身軀,固定在冰冷、泥濘的水泥牆上;滑進她短裙裡的手指,輕易探尋到沒有底褲的潮密。

  「噢!」鍾妍不自覺的驚呼,無路可退的想推開他。「別、別開玩笑了,會有人經、經過……」

  「怕什麼?我會保護妳!」粗嘎的低語,滿是他無法澆熄的狂烈。「我想和老婆做愛,還要其他人同意嗎?」

  狂狷的手指,揉搓著脆弱的心,他輕而易舉的勾惹出潰濕的愛液。

  「何況,妳不想嗎?」邪肆的嘲弄,他突然蹲下身軀,用熱燙的舌吸附住潮淫的花穴。「妳看,已經這麼濕了——」

  「啊、啊!」急促得接近瘋狂的喘息,鍾妍驚惶舞動的雙手,不知該先阻止什麼好。「不、不行啦,不要!」

  不顧她的反對,任然擂動的舌,倨傲的吸吮出毀滅的愛液,吞下她口是心非的溫潤。

  奔竄的血液,背叛的凝結在女性私秘,彷彿被抽乾所有水分,她一陣急似一陣的收縮,瀕臨潰決的快感撕裂她──

  「噢——」由喉嚨深處迸發的呻吟,又似痛苦又似極樂的淹沒她。「求、求你!」

  「怎麼了?」他滿意她潰堤的反應,站起身支撐住她的癱軟。「這樣就高潮了?我還沒開始呢!」

  「任、任然!」羞赧的紅霞佈滿她全身,無力的手臂企圖推開他。

  他卻反執住她的手,將它放入女性潮熱的甬道。

  「啊!」鍾妍驚訝的叫喊,不自在的扭動。「別、別這樣——」

  任然不理會她,逼迫她的手指為自己創造更多愉悅!

  他愛她緊鎖的眉頭,他愛她不自然的扭擺,他愛她微啟的朱唇,由中迸發出一聲高似一聲的吶喊。

  他拉下自己的拉鍊,舉高她早已酥軟的右腿,猝然擠入自己亢奮勃發的硬蛇。

  「啊——」碎心的哭喊,她被滿滿的膨脹挺入。

  橫跨在他腰際的大腿,被無助的擺弄成各種銷魂的姿態,他猛力撞擊她緊實的水穴,擠壓密實包裹的熾烈,賣力頂入花徑的底端。

  她尖銳的指甲陷入他強健的皮膚,劃出一道道劇烈的紅色痕印。

  被撞擊頂高的身軀,在空氣中激情的起伏,倦慵的汗水沁在裸露的胸房,潛在她心底的情慾,被要求徹底釋放──

  「任、任然,求你啦!」夾雜淚水的泣訴,她的世界只剩難以辨識的極光。

  她的哀求,他體內沸騰蠻橫的水柱,逼使他加快加深的衝撞。

  他沒入她的感官,交融在沁入肺腑的抽搐之中──

  「噢──」滾燙的傾洩,任然用力抵住她虛脫的軀體。

  在陌生不知名的小巷中,他們緊緊擁抱眼前的唯一。

  ※※※※

  即使已經安全的坐在沙發上,鍾妍還是忍不住顫抖。

  她腦中盤旋著任然說的話:她是愛他的嗎?

  「唔,有關於這個問題嘛——」小小的腦袋,被這問題撐大不少空間。「他該不會又在唬我吧?」

  當初鼎叔騙她加入這場戰局,又不管她、艾爾也不見蹤影──在她遭逢危險時,出面解救她的可是任然!

  「可是,這樣就可以讓我『變心』嗎?」迷惑的鍾妍,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

  下意識咬著抱墊的邊緣,她傻頭傻腦的發愣。

  「妳好點了嗎?」走進客廳的任然,看著她心神不寧的模樣。

  「唔,我沒事。」鍾妍放下抱墊,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以後不管妳到哪裡去,一定要讓安全人員跟著妳!」任然三申五令的沉聲。

  人在江湖,難免沾惹是非,就算他積極轉型,就算他已淡出恩怨──嫉恨他的人,還是不願意放過他。

  他要盡能力所及,絕不讓這種事再發生!

  「嗯——」鍾妍吐出長長一口氣,無奈的點點頭。

  煩悶的心情,在任然離開家之後,讓情況更為惡化。

  做什麼事都不對,做什麼事都加添她鬱悶的心理。

  「對了,我可以回家找媽媽聊天嘛!」只有回到娘家,鍾妍可以暫時擺脫「監視」。

  任然相當尊重岳父母,所以不可能讓隨扈驚擾他們的作息。

  安全人員將鍾妍送往娘家,一群人等在樓下──

  「夫人,妳可以慢慢來。」

  「知道啦!」鍾妍俏皮的一嘟唇,連跑帶跳往樓上竄去。

  她可愛溫馨的家,永遠張開雙臂等著她歸巢的家。

  「媽媽,我回來看妳囉!」鍾妍一進門就扯開喉嚨。

  「哎呀!」媽媽不但沒有喜悅,反而一臉擔憂。「怎麼只有妳一個人回來?是不是吵架了?是不是任然不要妳了?」

  嘖!哪有這種母親呀?

  「什麼啊,才沒那種事!」氣挫的鍾妍,在椅子上坐下。

  「喔,還好——」鬆了一口氣,媽媽才恢復笑容。「怎麼了?這麼孝順想到媽媽了?」

  困擾她一整天的問題,鍾妍一點時間也不浪費,正經八百握住媽媽的手。

  「媽,妳當初,妳是怎麼確定爸爸是妳最愛的人?」她一臉困惑,急於知道答案。「我是說,妳年輕時不像現在這麼多皺紋,皮膚也不會塌成這樣,應該也有其他追求者吧?」

  知女莫若母,雖然女兒說的話不怎麼中聽。

  「傻孩子,如果有一天,有一個男人會讓妳一再問自己這個問題──」媽媽愛憐的摸摸她。「那不用問,肯定就是他沒錯了!」

  哦,是嗎?

  「可是,可是妳不該愛他呀!」鍾妍還是不太了解。「我是說,妳本來愛的應該是別人——」

  「孩子,愛情沒有道理,沒有誰『應該』愛誰。」媽媽敲敲她的頭,心裡明白她為何這麼問。

  「唔!」鍾妍若有所悟的點頭。

  我愛任然,那他呢?他是怎麼想的?

  他會來救我,就表示他也愛我嗎?那如果他愛我,為什麼又對我那麼壞哩?

  問號夾雜著問號,鍾妍現在比之前更煩了!

  「哎喲!」愈問愈複雜,她還不如什麼都別問。

  在還沒想清楚答案之前,鍾妍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他。

  「媽媽,讓我來幫妳打掃環境!」勞動,可以幫助小腦去蕪存菁。

  「媽媽,讓我來幫妳準備晚餐!」工作,可以增益其所不能。

  「媽媽——」

  賴在家裡不肯離開,她只是怕回去又得面對這個難題。

  時間分分秒秒的流逝,滑過晚餐,pass甜點,直奔宵夜——鍾妍還是死賴著不走。

  「小妍呀,妳這麼晚還不回去,要不要先打個電話給任然?」搞怪的女兒,媽媽也挺傷腦筋。「妳現在已經出嫁,不能動不動就——」

  叮噹!

  「咦?」門鈴響聲打斷媽媽的談話。「妳爸爸到南部出差幾天,這麼晚會是誰來?」。

  「管他是誰,我會保護妳的啦!」歷劫重生的鍾妍,現在口氣可大著呢!

  她逕自拉開大門──

  「啊,是你!」

  任然,從公司直接到這裡的任然。

  「我來接妳。」看不出任何不悅的情緒,任然踏進門內。「媽,對不起,這麼晚還來打擾。」

  「哪裡的話,現在還這麼客氣!」媽媽一見到他,笑容直咧到耳根。

  還呆愣在門邊的鍾妍,心裡開始產生詭異的變化。

  他來接我,他因為不放心所以親自來接我呢!朵朵綻開的心花,像五月初夏的陽光,溫暖她活蹦亂跳的心房。

  唷,這小子,還真「ㄍㄟˋ」!

  鍾妍的目光忍不住追逐他的影像:澹然卻不失體貼,冷淡的表現其實蘊含溫柔,說話激死人不償命,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善類」。

  「我知道了啦!」她喜孜孜的笑容,將他從沙發上拉起來。「我們現在就回家!」

  他:習於內斂的表現,可不代表他是個鐵石心腸的惡魔接班人!

  靈光乍現的答案,鍾妍前嫌盡棄的挽住他手臂。

  「我們要回家囉!」

  突發的熱切舉動,任然緊蹙的眉峰不太理解她的轉變。

  向母親道別後,他們一起步入電梯。

  「任然──」在踏出電梯時,鍾妍由身後喚住他。

  「嗯?」他不解的回過身。

  「我……都知道了啦!」她拉住他的手臂,主動湊上自己生澀的吻。

  不管他怎麼想,鍾妍決定好好享有此刻幸福。

  至少,她不會對自己的真情說抱歉!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8 08:10 AM


第六章

  停火協議之後,屬於一個單細胞女人的幸福,每天排滿生活裡的行程。

  她理想中的婚姻生活:白牆藍瓦的花園洋房、陽光普照的寬敞空間、洗手做羹湯的美麗主婦……

  「嘿,幾乎都有了嘛!」鍾妍滿意的舉目四望。「就只差一條黃金獵犬,兩個可愛的小寶貝,和一個唯命是從的老公!」

  黃金獵犬不是問題,小寶貝要「做」才有,至於唯命是從的老公──

  「雖然有點困難度,不過也不是不可能的嘛!」信心產生力量,她打算貢獻所能,徹底收服任然的心。

  忙著端出三腳貓的烹飪技藝,鍾妍又是在廚房大顯神威,又是繫上圍裙在家裡大肆清掃──

  忙進忙出的成績,讓其他人不予置評;倒是貼滿OK繃,傷痕累累的玉手,讓人想躲也無法躲開視線。

  「妳的手怎麼了?」任然不能不問,因為她幾乎鎮日把手貼在額頭上,深怕他沒看見。

  「哎呀,沒事啦!」真被他問到,她又擠出一臉「不想居功」的笑容。「這塊OK繃是被麻婆豆腐燙傷,那這一塊是掃地被掃把刮傷,然後這一塊的話,是被抹布擦傷,而如果你要問——」

  「好了。」等她數完手上的豐功偉業,只怕天都要黑了。「妳不需要做這些事,家裡有僕役。」

  「啊,沒關係啦,反正我不覺得痛嘛!」她撫摸自己手上的傷口,傻氣的笑。

  任然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連一句稱許都撈不到,口裡說「沒關係」的她,可不是真的無所謂。

  「嗯,對了,任然,你知不知道我幫你整理了衣櫃?」為善怕人不知,她左拐右繞又回到主題。

  「是嗎?」原本想走出起居室的他,只好停下腳步。「那我放在抽屜裡的血衣和槍,妳沒把它丟掉吧?」

  「啊——」她頓時刷白臉頰,怯生生分岔著嗓音。「你、我、我沒有看見呀?我不知道,我真的沒——」

  他沉默帶笑的注視,讓她明白這只是個玩笑。

  慢一拍才了解的鍾妍,這才知道他是故意逗她。

  「喔,你真是的,拿這種事開玩笑!」她靠近他,撒嬌地抓住他手臂搖晃。「你知不知道由你口中說出來,怎麼聽都不像玩笑!」

  她不服氣的嘟高唇,不太確定的又多問一句:「你是開玩笑的吧?不會真有什麼血衣在衣櫃裡?」

  「有也不會放衣櫃,應該埋在花園裡吧!」他沒好氣的答腔。

  「喂——」

  鍾妍態度的改變,沒有換來任然預期中的柔情。

  有時,他只是靜靜的凝視著她,不發一言的沉默,用令人窒息的專注眼神;彷彿對他而言,她是一個闖入的陌生人。

  有時,他忽冷忽熱的矛盾情緒,會轉變成尖銳的諷刺──

  「如果妳是想證明自己的能力,好讓僕役們都失業的話,妳就繼續好了!」他冷淡的推開她的手。

  「我……」受到打擊的心,不禁使她黯然。

  怎麼她這樣做不對嗎?那他到底要什麼,他到底希望她怎麼做?

  深受傷害的沮喪,讓鍾妍吸附在眼眶裡的淚,幾次就要奪眶而出──

  而他,就是無法拒絕這樣的她。

  「噓,沒事,別哭。」任然情不自禁的環抱她、吻她,封住她嬌弱、悽楚的唇瓣。

  「任、任然?」她不了解,為什麼任然會這樣善變又捉摸不定?

  「別說話,現在別說話。」

  他抵入她敏感的溫潤,啜飲香草般的唇液,撥惹著熾烈的騷動。

  他要專心品嚐她的味道,什麼都不去想。

  ※※※※

  任然反覆的情緒,現在開始還不是鍾妍最頭痛的問題。

  設在她房內的專線電話,只有至親好友知道的號碼,卻忽然銷來令她錯愕的聲音。

  「鼎叔!」天喔,是鼎叔耶!

  「噓,小聲點、小聲點!」電話的另一端,焦急的提醒。「鍾妍,我有事一定要當面和妳談,我們約在妳娘家碰面。」

  「啊?」把她「殘害」成今天這副局面,他們還有什麼好談的?

  「記住,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妳去哪,和什麼人碰面!」鼎叔不容分說,半強迫的催促。「在妳娘家他們不會上樓,我們說話也安心點。」

  「可是──」

  「鍾妍,我知道妳心裡一定有很多疑問,等我們見面,我會向妳解釋一切的!」鼎叔壓低聲音。「記住,六點鐘,別讓任何人知道。」

  「啊——」她還想說什麼,對方已經掛上了電話。

  鍾妍沮喪的吐出一長串空氣:怎麼鼎叔又冒出來了?

  可她的好奇心,滿腹的疑雲,又無法拒絕這個邀請。

  「去弄清楚也好,說不定是我誤會他了?」胡思亂想還不如當面求證,一想到這裡,鍾妍匆匆的離開屋內。

  跟隨她的安全人員,一如慣例待在樓下等她──

  鍾妍走進屋內,發現鼎叔已經事先支開她母親。

  「鼎叔!」

  「鍾妍──」鼎叔一見到她,就先給她一個充滿溫情的擁抱。「對不起,害妳受苦了!」

  鼎叔妮妮道來這其間發生的錯誤:原來他在美國的母親病危,緊急狀況讓他誰也來不及通知,就帶著艾爾連夜趕回美國。

  日以繼夜都守候在病床旁,焦急的心讓他無法多想。

  「艾爾他,現在還留在醫院裡看護祖母呢!」鼎叔瞬間憔悴的面容,無可奈何的搖頭。

  「原來是這樣的呀!」一掃疑雲的陰霾,鍾妍現在才了解他的苦衷。

  「我人在美國,也不得清閒呢!」他皺著眉頭,嘆了一口氣。「我上級一直催促我任務的結果,我不得不趕回來處理。」

  任務,這又喚醒鍾妍迷途的記憶。

  可她現在、她現在怎麼可以……

  「鍾妍,這任務關係國家社會的安定,對我來說非常、非常之重要!」鼎叔抓住她的手臂,加重語氣的搖晃。「為國家社稷,為民族百姓,妳一定、一定要幫我拿到那份資料!」

  「我──」怎麼又會變成這副局面?她該怎麼辦才好?「可是,我覺得任然並不是壞人,況且他現在也沒有任何違法——」

  「妳怎麼會知道!」他不耐煩的打斷。「像任然那麼狡猾多變的男人,他心裡想什麼、做什麼,絕對不會讓外人知悉的!」

  外人,這就是她的地位嗎?

  任然的確不讓她干預任何公事,也不會主動告訴她公司的狀況,但這是不是表示,鼎叔說的沒錯?

  「鍾妍——」轉換成柔情訴求,鼎叔垂垂老矣的面容顯得很可憐。「妳所受的委屈,艾爾會諒解的,他會等妳,一切都不會改變。」

  「等這件事結束,妳和任然一辦妥離婚手續,艾爾他不介意,他一樣會娶妳的!」老淚掛在眼眶,他幾乎要求她了。「請妳一定要答應我好嗎?這是為天下蒼生不得不做的決定呀!」

  「我……」天人交戰,她該怎麼辦?

  「這件事沒有妳想像中困難,我知道任然把資料放在哪裡。」鼎叔環抱她的肩頭,好說歹說的勸服。「在他書房右邊上鎖的抽屜,白色公文封就是!」

  「可、可是,我覺得——」

  「不要再猶豫了,拯救百姓眾生,捨妳其誰?」

  在鼎叔殷殷勸撫,威脅利誘,無所不用其極的「開導」之下,鍾妍,終於勉為其難的點頭。

  ※※※※

  揣著一顆跳動一百二的心臟,鍾妍一回到家就直接躲進房間,準備包在被窩裡想清楚這整件事。

  連燈也沒開,她打開房門就直撲向床──

  「妳到哪裡去了?」冷峻的像冰塊的語調,陡然回蕩在室內。

  「哇嗚!」冷不防心臟一縮,鍾妍整個人跳了起來。「你你你——」

  任然扭亮床頭燈,暈黃的光束,卻溫暖不了他臉上的寒霜。

  他坐在法式扶手椅上,嚴肅的身軀一動也不動。

  「我、我——」她吃力的牙齒和舌頭打顫,老半天擠不出一句人話來。「我肥媽,不、不是!我回娘家!」

  「回娘家?」簡短的反問,卻讓她更為心虛。

  任然望著她,把她每一個反應映入眼簾中。

  「妳上星期才回去,今天又回去?」他降至零點的聲音,有風雨欲來前的冷靜。「是家裡有什麼事嗎?」

  老天,誰來救救我呀?

  沒想到才剛撐過良心的酷刑,這會兒又有機關炮等著她──在任然面前說謊,可是要五個心臟才夠用哩!

  「事事事實上,也沒、沒有什麼事,」可憐的鍾妍,恐慌得差點咬斷舌頭。「就媽媽,媽媽她希望我回去陪她。」

  不要看他的眼神,不要看他就不會害怕了!

  不斷的心理建設,鍾妍好怕他馬上就揭穿,然後一槍射向她的太陽穴──啊、啊!

  「就就是回家嘛,回家也不行呀!」過多想像的反作用力,逼使她自衛的提高音量。

  任然專注的眼神,緊盯住瞬息間的變化。

  深沉的注視,由淡漠潰敗的失望,逐漸轉為遭受背叛的憤怒──

  「妳已經嫁給我了,不要沒事就跑回家,免得讓別人誤會妳又有什麼委屈!」失望又憤恨的低吼,出自他惱怒的口中。

  任然在丟下這句話後,轉而離開他們共屬的房間。

  他早該知道,他早該知道……

  在書房等著他的參謀岳京,一見到他就忙著詢問。

  「任爺,你向夫人問清楚了嗎?」

  一切都在任然的掌握中,透過電話監聽,鍾妍和鼎叔會面的事,他早就知道了。

  然而,任然還是忍不住期望她不會去,她會對他說實話,她不會為了鼎叔對他說謊──

  「沒有什麼好問的,她的企圖很明顯。」心煩意躁,他也不了解慣常的冷靜到哪裡去了?「你先出去吧!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是的,任爺。」

  單獨待在書房裡的任然,為自己填滿空蕩的酒杯。

  他對她的忽冷忽熱,他的矛盾,他期待又失望的情緒——起因於任然希望自己能相信,事實卻又證明他不能。

  鍾妍的謊言,她和鼎叔的聯繫……

  「我早該知道的不是嗎?」吞下一大口濃烈的悶酒,他抹去苦澀嘴角的殘液。「她是為了艾爾嫁給我的。」

  即使他單方面想抹去這段記憶,事實也不容許他欺騙自己。

  一個人的威士忌,悶烈的酒精像燎原的火苗,竄燒過艱澀的喉嚨,直達糾結寡寒的腸胃。

  斲痛了血脈,卻提昇不了心的溫度。

  任然明白:現在他掉入的,很可能是情感的煉獄,很可能隨時都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會不會我輸了感情,卻又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把握打贏這場仗?」酒杯裡搖晃的映影,反覆擴大他疑問的連漪。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8 08:11 AM


第七章

  這幾天內,偌大的豪宅彌漫著不一樣的氣息。

  先是多了好幾位生面孔,他們負責教導僕役相關禮儀──九十度彎腰,一百八十度含笑嘴角。

  「多若——」女士雙手交疊在腹部,姿態柔婉的一欠身。「嗨、嗨!」

  搞什麼?

  身為豪宅的女主人,鍾妍卻沒有被通知為何有這些改變。

  問別人怕被譏笑,賭氣的她乾脆「晾」在實木迴旋梯上,用「三不政策」回敬被忽視的不悅。

  不說話、不移動、不禮貌。

  「夫人!」侍衛人員一聲驚呼,他的老闆娘居然席地坐在階梯上。「妳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是心裡不舒服!但鍾妍的三不原則,讓她無法做回應。

  宅邸內的變化並不只有僕役這麼單純,由陸續搬進屋內的紙箱中,端出一件件風格迥異的藝術品,取代了大廳裡原本的裝設。

  「這是什麼?能劇面具?難不成有人要在這裡扮藝妓、唱大戲?」鍾妍心中滿是疑惑,不解的注視著。「唷,那是啥?浮世繪?」

  雖然沒有金田一的推理奇才,至少也懂名偵探柯南所說的「真相只有一個」──任然想進行的大工程,無疑是想注入更多「日式」風格。

  可是,為什麼?難道他想「棄中投日」?

  啁啾的小鳥圍繞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太陽穴,鍾妍很努力想找出答案──

  「今天晚上這裡要招待日本客戶,很重要的客戶。」不聲不響迸出她眼前的任然,沒什麼表情的陳述。「別忘了妳的職責,扮演好企業家夫人的角色,千萬不要失禮。」

  「嗯?」既然是這麼重要的事,居然現在才通知她?

  「聽懂了吧?」見她一臉呆滯,他不耐煩的提醒。「名門閨秀,這是我之所以娶妳的原因,別搞砸了!」

  她不說話,他逕自接下去。

  「待會有老師會來教妳如何打扮,妳照做就是了!」任然丟下複雜的一眼,兀自走開。

  討厭,凶什麼凶,我當初也不是那麼情願嫁給你的!在他身後猛做鬼臉,鍾妍才覺得鬱悶哩!

  她以為會是什麼教人「如何做作」的老師,沒想到進門的,卻是儀態萬千、雍容華貴的和服教師。

  「任夫人——」優雅得讓人慚愧的儀態,深深的一欠身。「我是貞子,由我來幫妳穿上和服。」

  「喔哦——」穿和服,連她也要來這套?「我、我想——」

  鍾妍擔心自己會被捆成湖洲棕,遲疑又驚懼的猛搖手。

  「請帶我到不會被打擾的地方,謝謝妳。」溫柔雖溫柔,貞子老師可也不是隨便讓人打發的。

  後面跟著搬運用品的「挑夫」,鍾妍半推半就被架上二樓。

  浩大的工程,足以成立研究所的和服藝術,從穿著方式,腰繫的打結法,髮型妝彩的搭配,無一不是「猴工」又耗時的巨著。

  由陽光熾烈的正午開工,到點綴唇上的胭脂時,已是薄暮又探星辰的昏天暗地。

  「好了,任夫人,請妳站起身走動走動?」

  一整個下午被當成木偶娃娃任人支使,鍾妍早沒耐心的猛打呵欠。

  「什麼?就走一走嗎?」她們大概是怕我僵成化石吧?鍾妍順從的站起身,走向另一端的落地鏡。

  眾人期待的目光,似乎在等著她摔倒在地──

  「咦?」

  「哇!」

  沒有,不但沒有,宛如天生優雅的芭蕾名伶,鍾妍不但襯托出和服美人的氣質,還更多了一種俏皮的艷麗。

  跌破專家眼鏡,這和服,幾乎像為她量身訂作一樣。

  「唷,好像還不錯看嘛!」如果能不開口,那她肯定有一百分。「妳們覺得呢?」

  鍾妍新奇的轉圈,揮舞垂綴的水袖──

  迎上她們驚愕的目光,惹得她沒好氣的雙手插腰。

  「幹嘛這樣看著我?我在大阪留學時早就穿過了!」真是,瞧瞧她們眼神像什麼樣?一副看到迅猛龍唱國歌的德性!「我還是第二屆『國外和服美女甜食比賽』」第三名的佳麗哩!」

  「哦──」失敬、失敬,原來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怎麼說也是系出名門的閨秀,不想被任然瞧扁的她,下決心待會一定要好好表現。

  當樓下大廳傳來音樂聲,鍾妍深吸一口氣,走出房門──

  沉金色的華麗,交織著橘紅絲綢的璀艷,完全手工織造的火鶴,由醒目的領口蜿蜒至腳踝;這套和服,就花費任然一百六十萬新台幣。

  步下階梯的她,讓賓客忍不住嘆息。

  「好美的夫人!」

  那還用說!鍾妍盡量不讓自己流露出太多得意。

  在階梯下迎接她的任然,闃黑的瞳眸裡,綻發出幽深而驚嘆的神情。

  「我會記得,扮演好我的角色。」驕傲的抬起頭,鍾妍忍不住得意的回擊。

  「我相信。」他略帶嘲弄的點點頭。「如果妳記得話不要說太多的情況下。」

  「你──」真是氣死人,這傢伙一點都不懂得感恩!「我懶得和你多說,我得去招呼客人!」

  連這群客人到底來做什麼都不曉得,不過鍾妍仍盡力表現自己討喜的一面,好博得在場人士一致的讚譽。

  她長袖善舞,用流利的英文優遊於賓客之間——

  「奈川太太,妳有沒有聽說這位任先生的背景?」一旁用日文低聲交談的女士,嘀咕著敏感話題。「我聽我先生說,他可是這裡的黑幫首領呢!」

  「是嗎?」身為社長夫人的奈川太太瞪大雙眼。「這、這怎麼可以?那待會如果和他們簽約,別人會怎麼看我們呀!」

  也許,這就是任然的苦處?所以他一心想要名門閨秀為妻?

  聽到她們談話的鍾妍,忍不住要為他抱屈。

  「兩位女士,」鍾妍擠進她們中間,用日語挺身為自己老公辯護。「是什麼出身並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任然他有卓越超群的能力,能引導大家獲取更多利益——」

  「如果妳們是到這裡來挑選家庭教師,或許他需要商榷。」不願意他平白受委屈,鍾妍欲罷不能的揚聲。「但如果妳們是要找合作夥伴,我相信,任然他比任何人都傑出!」

  一番義正辭嚴的言論,引起其他人士關心的注視。

  包括,迎上她視線的任然。

  「嘿,任夫人真了不起,任先生好幸福,有這樣一位接近完美的夫人呢!」一旁的川崎先生,用酒杯輕敲任然的酒杯祝賀。

  「任然,瞧瞧你太太,真會讓天下所有男人妒忌你呢!」奈川社長讚許的拍拍他肩膀。

  任然沒有回答,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只投射在另一端的鍾妍身上。

  他的夫人,眼裡閃現無限柔情的夫人,也只為他的目光而存在。

  ※※※※

  完成跨國合作案的簽約儀式後,曲終人散的大廳,只留下狼籍的杯盤,和一室凌亂的腳印。

  繃在她身上的和服,緊執鍾妍疲累的一天。

  「其他的就麻煩你們了,我想先上樓休息。」交代僕役收拾善後,她踩著發麻的木屐蹬上階梯。

  昂貴的和服,有特別的收藏方式。

  下午和服老師千交代萬交代,一定要她將脫下的和服收納到紙盒內,老師明天會派人來清理。

  「真是要命,沒事幹嘛把紙盒放到頂樓?」得多爬四層樓,鍾妍一路不平衡的碎碎念。

  閒置的六樓,通常都用來堆放雜物,也只有在這裡才有機會找到她需要的紙盒。

  她氣喘吁吁的跨上六樓階梯,心想應該建議任然裝個電梯──

  「咦?」從六樓走下來的,不就是他嗎?「你怎麼會在這?」

  任然臉上閃過一絲警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將問題丟回給她。

  「妳呢?為什麼到這裡來?」

  「我?來脫衣服囉!」鍾妍直覺的回答,這才困窘的發現自己的語病。「不、不是啦,是來拿放、放和服的紙箱……」

  笨蛋,我又說了什麼蠢話!她羞赧的低下頭,抬起沉重的腳步跨上階梯。

  「需要我幫忙嗎?」望著她毫無心機的表情,任然彷彿鬆了一口氣,唇舌也跟著靈活了起來。

  「不、不用了啦!」讓他幫忙?那她很可能到明天早上還沒能脫完。「你不會的啦,這很複雜──」

  「妳不讓我試,怎麼知道我不會?」狡黠的笑容,他逕自打斷她。「或許,我天賦異稟,一學就會?」

  「是、是嗎?」被他略帶邪惡的目光一瞅,鍾妍頓覺心口慌亂成一片。「不、不太可能的吧?」

  任然不在言語上和她多所辯駁,他走到她身後,直接關上通往六樓的雙頁大門,將兩人鎖在隔離的世界中。

  「現在,妳可以放心把衣服脫下了。」

  「嗯?」面對他諧謔的眼神,她的心硬是漏跳好幾拍。「我、我——」

  「還是,妳等著我的幫忙?」艷驚四座的和服美人,他一整個晚上,都在想像和服裡的曲線。

  她粉紅生嫩的乳尖,會因為他的靠近而興奮亭立嗎?

  她裙擺裡的溫暖花穴,會因為渴望而沁滿濕潤,痛苦的收縮嗎?

  他不需要再發問,只需要證實。

  「任、任然?」撫按在她頸後的手指,招惹出性感的密碼。

  他鬆開她困惑的髮髻,讓雲海般光澤的髮絲,垂落在她纖細的雙肩,他迷戀的手掌。

  解放繫在腰際的衣結,壓制的和服,宛如伏屈的斑爛彩蝶,鬆垮的掛在她瑟縮的肩頭。

  「美麗的日本娃娃,等著我愛撫的性感娃娃——」催情的嘶啞,他濕熱的呼吸吹進她敏感的耳窩。

  蝕心的震顫,鍾妍彷彿失去重力的身軀,無助的癱軟在他身上。

  他在身後承接住她的重量,伸入她敞開前襟的手掌,輕易找到高聳溫熱的乳房——它在他手中喟嘆、低鳴、哀求更多熾烈的包容。

  「妳已經融化了?」他手裡搓弄著水柔般的溫熱,綿密的觸感,彷如經不起他用力一握。

  任然頑劣的揉捏可人的乳尖,它原是羞澀無力的柔軟,如今卻為他漲滿蠱惑的硬挺。

  他的慾望在催促,催促他由她的雙肩曳引下和服,裸露出被汗水浸濕的白皙,被渴愛汗水包融的柔乳──

  「嗯!」褪下肩頭的外衣,在階梯上躺成淫亂的模樣。

  徒留單薄的白色內裡,被纏繞在她嬌弱的手臂上。

  他的雙手饑渴的攀附住渾圓的乳丘,狂肆的擠弄燃火的巍峨,足以滿足整隻大掌的掐揉,他忘情的愛撫印滿紅色指痕。

  「任、任然——」分岔的氣息,如果不是他倨傲的擁緊她,鍾妍很可能早就滑落到地上。

  他狂佞的唇齒沒入她纖嫩的頸項,囓吮著酥麻的神經末端,含弄她毫無防備的耳垂。

  「噢!」她急促起伏的胸腔渴求著新鮮空氣的滋潤,彷彿再多氧氣也不夠。

  冥頑的手指,伸入她喘息的口腔,讓她濕熱的唇瓣包裹,淫穢的刺入再抽出,似乎在暗示他露骨的期望──

  畫出濕溽唇液的指尖,滑出她多情的口,沿著顫動的白皙丘陵,在小巧稚嫩的乳尖停駐。

  「妳喜歡我這樣做嗎?」火燙的乳尖,被圍困在煽情的擠壓之間。「妳的乳尖在求救,變得硬挺又發漲。」

  「任然,別、別這樣!」她害怕這些惡魔的言論,她害怕自己不住耽溺在惡魔的召喚中。

  沉淪於感官肉體的惡魔,掀高她分岔的裙擺,強迫她跨開交纏的雙腿。

  穠纖合度的修長雙腿,仿如無力支撐自己的重量,感受由膝蓋漸撫而上的手掌,摩擦過大腿根處的密穴與敏感。

  「噢——」緊繃的細胞,她戒備的推開他的手。

  狂狷的任然,顯然不太滿意她的抗拒。

  他一手執住她不聽話的雙臂,箝制在她身後,一手冷不猝防侵入她的密穴,不懂憐香惜玉的搗入──

  「啊!」痛苦的破碎吶喊,她的身軀彷彿在一瞬間被抽緊。

  「痛嗎?是舒服吧!」他強健的腿勾開她推拒合攏的雙腿,用力推入自己慢的手指。「說,是不是很舒服?」

  「我——」原先疼痛的乾澀,在他狂後的抽動下開始沁出濕潤的液體。

  他慫恿的撥弄蒂核,加快穿刺的速度,擠出她氾濫的水荒成災。

  奔馳的手指在搔弄她、在欺凌她,製造出一波又一波的致命快感,讓她飛騰在雲端……

  「噢、噢!」滾燙的身軀,鍾妍著火般的嘶鳴。

  隨著收縮的顫抖,她氣力退盡的癱軟。

  任然任由她滑落在鋪著地毯的階梯上,轉過她的身軀面對他──褪至手臂的衣衫,完全敞開的前襟和下擺,僅靠腰際一小條白色腰帶支撐布料。

  眼前煽惑誘人的胴體,他貪婪的手撫向濕潤的乳峰,又往上移動支起她的下頷──

  「妳已經享受過了,現在該我了!」

  「嗯?」鍾妍不解其意的望著他,誰知他居然褪去長褲,執起底褲裡龐然的昂藏,塞入她驚愕開啟的雙唇中。

  撐滿她訝異又惶然的口腔,鍾妍害怕的閉上眼睛。

  「寶貝,」任然的聲音有愉悅的嘶啞,也有哄慰的溫柔。「別害怕,我不會傷害妳!」

  他揪住她細滑的髮絲,引領她跟上節奏。

  她小小的唇舌,抵住他所有的滿足,潮熱的腔壁纏繞他的渴望,當鍾妍生澀的舌尖不經意的撫弄它的頂端、吸吮他的碩大時,那份快意,令他不由自主的震顫,而挺入更深。

  他進出在她濕熱的小嘴裡,撐大膨脹的熱望亟欲發射──

  「任、任然?」他拉出自己滾燙的亢奮,抬起她不設防的雙腿,引得鍾妍錯愣的愣視。

  被緊執在他腰際分開的大腿,暴露出充血而潮濕綻放的花蕊。

  他無法控制激情的擠入,讓火辣的昂藏完全刺入她的甬道──

  「啊——」蝕心的吶喊,頂入的力道讓她瑟縮的往後退。

  他用力挺進,幾乎要撕裂她緊繃的包裹。

  令人窒息的瘋狂旋律,隨著他蠻橫的擴張左右勢力,恣情埋入自己所有冥頑的撞擊──

  「噢!」熾烈的穿刺,激爆出奔炫的火花。

  「啊,任然!」她隨地被抬高的臀部,迎入他最深切的衝擊,直至濃稠的愛液在她體內迸發。

  二具交纏在階梯上的軀體,誰也分不清那濃重的聲響是誰的喘息。

  他們眷戀彼此的溫度,誰也不捨得從對方滾燙、濃密的熱情中移開。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8 08:12 AM


第八章

  望向窗外的目光,乍看的冷冽中,似乎還有一絲懊喪的自責。

  任然交疊的手臂,防衛的劃出與他人的距離,卻沒有想到這種下意識的動作,也隔開他和鍾妍的距離。

  「呼──」吐出長長一口氣,任然也不知該如何自處。

  他也想和她好好相處,可是沒想到自己總是無法克制的傷害她。

  任然克制不了心中的妒意,想問鍾妍心中的答案,又怕她的選擇終究會是艾爾──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每次一問自己,他就逃避的移開。「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去處理。」

  即使是叱吒風雲的黑幫教父,一旦陷入愛情的羅網,也只有排排站等運氣的份。

  可是鍾妍一點都不懂任然的心思,能困擾她的,始終都是相同的問題──一想起鼎叔的交代,她就煩悶的睡不著覺。

  「哎呀,乾脆對鼎叔明說好了,反正我本來就不是當間諜的料嘛!」

  她不是臨陣退縮,而是以天下百姓的福祉為考量——要是讓其他人來做這件事,肯定會比她更出色。

  而且,她現在是任然的老婆了,她不想也不能對不起他!

  打定主意之後,鍾妍主動撥電話給鼎叔──

  「鼎叔呀,」她把自己的聲音壓縮成小小一塊。「我是鍾妍——」

  「拿到了?太好了!」不等她說完,另一端傳來興奮的歡呼。「妳先藏好,等我來找妳,妳在家嗎?有沒有讓其他人發現?」

  「鼎叔!」鍾妍不得不稍稍提高音量。「不是啦,是我認為──」

  「不是」這兩個字,讓鼎叔陷入詭異的沉默。

  幾乎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她難免要懷疑他已經丟開電話。

  「鼎叔?鼎叔!」也許這樣也好,這樣她比較有勇氣說實話。「其實是這樣的啦,我實在無法對任然這麼做,他對我很好,對其他人也很好,我看不出他有任何違法的地方,還有——」

  「還有,因為我愛他,所以不能害他啦!」道出潛藏在心中已久的事實,鍾妍有一點羞澀,還有更多愉悅的興奮。

  而話筒的另一端,卻依然沒有反應。

  「鼎叔?」別這樣嘛,他應該明白她會拒絕,也是人之常情嘛!

  「唉──」長長一口氣,鼎叔早該料到了。「說真的,鍾妍,妳會愛上他,我倒不是太驚訝!」

  早說過她不可靠,果然現在就陣前倒戈!

  她愛上他算什麼新聞?任然那傢伙也會愛她才奇怪!

  鼎叔在心中怏怏不樂的嘀咕,心想任然這狡猾的毒蛇,一定是想利用無知的鍾妍,當他法律上的擋箭牌罷了。

  「可是,現在妳不繼續才真的是害了他!」

  「啊?」怎麼會?「為什麼?」

  單純的鍾妍,愈聽愈緊張。

  「如果我現在拿到這份資料,我會幫妳把所有不利於任然的部分塗去。」鼎叔停頓了一下。「可是如果我不交出這份資料,總部就會派出高手攻堅,到時候我想幫妳都幫不了呀!」

  「哎呀,那怎麼辦?我不想當寡婦!」在這個時候還想到這些,也只有鍾妍這款名門閨秀才幹得出來。

  鼎叔見她一步步踏入陷阱,忙著集中火力催眠她。

  「總之,我一定要有資料交差!」臨門一腳,他用力一踢。「鍾妍,妳相信鼎叔,我一定不會害妳的!」

  「我——」怎麼到頭來還是得這麼做?

  「聽我說,現在時間很緊迫,妳一定要今晚就行動,不然就來不及了!」鼎叔壓下嗓門重申。「記住,今晚!」

  「喂——」鍾妍放下已斷訊的電話。

  「唉!」今晚,她今晚就得展開「救夫」行動。

  橫豎都是一刀,現在看來,她想救任然,就得交出資料。

  「書房……」二樓的書房,她還是等到夜半三更再來行動!

  鍾妍現在有好多事要做,她現在得先「籌備」晚上需要的器具。

  在行動清單上,仔細的規畫著配備一覽表:黑色手套、黑色緊身衣褲、黑色毛線帽、黑色防水塑膠袋。

  「在這裡反正大家都穿得一樣黑,多一個黑人也不會有人大驚小怪的!」鍾妍一點都沒想到,黑社會可不一定穿黑衣。

  至於,黑色防水塑膠袋──

  「不可能的任務第二集,『湯酷滷死』就是用這來保護證物!」

  沒錯,多一點準備總沒錯!

  為了擔心引起他人注意,鍾妍放棄由主臥室直接走進書房這條捷徑。

  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可不能讓人發現她大搖大擺晃進書房。

  「就從四樓陽台垂吊而下!」三樓是安全人員的休憩所,自然還是從四樓空降才安全。

  大費周章的準備工作,還好之前向安全人員借到不少好料──

  「就知道他們一定有這些東西!」鍾妍把玩手中的吊索、鑽石割刀、闖空門專用銲槍。「不知道這些有沒有申請專利?」

  黑幫夫人就有這種好處,什麼奇奇怪怪的器具一應俱全。

  等天色夠黑了,星星夠亮了,人們似乎都睡著了──

  「出發!」一人兵團,鍾妍躡手躡腳蛇行在四樓走廊。

  宛如黑色幽靈的黯淡,除了毛線帽挖空的雙眼稍有光澤以外,其他都和周邊的氣氛一樣沉重。

  她貓一般無聲息的腳步,完全要歸功於「中國強」牌功夫鞋。

  「咦?」雷達發出警訊,前方五公尺處似乎出現不明物體。「那是?」

  不遠的前方,似乎有一位黑衣人?

  緊張的腎上腺素,她頓時批哩運轉的心臟,眼看就要跳出胸口──

  「啊!」驚天震地的尖叫,鍾妍趕忙捂住口舌,誰知對方也是。

  咦?怎麼她瞪大眼,對方也是?

  「嘖!」自己嚇自己,還嚇出大粒小粒汗。「真是的,在走廊擺鏡子幹什麼!」

  人嚇人,嚇死人!鍾妍拍拍驚魂甫定的心臟,在陽台上栓好吊索。

  夜神般媚惑的姿態,她優雅、從容不迫的讓雙腳騰空──

  「啊——」不懂煞車的她,一路齜牙咧嘴、驚得雙頰無神、雙眼翻白。「哇唔!」

  沒有中途停靠的直達車,依靠綁在她身體的救生索,才得以讓鍾妍安全的晃蕩在二樓陽台。

  「老天!」沒嚇死也嚇昏一半細胞。「哈利露亞、阿彌陀佛、阿拉真主、耶路撒冷!」

  當她的雙腿結實踩在書房陽台的地上,鍾妍忍不住要盛讚眾神。

  原來擁抱土地,是這麼叫人感動的事!

  「別鬧了,我得趕快進去才行。」驚覺此刻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她拿出鑽石割刀劃開陽台落地窗玻璃。

  只是她一使力,根本沒上鎖的門就推了進去。

  「哎喲,早說嘛!」今天真是,老做白工!

  進到書房就沒問題了,右邊上鎖的抽屜──

  「唷,連抽屜也沒上鎖?」要命的好運,她簡直如有神助!

  鍾炳興奮的雙手在裡面一陣掏挖:沒有什麼白色公文封。

  「怎麼會?」她不信邪的拉出抽屜,一陣翻倒。

  瞬間,室內的燈光驟亮,白色公文封遞到她眼前。

  「妳在找這個嗎?」任然肅殺的神色,有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凝。

  「哇——」鍾妍被嚇到昏厥的神經細胞,一時之間如臨大敵的嘶吼。「啊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妳,又怎麼會在這裡?」森冷的語調,有他自己都無法忽視的心痛。

  她果然還是背叛他,她果然還是選擇投向艾爾!

  這女人,不惜出賣他的性命身家,只為博得艾爾一笑嗎?

  「我……」鍾妍嚇得直發抖,卻不敢冒著被他誤會的危險。「任然,你聽我說,我是不得已的啦,我真的不想這麼做!」

  如果她再不和盤供出,只怕她根本沒命踏出大門。

  「這是鼎叔要我這麼做的,他說如果我不把這交給他,就會危及你的前途呀!」

  滿腹的委屈,她也是被逼上梁山。

  想當初她以為「臥底」間諜多有趣,沒想到「為國捐軀」也就算了,還被迫押入山寨,成了不情願的土匪夫人

  然而現在,她卻是真心誠意愛上了土匪頭,她這麼做只是想保護他呀!

  「我沒有騙你,我可以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你!」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鍾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細說從頭。

  她沒有太多選擇的機會,自始至終,她都是被趕鴨子上架的無奈。

  任然耐著性子聽她說完,其中有大部分,都是他早知曉的事實──

  「所以,妳這麼做是為了我?」當她吐完長篇大論,他只問了這句話。

  「任然,」鍾妍楚楚可憐的抹去眼淚,握住他的手。「我愛你,請你相信我!」

  愛?

  突如其來的一震,震壞任然慣有的冷靜,也震翻他心頭起伏的疑惑──親口對他說,她愛他。

  他該相信她嗎?他該相信這不是一句脫罪的遁詞嗎?

  沒有答案的沉默,他們互相凝視著彼此,想在對方的眼中找尋答案。

  僵持在空氣中的默然,直到,任然下定決心的沉聲──

  「拿去吧!」白色公文封,他將它交到她手中。

  「任然——」她該怎麼辦?她該收下嗎?

  「一開始我就說過,我必須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妳,因為,我可是把命交到妳手上。」他做了決定。

  任然交出的不只是身家性命,更是一顆無怨無悔愛她的心。

  「妳自己決定,該怎麼做吧!」

  ※※※※

  如果,任然不但不給她資料,還踹她兩腳。

  或是,他是交給她資料,但明白告訴她,不希望她交給鼎叔。

  再或者,他只讓她看兩眼資料,就要她死了這條心——這其中之一項,都會比「要她自己決定」來得好過許多。

  瞪著手上的白色公文封,鍾妍已經一個晚上沒有合眼。

  「我的天,我到底該怎麼辦呀?」

  又回到這種左右為難,舉棋不定的死胡同,她當真遲早要被這些瑣事,損耗掉所有腦細胞。

  如果任然能給她一個確定的答案,她就可以對鼎叔交差,可他偏偏不!

  「哎呀──」她受不了了,她再也受不了這種摧殘了。

  鍾妍悶在房裡唉聲嘆氣,床頭的專線電話響了起來。

  她瞪著它,直到第十聲響起才拿起電話──

  「喂?」

  「鍾妍,怎麼樣、怎麼樣?」是鼎叔焦急的詢問。「有沒有拿到資料,有沒有拿到手呀?」

  唉,該來的總躲不過。

  「拿是拿到了,不過——」

  「沒有不過!」鼎叔的聲音因興奮而提高十幾度。「我馬上來接妳,妳到巷口等我!」

  不待她有任何反悔的餘地,鼎叔馬上掛斷電話。

  這下,無路可退的鍾妍,只好選擇相信鼎叔的為人。

  她心不在焉的穿上外套,把公文封塞入後腰際。

  等鍾妍到達巷口時,火速前來接應的鼎叔,已經急促的按下喇叭示意──

  「快、快點,別讓別人發現!」

  「喔!」她快步跳上車,車輛隨即發出尖銳的迴轉聲。

  猛踩油門加速的鼎叔,不斷瞄往後照鏡裡的映影,確定沒有任何人跟隨,才放心的駛往「帝遇」大樓。

  帝遇大樓,他和兒子艾爾的住宅。

  「鼎叔,你一定得先答應我一件事!」在沒有達成協議之前,她不會交出資料。「不管在任何情況下,你一定要保護任然不受傷害?」

  鼎叔將引擎熄火,看了她一眼。

  「鍾妍,妳還不相信鼎叔嗎?」到了安全處所,他的心也不再慌亂。「到樓上再說吧!」

  「我、我不想上去了。」鍾妍搖搖頭,她現在只想回到任然身邊。「鼎叔,你一定要答應我,絕對不會傷害到任然!」

  「妳快把資料交給我!」鼎叔望向她一臉認真,只好聳聳肩。「我知道,我一定會罩他的,難不成妳還要我開張保證書給妳不成?」

  「如果方便的話,當然是最好——」

  「鍾妍!」還開保證書,他又不是瘋了!「快把資料交給我。」

  「我……」鍾妍拿出塞在後腰際的文件,在遞給他之前又不放心的追問一次。「鼎叔,你保證不會——」

  「哎呀,我知道啦,不會讓妳變成寡婦的!」一把搶過資料,鼎叔就要她快下車。「我還得上樓去整理資料,然後儘快趕到上級那裡交差,我們再保持聯絡好了!」

  「鼎、鼎叔?」

  「就這樣了!」他揮揮手,隨即遁入電梯之中。

  呆立在停車場的鍾妍,七上八下的心理總覺不踏實。

  「如果我能要張『保證書』,萬一任然問起,我也比較好回答吧?」還想兩全其美的她,總覺得白紙黑字較有保障。

  鼎叔不會見怪的,他會了解的!

  一想到這裡,鍾妍按下電梯開關,隨即跟上樓去。

  曾經多麼熟悉的地方,曾經每個月都要走上幾次的十六樓——

  正想推開大門的她,卻聽到裡面傳來熟稔的討論聲。

  「嘿嘿,那個笨女人,真幫我偷到犯罪證據了!」老的聲音。

  「爸爸,還是你老謀深算,料事如神啊!」年輕的聲音。

  那個老的,應該是鼎叔;年輕的,就是艾爾囉?

  那鼎權所謂的「笨女人」是?

  「有了這個,我馬上可以對任然採取法律行動——」鼎叔停頓了一下。「封了他所有財產、限制他出入境、替他安個罪名、蹲個幾十年苦窯!」

  「哈哈哈!」

  哎呀!

  至此,在門外的鍾妍終於明白,原來這對邪惡的父子居然設局誆她!

  「可惡!」她用力轉動門把,像龍捲風一樣旋進屋內。「我都聽見了,你們這對狼狽為奸的父子,快把資料還我!」

  「嗯?」兩名男子同時瞅向她,隨即又相互一望。

  「哈哈哈,笨女人找上門了!」

  「她說要我把資料還給她,我看她向典獄長要還來得快些呢!」

  「你、你們——」氣得腦沖血的鍾妍,現在也顧不得形象,奮力往他們的方向一撲。「哎喲!」

  還沒助跑成功,就慘遭地板上的虎皮地毯絆倒,她狼狽不堪的摔在地上。

  「省省力氣吧!」鼎叔父子理都沒理她,逕自往門口走去。「檢察官還在等我呢,妳等著當未亡人吧!」

  「你們這對王八蛋!」趴在地上的她憤聲怒罵,一顆顆豆大的晶瑩淚珠,卻也在這時滑了下來。「哇——」

  一時的錯信,她將會拖累任然。

  他交出他的所有,包括他的性命與自由,沒想到卻換來囹圄之災。

  「哇,我該怎麼辦?任然被我害死了啦!」無盡的自責,這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結局。「我又不能報警,又不能找人幫忙──」

  現在,唯有自己救自己了!

  意識到情況危急,鍾妍慌忙用手背擦去淚水,跌跌撞撞的站起身。

  她要趕快通知任然,也許現在還來得及!

  用最快的速度奔往樓下,鍾妍雙手一攤攔截計程車──

  「快,用救命的速度,我要到這個地址!」

  「好,抓緊了!」

  嘎吱──

  揚長而去的黃色車輛,用媲美飛行的速度直駛目的地。

  鍾妍扔下千元紙鈔,頭也不回的奔下車。

  任然的辦公室,他一定會在這裡──

  「任然,你快逃,他們馬上就會來抓你了!」拉開辦公室大門,鍾妍驚慌失措的放聲吶喊。

  端坐在辦公椅上的他,從電腦螢幕中抬起頭。

  他看了失魂落魄的她一眼。「為什麼?」

  為什麼?他還能這麼鎮定自若的問,為什麼?

  急於想讓他了解嚴重性的鍾妍,飛快撲進他懷中。

  「對不起,任然,是我對不起你!我不知道鼎叔他是這種罪無可赦的大壞蛋!」焦急又悔恨的淚水,她想藏也藏不住。「我、我把資料交給他,我一直告訴他不能傷害你——」

  說出事情的全部經過,鍾妍無助抽動的肩膀,滿是難過的哀淒。

  「我……對不起,我很抱歉!」她該怎麼辦?她就快失去他了。「我到現在才知道,他們父子是——」

  任然愛憐的撫摸她的長髮,他不但不緊張反而笑了起來。

  「你——」

  「我早就知道了。」拭去她眼角的淚水,他親暱的摟住她。

  「什麼?」早就知道?「你早知道,還把公文封交給我?」

  任然拉開兩人間的距離,認真嚴肅的目光投向她。

  「如果之前我告訴妳,其實這一切都是鼎叔的陰謀——」他眼神一斂,正經的望著她。「妳會相信我嗎?」

  「我──」簡單的提問,卻讓她語塞。

  「我不怪妳,鍾妍。」他將她柔情的髮,壓入自己的下頷。「畢竟人都容易受先入為主的觀念影響,而妳認識他們已經太久。」

  溫柔的撫慰,更讓她為自己的錯信感到羞愧。

  「那、那你到底為什麼?」她不懂。

  既然如此,為什麼任然還願意交出資料?

  「如果我不讓妳自己發現真相,我說什麼妳都不會相信。」他支起她的下頷,印上一吻。「我交出公文封,希望能換來妳日後的忠誠。」

  「你——」

  「畢竟,我連性命都交付在妳手中,如果我成天擔心妳會出賣我,那我們在一起又有什麼意義?」他說得真誠,她聽得心動。

  「任然……」鍾妍再也忍不住撲進他懷中,奔肆的淚水綴滿她悸動的雙頰。「你好傻、你真的好傻!」

  雖說是一場錯誤,卻讓他們看見彼此的真心。

  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好彌補此次犯下的錯誤。

  「我不會傷害你的,任然!」鍾妍激動的手指撫摸他的臉頰,他瘦削、俊帥的臉頰。「我不會,因為我比愛自己還愛你呀!」

  為什麼繞過一大圈,她到現在才願意說出這些話?

  現在說會不會太晚了,他們的未來──

  「那、那現在,我們一起逃走吧?」亡命鴛鴦,亡命天涯!

  任然一聽笑了起來。「為什麼要逃?」

  「哎呀!」他真是笨,到現在還聽不懂。「法官很快就會起訴你了,到時候你會被抓進——」

  「憑什麼?憑那堆廢紙嗎?」任然雙手一攤,狡黠的唇角揚起嘲弄的弧線。「那些資料是我從鼎叔那裡偷來的,如果他要交給檢察官,被起訴的人絕對不會是我!」

  「嗯?」

  「我啊,早料到妳會把資料交給他,因為妳從來沒有懷疑過他——」他邪肆的笑。「既然如此,我又怎麼能讓鼎叔得逞?」

  啊?她沒有聽錯吧?

  「你是說,那份資料,從頭到尾就不是我要的那份?」

  「我只是提早防範錯誤的發生而已!」他一說完,鍾妍掙脫他的懷抱,定定的望著他。

  原來……說了老半天,他根本沒有信任過她嘛!

  害她哭得滿地爬,又是道歉、又是掏心挖肺的傾吐真言──

  這個該死的黑社會大哥!

  「可惡,你一開始就不打算給我真的資料,那還說得那麼好聽!」由怒轉怨,由怨轉嗔,她的心情有如三溫暖悶燒。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是最幸福的結局吧?

  「壞人還這麼搶戲,那我算什麼!」氣不過的鍾妍,狠狠給了他一記「無影腳」。

  「唉唷!」任然被扎實一踹,卻不敢舉手抗議。

  「看我今天怎麼為民除害──」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8 08:13 AM


第九章

  前任司法官郭鼎涉及貪瀆被捕

  利用白道身分為黑金企業洗錢

  檢察官具體求刑十五年 追查所有名下財產

  「嘿,惡人有惡報!」鍾妍攤開報紙,手上的超大剪刀閃著寒光。「這下,他想逃也逃不了了!」

  八份報紙,六份雜誌,連網路上的新聞摘要,她都得download為證。

  坐在一旁的任然,先抓住她妄動的剪刀手,才敢把下巴抵住她肩頭,親暱的磨蹭。

  「除去了心頭大患,也好告慰我父親在天之靈。」他閉上雙眼,用力吸取她身上的香氣。「爸爸,都多虧你這個英明的媳婦幫忙!」

  聽到他的讚美,鍾妍的笑容直咧到耳根後,她一點都不介意自己被當成「祭台」,供他喃喃自語的禱告用。

  「喂,為什麼只有『英明』而已?」她小小聲提醒,好似怕會破壞他與亡父的「溝通」。「應該還有別的——」

  「讓我想一想,我得好好想一想!」任然離開她的頸窩,促狹的站起身。「我看這樣好了,等這整件事告一段落,我再把妳正式介紹給我父親,到時候妳自己再告訴他,妳的優點好不好?」

  鍾妍一聽,手中危險的剪刀威脅的揮舞。

  「鼎叔都已經羈押在看守所,為什麼還要等『告一段落』?」她杵在他胸口,不平衡的摩擦。

  「可是──」他被逗惹得心旌蕩漾,不得不稍微把她拉開身。「可是艾爾潛逃在外,他可是重要證人。」

  艾爾,這個名字讓鍾妍不禁黯然。

  她青梅竹馬的前任男友,如果沒有「意外」發生的話,她現在可能已經是艾爾夫人;而任然這個「意外」的出現,不但使她成為黑市夫人,還幫助她順利逃過一劫。

  捉弄人的命運,真讓人不勝唏噓──

  「妳在想什麼?」她表情凝重的沉思,讓任然心中閃過一絲警戒。

  「沒、沒有啦,我沒想什麼!」不願意讓他有過多聯想,鍾妍轉而露出一臉笑意,親暱的擁緊他。「對了,你不是要到南部出差嗎?再不快點出發就來不及了!」

  「啊,對了!」任然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錶。「光顧著和妳閒扯,這麼重要的事差點都忘了。」

  「喂,什麼叫和我『閒扯』?」她一聽,不悅的皺起眉頭。

  『哎呀,我說的意思是『和賢明的人胡扯』的意思嘛!」他亡羊補牢的硬轉。「重點在『賢明的人』,OK?」

  前嫌盡棄,再加上失而復得,小倆口像要盡最大努力彌補對方一樣,只要一逮到空閒時間,毫不客氣就往對方身上黏。

  相敬如賓,兩情繾綣,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老婆,我要走了,妳要好好照顧自己!」走到門邊,他依依不捨握緊她的手。

  「老公,你辦完公事就快點回家,不要亂跑喔!」只握住手哪夠?鍾妍倚入他懷裡。

  「老婆──」他還沒離開,就已經開始想念起她的味道了!

  任然情不自禁,在她的額頭印上深情的一吻。

  「老公──」深情的一吻,迤邐出更多綿密的熱情,她忍不住送上自己孤單的胸口。

  「任爺——」尷尬的參謀岳京,好似沒有人當他存在。

  「喔!」任然看了他一眼,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目的。「我該走了,寶貝,要乖!」

  「我送你上車,我每天都會打電話查勤喔!」

  欲走還留的十八相送版,即使每天例行的上下班,他們兩人都會不厭其煩的來上這麼一段。

  真愛無法隱藏,他們不介意讓全世界都知道。

  ※※※※

  這次任然到南部,是為了會見南部各勢力的大老。

  自從鼎叔啷噹入獄之後,重組分歧的派系,整合地方意見,對身為黑幫教父的他來說,是相當重要的任務。

  長條型的圓桌會議,坐滿各據一方的角頭老大──

  「各位前輩先進,在除去我們的心頭大患郭鼎之後,對於組織利益的重新分配,任然今天是來聽聽各位的意見。」

  新一代改良版的教父,穿的是唐娜.凱倫的合身窄領西裝,打的是拉斐爾古銅光澤領帶。

  全身賁發優雅、自信的氣質,說話清晰又有條理,無怪乎即使是組織裡最難纏的角色,也會服膺於任然的領導。

  「任爺,這全都多虧你除去郭鼎這人渣,我早就想修理他了!」虎標朝桌面用力一捶,說得鏗鏘有力。

  「虎標說得沒錯。」萬今猶也贊成。「至於郭鼎之前霸住的漁港利益,我看還是由我們萬幫接手,畢竟沒有人比我們更熟悉。」

  「這是什麼話?別忘了我們白華幫,可是最原始的經營者!」

  眾說紛紜,各幫長老都在為自己謀求利益。

  任然通常都是先聽過所有意見,再提出自己的看法;如果遇上反對聲浪,他就會逕行投票表決。

  「這些利益是屬於在座大家的,即使不是由貴幫負責經管,一樣可以分配到一定比例的利益。」

  任然做出裁示:「現在,就讓我們表決吧!」

  處理幫務糾紛,這對他來說從來不是困難的事。

  可要面對私人感情問題,任然一貫理智冷靜的判斷力,就不盡然能發揮功力。

  「對了,我聽到風聲,說郭鼎的兒子艾爾,現在藏匿在北部女友的家哩!」老大間的一句閒聊,引起任然的高度關切。

  「是嗎?這消息來源可靠嗎?」他忙著追問。

  「應該沒錯,因為我也聽到同樣的消息!」萬幫老大插入談話。「是艾爾的前女友,聽說現在已經嫁人了!」

  前──女友?敏感的三個字,引起任然多疑的警覺心。

  「對啦,他的前女友聽說還是名門之後,在艾爾逃亡期間,都由她提供接濟與幫助呢!」

  「我還聽到更八卦的,我手下的人說,這女人都是趁老公不在家的時候,招待艾爾當入幕之賓呢!」

  任然沉重的表情倏地一變,這些繪聲繪影的傳說會是真的嗎?

  他們並不知道,他娶的老婆就是艾爾的「前女友」,正因為這種無心的談話,加深內容的可信度。

  「對不起,失陪一下。」任然離開圓桌會議,一個人走出屋外,踏入夜色中。

  他飛快撥通的,是臥室裡的專線電話。

  嘟──嘟嘟──嘟,沒有人接聽。

  「可惡!」連續打了好幾通,都是一樣的結果。

  不斷擴充膨脹的臆測,宛如千萬隻螻蟻囓咬他的理智。

  鍾妍和艾爾相處的畫面,如鬼魅般糾纏著他的腦海,不得安寧,也不得跨越──

  「不行,我得馬上回去看看!」受不了內心的折磨,任然跳上車,頭也不回的狂飆上高速公路。

  一路突破速限的狂肆,超速照相的閃光彷彿為他照亮前程。

  相較於南部晴朗炎熱的天空,北部的多雲,在此時雪上加霜的飄起雨來。

  愈趨激烈的風雨,干擾他的視線,卻無法阻止他撕裂般的決心。

  賓士跑車被丟在花園步道,任然頂著驟雨拉開家門,直奔二樓──

  「任、任然?」剛從浴室走出來的鍾妍,驚訝的發現他的存在。「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在南部——」

  「人呢?」他粗魯的推開她,一個勁在室內搜索。

  「嗯?」他是怎麼了?「什、什麼人?」

  任然給了她鄙視的一眼,輕蔑的嘴角不屑的冷哼——她可以再裝蒜,等他找到人,看她怎麼解釋!

  他拉開衣櫃,掀開被褥,狂風掃落葉的把房間翻過一遍──

  「任然,你到底在做什麼?」她不懂,他又是怎麼了?「你在找什麼東西嗎?」

  「哼!」他冷睨的眼,粗暴的擒住她。「別在我面前演戲,艾爾呢?」

  「艾、艾爾?」

  「除了我之外,」泛滿肅殺的血絲雙眼,他毫不留情刺入她的心。「所有人都知道,妳正招待他在床上享受!」

  「你、你在說什麼!」怒不可遏的鍾妍,被斲傷的心,憤怒的一掌揮向他臉頰。

  「啪!」清脆的聲響,伴隨醒目的五爪痕印。

  「……」他賁張狂烈殺氣的面容,扭曲成極度憤慨的模樣。「別在我面前裝聖潔,妳這個虛偽的戲子!」

  「你!」被一再刺激、汙衊的她,再也吞忍不住怒氣的撲向他。「你這個瘋狗亂咬人的黑社會!」

  滾落到地面上的兩個人,鍾妍緊扯住他的短髮,任然掐住她脖子──

  「你這個沒人性的土匪頭!」

  「妳這個沒有婦德的潑婦!」

  ※※※※

  一場失去尺度的抓狂派對,讓兩人近乎決裂。

  冷戰,絕不妥協的冷戰。

  「沒想到都過了這麼久,他居然還是這樣看待我……」蒙受不白之冤的鍾妍,眼淚撲簌簌的落了滿懷。「他根本不相信我,也不愛我!」

  身心俱疲,從心底角落溢出的失望,使她怎麼也提不起勁。

  心理的不平順連帶影響了身體,她不舒服,極端不舒服的!縱使鍾妍根本一點食慾也沒有,卻還是時常乾嘔反胃,連白開水都能刺激她的腸胃。

  一天的早晨,她病懨懨的躺在床上,突然腹部一陣翻湧。

  「嘔──」鍾妍連滾帶爬鑽入洗手間,對著馬桶貢獻腹內所有的食物。

  「夫人!」剛把早餐送進門的B嫂,一看見就焦急的大叫。「妳怎麼了、怎麼了?」

  「我、我沒事——」鍾妍逞強擠出一笑,又隨即轉身。「嘔!」

  「老天爺呀!」B嫂捏起鼻子,溫柔的拍拍她的背。「夫人,我幫妳約醫師來看診吧?妳這樣——」

  「不、不用了,可能是吃壞肚子,待會就沒事了!」鍾妍掙扎著起身,蒼白著面無血色的臉孔,在椅子上坐下。

  吃什麼都反胃,她該不會是──

  該不會是被任然那小子,氣到胃出血了吧?

  「可惡,被那個黑心肝的害到氣血失調!」鍾妍搖搖頭,怎麼想都不甘願。「那個沒良心的,他一定巴不得我早點掛點,我才不如他的意呢!」

  一想到這裡,她決定待會自己去看醫生。

  在她生長的環境,有她熟悉的味道——鍾妍從小,就一直在這家綜合醫院裡看病。

  「麻煩,我要掛腸胃科。」對著二十年不變的櫃檯小姐,鍾妍的心情頓時輕鬆許多。

  不需要太長的等候時間,她對著醫師訴說自己的病兆。

  護士小姐要求她做一連串檢測,接著要她回到候診區等待,就在鍾妍以為自己已經被遺忘的時候──

  「鍾妍!」

  「是。」她再次被請了進去。

  護士小姐站在醫師身旁,兩人用一臉幸福洋溢的燦笑迎接她。

  「鍾小姐,恭喜,妳懷孕了!」

  啊?

  「我?」懷、懷孕?

  「是的,妳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最好在近期內安排妳先生和妳一起來產檢,詳細資料待會護士小姐會告訴──」

  「懷孕,我懷孕了?」不似一般為人父母的喜悅,鍾妍抽搐的嘴角,像哭又像笑的扭曲著。「我?」

  「鍾小姐,妳是不是有什麼困難?」醫師和護士被她怪異的表情嚇壞了。

  「我——」她猛力倒抽一口氣,毛毛蟲蠕動的眉峰,可憐兮兮的起伏。「我、我居然懷孕了!哇——」

  在這種尷尬的時刻,鍾妍居然懷孕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醫院,怎麼走進公園。

  她只知道內心的衝擊,如滔天巨浪將她掩蓋。

  一旁在沙坑裡玩耍的小孩們,天真無邪的笑容,讓她不禁想起肚子裡的骨肉──

  「在我的肚子裡,有個新生命在成長?」她撫摸著尚未明顯的腹部,夾雜了喜悅與酸澀的淚水,忍不住滴落在她的臉頰。

  又哭又笑的突兀,鍾妍無法克制臉部的肌肉反應。

  如果任然聽到這個消息,他會怎麼樣?

  「呼──」深深吐出一口氣,母親這樣的新身分,促使她湧起更多勇氣。「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愛任然,等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我們會重修舊好,一切都會沒事的!」

  是呀,沒錯,她和任然會因為這個新生命的到來,讓彼此的關係更為融洽、密切。

  「對,就是這樣!」一想到這裡,鍾妍回家的腳步,顯得格外有精神。

  她不再逃避,也不會再迷失,他們的新生命,就是他們未來最好的指標。

  鍾妍急著想見到他,她急著想告訴任然這個消息——只是在客廳呆坐的她,任憑時鐘上的指針一格跨過一格,任然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

  「他到哪裡去了?」行動電話沒有開機,公司裡也找不到人。

  鍾妍依靠在沙發上的身軀,迷迷濛濛中幾乎要睡著──

  碰!

  被猛力拉開的大門,反彈至牆面的力道,讓它發出刺耳的噪音。

  「任然!」鍾妍趕忙站起身,看著走入屋內的他。

  沖天的酒氣,歪歪斜斜的腳步,看也不看她一眼的經過鍾妍身邊。

  她強迫自己不要在意被人漠視的痛楚。

  「任然——」她拉住他的手臂,她曾經依賴、眷戀共枕的手臂。「我、我有事想告訴你!」

  他甚至沒有回頭,只是意識模糊的呆立。

  「我,」鍾妍深吸一口氣,決定鼓起勇氣說出實情。「我懷孕了!」

  任然的背影似乎輕微的一震,不過仍然沒有說話。

  「任然?」怎麼了?他沒有聽見嗎?

  他緩慢的轉過身,殘酷的臉龐,滿是尖酸的嘲諷。

  「妳希望聽我說什麼?恭喜?」鼓動鋒利的口舌,他艱澀的訕笑。「孩子的父親知道嗎?」

  「你——」她不相信,她不相信這會是任然說的話!

  「如果妳不方便的話,我還可以幫妳去傳達這個喜訊!」他惡毒的加上一句。

  「你!」頹然摔落的雙肩,鍾妍再也無法忍受了。

  她早該明白的,她和任然,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不該欺騙自己,以為他們的愛情會超越所有的誤會,因為他們之間共有的並不是愛,只是短暫的慾望……

  哀莫大於心死,慘白著一張毫無血色的面容,她悄然無聲的離開客廳。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8 08:14 AM


第十章

  「鍾妍?」

  任憑任然找遍屋內,他就是找不到她。

  「奇怪,她跑到哪裡去了?」

  問侍衛,他們都搖頭;問管家,他說他已經好幾天沒看到夫人了;問僕役,他們只會說夫人沒有交代。

  該死了,養了一群飯桶,連看個人也做不好!

  怒火沸騰的任然,只好自己去尋找線索。

  他打開衣櫥、檢視彈簧床下、拉開抽屜、挖開小豬撲滿──

  「啊!」終於在小熊布偶的夾縫內,讓他發現一張留言。「鍾妍這女人,肯定是電影看太多了,她以為這是闖關用的海洛因嗎?」

  真是!把留言夾在布偶內,萬一他要是智商低了點,恐怕布偶都作古了,還沒有人能發現這個秘密呢!

  唸歸唸,任然還是掏出紙條,把上面的文字用力看了一遍──

  親愛的任然:

  我必須說,離開你是我不得已的選擇。

  你不愛我,即使我愛你,也不能改變什麼。

  你說過的那些殘忍話語,像利刃刻印在我心口,像尖石劃開晦暗的記憶,像劍戟廝殺、摧毀我愛你的信仰。

  我必須說,我一定要離開你,好讓你由此受到教訓,好讓你再也不會剛愎自用,以傷害他人為樂趣了。

  再見!

  附註:你求我也沒用,我是不會再理你的了。

             卸任的黑市夫人

  「鍾、鍾妍──」由手中滑落的信紙,任然震顫的手指怎麼也挽不住。「鍾妍!」

  她甜美柔情的影像,在他眼前愈飄愈遠,愈來愈模糊。

  不會再理他、不會再理他……

  「別走啊,不要離開我,鍾妍——」任然痛苦的開口。「鍾妍!」

  隨著張揚舞動的手臂,逐漸在眼眸深處聚攏的光線,逼使任然緩慢的睜開雙眼──

  咦?

  他躺在床上,頭痛欲裂。

  不過,值得慶幸的,剛剛那一幕只是夢境。

  「噢,我的天!」多可怕的惡夢,多恐怖的情節,他夢到鍾妍要離開他呢!「該死的,沒事觸什麼楣頭!」

  他呆愣的坐起身,一些模糊的片段畫面,逐漸湧上他失血的記憶──

  昨晚,他是不是,對鍾妍說了些什麼?

  「唔——」恐懼的吞嚥口水,卻梗在他喉嚨怎麼也吞不下。「我、昨晚、好像、說了一些——啊!」

  完了!他昨晚的確說了不少殘忍的話,他不想說那些,他不是真心想說那種話,是酒精害他的!

  惡夢延續到現實,任然被自己嚇到臉色慘白。

  穿著經過一晚上蹂躪的衣服,他片刻也不敢耽誤的往樓下跑!

  「鍾妍呢?夫人呢?」任然抓住管家,死命搖晃。

  「夫人她一早就離開了!」

  離開?

  「不、不會、不行!」任然悲劇性的搖頭,他失落的痛苦,一定要化成力量才行。「我要去找她!」

  他要挽回鍾妍,盡所有一切力量,他要想盡辦法挽回鍾妍!

  他愛她,他不能沒有她呀!

  「鍾妍,妳一定要等我——」任然跳上車,即刻往岳母家出發。

  她能去的地方不會太多,還好她就只有那麼幾個地方能躲。

  任然不管他滿臉于思的臉龐有多狼狽,沾滿紅絲線的雙眼有多憔悴,他只想找回鍾妍,沒有人能阻止他──

  「媽,鍾妍呢?她回來沒?」岳母才一拉開門,任然激動的手臂就緊抓住她不放。

  「怎、怎麼了?」鍾太太被晃得天旋地轉,還有更多莫名其妙。「小妍她沒有回來呀,你們吵架了?」

  沒回家?怎麼可能!

  「媽,妳不要騙我了!」任然擠進屋內,開始雷霆風行大搜查。「我是真心誠意想道歉,請她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鍾太太跟在他身後,滿臉疑惑的看著他:向來一絲不苟、優雅斯文的任然,也會有發失心瘋的一天?

  這就有趣了,也只有她女兒才能幹下這等「豐功偉業」!

  「任然呀,小妍她真的沒回來,媽不會騙你的啦!」鍾太太拉住他,免得他就要去掀開馬桶蓋尋找。

  「可是——」任然仍不願輕易放棄,他無助的嘆了一口氣。「她除了這裡,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呢?」

  「這──」說的也是,鍾妍的確沒什麼朋友……「嗯,對了,你去書店試試看,說不定她就在——」

  還不等她說完,任然就衝往門口。

  他正準備盡速趕往下一個目標,又忽然想起什麼重要的事,又回身拉住岳母的手掌。

  「媽,如果鍾妍她回來,拜託請妳一定要記得通知我!」在岳母點頭應允之後,任然在她臉頰印上匆促一吻。「謝謝!」

  跳出岳母家,他匆匆趕往「新天使書店」。

  他送給鍾妍的禮物,如今已經開始正常營運──

  「鍾妍、鍾妍!」他對著櫃檯人員一陣鬼吼鬼叫。「老闆有沒有來?」

  「嗯?」兩個櫃檯人員對望了一會兒。「沒有,我們沒看到。」

  沒有,又沒有?

  不信邪的任然,還是將整個書店掃描了一遍——果然,沒有。

  沒有,這個沮喪的答案幾乎擊潰他的信心。

  看來,鍾妍是真的下定決心,她是真的決定離開他──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被擊垮的肩頭,再也無法堅強的重申。

  行屍走肉的跨上車,任然,不知道自己該駛往哪個方向?

  哪裡會有鍾妍,哪裡會有她的存在?

  漫無目的踩下油門,當他再次恢復知覺,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家門口。

  而這個家,如今卻失去女主人……

  「鍾、鍾妍?」由他身後跨步往前的女人,似乎就是她?是她嗎?任然揉了揉眼睛。「鍾妍!」

  在確定是他「遺失」的老婆後,任然止不住內心的激動,一把狠狠的抱住她。

  彷彿有五百年不見,他深情的手臂,深深陷入她嬌柔的身軀。

  「鍾妍、鍾妍——」他動情的呢喃,用溫柔的吻灑遍她的髮際。

  「你幹嘛?」她略帶狐疑的問。

  這傢伙又怎麼了?昨天對我那麼凶,現在又發什麼神經?

  「鍾妍,我愛妳,我真的愛妳,我比任何人都愛妳!」天啊,這是上蒼賜給他最後的表白機會了。「我錯了,對不起,我昨天不應該對妳說那些話,那不是真心的,都是酒精害的!」

  失而復得,他有多幸運呀!

  「再給我一次機會,鍾妍,我懇求妳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愛妳,讓我有機會證明!」

  埋入她迷人的髮香中,他有多懷念、不捨這個味道!

  鍾妍一定是離開他之後,又覺得不捨與不忍,才又偷偷溜回來,只為偷看他一眼──

  「親愛的,別走!」他撫弄她純情的髮絲,用自己滿臉的鬍渣磨蹭她。「妳會回來,表示妳也捨不得我,我保證,以後都會好好待妳……」

  誠摯的誓言,任然感動萬分的執起她的手──

  嗯?

  「這、這是?」在經過驚心動魄的表白後,任然這才發現她手中握著的,居然是「青蔥」?

  「B嫂說廚房沒蔥,託我去市場買的囉!」鍾妍聳聳肩,回答的挺自然。

  怪了,買個蔥他都能良心發現?

  「這……」錯愕的一時無法接受,任然一時語塞的不知該說什麼好。「我、那……」

  老天,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奈A變按呢?

  「那、那妳沒有——」任然非常艱難的提出問題。「沒有離家出走?」

  「因為你昨天說的那些話嗎?」

  他點點頭,不太好意思的紅著臉。

  「唔,我是有想啦!」既然他這麼誠實,她也就實話實說囉!「不過B嫂答應今晚要燉蹄膀,我想等吃完再打算也不遲呀!」

  我──

  抑鬱得內傷,任然感覺自己好像一掌被打碎五臟。

  老天,他真是被鍾妍給打敗了!

  都怪那愚蠢的惡夢,都怪傷神又傷肝的酒精作祟!

  「我要戒酒,我一定要戒酒──」鬱悶的他,信誓旦旦的保證。

  「幹嘛?」鍾妍一聽,斜睨的眼神瞅著他。「那表示,你剛剛說的那些都不算數?」

  剛剛那場失心的愛情表白──

  「老婆,怎麼可能不算數,我說的當然都是真的!」任然謙虛的笑,靦腆又夾雜一絲得意的笑。「誰會比我更愛妳?我可是連性命都交到妳手上了!」

  不說還好,一說鍾妍就踹他一腳。

  「每次都說這句,暗地裡還不是都留一手!」臭傢伙,說的比唱的好聽!

  狡黠的任然,在鍾妍臉頰印上一吻,接過她手中的青蔥,體貼的攙扶她進門──

  「也沒有每次,況且,妳也很愛聽啊!」他充滿愛意的手掌,撫過她尚未隆起的腹部。「B嫂這阿匹婆,妳懷孕還敢要妳去買東西,看我待會不開除她才怪!」

  「喂──」心早已化成片片棉絮的鍾妍,忍不住睇視他一眼。「自己的錯,別推到別人身上!」

  「是是是!」任然連忙欠身,撒嬌的依進她懷裡。「那可是我的小寶寶不能吃太鹹,待會蹄膀可不可以麻煩妳少吃點?」

  諂媚的表情,露骨的鶯聲燕語──

  「真會見風轉舵,真是受不了你!」鍾妍輕哼一聲,卻還是張開幸福的雙臂,將她最愛的土匪頭擁入懷中。

  情非得已的相親記,讓以名門千金自詡的鍾小姐,成為專走地下道的黑市夫人。

  而叱吒風雲的黑幫教父,則因夫以妻貴,不僅五子登科,還因此如願晉身上流社會。

  郎才女貌,豺狼虎豹,誰說他們不是最登對的一對?

  ※※※※

  四個月後──

  戴著馬球帽,頂著烈日當空照,他汗流狹背地在路上慢跑。

  嘟嘟、嘟!

  響起的行動電話,讓他先是嘆了一口氣,才按下通話鈕。

  「哎喲,老婆,妳不要再打了啦,我找了好久都買不到小瓶的,大瓶的好不好嗎?」任然舉高手中的桂花酸梅汁,無奈的跺腳。「大瓶的可以喝比較久嘛!」

  唉,墜入愛河的失心教父,下場可沒比「叫父」好到哪裡去哩!

  ──全書完

  編註:

  1.欲知接班人之易寧昕與谷槐的愛情故事,請看《純愛系列》140──「劣等情人」

  2.欲知接班人之卓悅然與禹仲嘉的愛情故事,請看《純愛系列》141──「痞子情人」。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8 08:15 AM


【後記】

  苦命的冬天 黎宣

  一個堪稱苦命的冬天,一定至少要具備以下要素:要出賣勞力、要傷害體力、要毀損智力、要斲傷心力,要笑不出來卻還不到掩面啜泣的地步。

  黎阿宣的冬天,顯然完全符合這些條件。

  依據「聯合國優酪乳果凍協會」所做的研究報告指出──「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倒楣事一定要蜂湧而至才算有誠意,它不像耶誕老人哪麼斯文爬煙囪,它都是直接踹開妳的門,要錢又要命,劫財又劫色!

  首先報到的是國稅局公文,那表示阿宣得由稅捐稽徵處開始跳表,再挨進國稅局,輾轉流落到建設局商業管理處;不多不少,天南地北來回跑了八趟。

  問題是,還是辦不好。

  每天在家裡彈彈古箏,讀讀世界文學的阿宣,可能是太久沒有巡訪民間疾苦,竟禍從天降、莫名其妙地讓氣喘病復發──每天晚上喘得跟牛一樣,吁吁、咻咻、蕭蕭,躺著不如坐著,坐著不如站著,站著又想跪著。

  正想用「意志力」療法克服病魔的時候,編輯大人捎來一封修稿通知,可憐的黎阿宣,一手扶著呼吸器,一手接住喀出的鮮血,頓時如飄零落花緩緩跌落地面──請注意,這款動作一定要「緩緩」才有美感。

  阿宣明白,嚴格品管是編輯的責任,這也是為了讀者的「視力」著想。

  可接二連三的「寒流」過境,懷疑自己「免疫系統不全」的阿宣,又接到母親大人的電話。

  「妳的氣喘會復發,一定是那隻貓害的,把牠送給別人啦!」

  「我不要,醫師沒這麼說。」

  「妳又沒問他怎麼知道?把牠送人,不然妳一輩子氣喘都不會好!」

  「不要不要不要!」阿宣抵死不從。

  阿宣是一個實際的人,卻不是一個現實的人。

  貓貓和阿宣,相依為命、形影相弔,比起「後出師表」有過之而無不及,阿宣可以流落街頭,卻不能讓貓貓餓著肚子(看看,「保護動物協會」是不是該頒獎牌給我!)……其情可憫,孝感動天!

  今年的冬天很冷,從報章雜誌媒體揭露可見一般,景氣直直落,吾人要共體時艱。

  阿宣和所有朋友,會一秉初衷,矢志咬牙共同走過這漫長的冬日。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a17.mobile.wahas.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