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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月嵐 -【老公來搶親之二】妻子別亂跑 [打印本頁]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6 09:45 PM     標題: 月嵐 -【老公來搶親之二】妻子別亂跑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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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堂堂蘭州知縣的獨子,多少姑娘芳心暗許的金龜婿
居然想調教一個小乞兒當未來的妻?
這事兒乍聽起來是有些不可思議
但他真的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首先,小乞兒無父無母,未來他可省了提親這程式
再者,小乞兒沒過過好日子,如今衣食無虞自會珍惜
三來,小乞兒從小就聽他教導,自然了解他的喜好
他對自己有信心,一定可以教出個百依百順的好妻子!
好不容易,小乞兒慢慢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他也準備按照計畫,將小美人迎娶回家
怎知半途突然殺出個程咬金,「激發」了佳人的硬脾氣
口口聲聲指控他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
還說他對她毫無感情,只把她當成擺飾用的人偶而已!
眼看從小「培養」的嬌妻就要翻臉不認這門親
他只好放下身段,開始嘗試和佳人「博感情」……

【出版日期】 2009年01月09日

【出版社名稱】 桃子熊工作室(禾馬)

【書系及編號】 紅櫻桃RC473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6 09:45 PM


手創生活 月嵐

  前陣子,收到讀者的來信。

  藍色原子筆的痕跡,不同的筆法,相同的是支持與鼓勵。

  很久不見的手寫信,有別於電子郵件,帶著令人懷念的感覺。

  在這個什麼都電訊化的時代,雖然多了便利與快捷,但偶爾,望著文具店裡琳瑯滿目的各色信紙,因忙碌而無法一一回覆信件的心情,總讓人對漂亮的信封和信紙感到些許可惜。

  那一封封邊緣略帶泛黃,以各種不同字跡寫著滿滿文字的信件,曾經是我學生生涯裡的回憶。

  寫給在遠地的親人,寫給興趣相同的朋友……每年的賀卡挑選,都是我快樂逛街的時間,看著信封上的郵戳,墨水印子總令人感到歡欣與喜悅。

  年紀漸長,網路普及,手寫信件不再如往年般盛行,電子郵件來得快速,保存上卻有了不便。

  早慣於用電腦寫作的我,有陣子連拿筆都會顫抖。

  偶爾會想起畢業前的某個夏天,因為突發靈感、一連寫滿三大張筆記紙的右手,因為手筋發炎而不得不去看了醫生。

  頭一次在手上包紮繃帶、頭一次體驗到受傷而行動不便的滋味。

  也讓我知道,我的手對我來說,有多麼的重要。

  沒有這雙手,不能玩、不能縫、不能寫……

  猛然驚覺,自己的雙手在不知不覺中為自己創造出太多的生活樂趣,已經到了無意識的地步。

  是短暫的失去,讓我體驗到什麼叫擁有的快樂……一種太過自然與習慣而忘記的快樂。

  而今,望著一本又一本的新書來報到,用指尖撫過每一本光滑的表面,我知道,這感覺應該要更加仔細的品味。

  我想,這也是書中男主角的心情。

  要體驗過失而復得,才知道擁有的珍貴。

  所以,我重新抬回自己最初的快樂,重新品嚐舊有的喜悅,以雙手創造令自己歡欣不斷的生活,然後……

  我要笑得比之前更加開心、更加燦爛。

  最後,感謝讀者的來信,各位也是讓我變開心的來源哦!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6 09:46 PM


第一章

  蘭州知縣,這官銜的地位,說大不大,說小嘛……又比遇了麻煩後得往官府伸冤的富商大上那麼點兒。

  所以身為蘭州知縣獨子的路放天,自然也就子承父勢,走到哪兒都有人注意著。

  只不過這路放天引人側目的原因,不只是因為他身為地方父母官的獨子,活脫脫是個小老百姓攀附權貴的好目標,還為著他生就一張俊秀面龐。

  路放天能文能武,在父親的琢磨下成了個知書達禮、身手俐落的俊雅公子,而且天資聰穎,教過他的幾名老師傅,對他是讚不絕口,因此更使得他聲名大噪。

  不過,真正令路放天聲名遠播蘭州的,其實是因為……

  他那差點兒就要過門的妻子,在送嫁途中給山賊搶跑了!

  原本這富商妻嫁入官家門,就是足以令小地方騷動的大事,如今官家媳婦給山賊搶了去,對路放天來說自然是顏面無光,所以他立刻向父親陳情,自願捉拿這群目無法紀的山賊。

  這一來是能夠找回他的妻子,二來是一吐胸中不快。

  就算他這未過門的妻子已讓山賊玷污了,他也得仗著情面討回來,至於娶不娶,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不過,世事難料。

  天曉得這山賊搶親,背後居然還藏著不為人知的過去……

  「我還是覺得此事不夠公平!」大力一拍,桌上的酒杯幾乎要跳起來,路放天的友人柳耀張眼往好友的一臉平靜瞧去,語氣裡淨是不滿。

  「什麼公不公平?」路放天逕自喝著酒,沒對柳耀的抱怨作出任何反應。

  「你處理那一窩山賊的事啊!」柳耀咬著牙怒道:「就算那群山賊是因為被陷害、生活困苦才成了盜匪,但怎麼說還是殺了不少良民,你怎麼能說放就放啊!」

  當初路放天帶兵上山,四處查探,好不容易找到了山賊的藏身處,還把那嬌妻帶回來,卻沒想到未過門的妻子已成了山賊窩的押寨夫人。

  而且更教人錯愕的是,這新娘子還口口聲聲替山賊喊冤。

  經過路放天仔細調查後,才得知這群蘭州山賊,帶頭的韓傲曾遭當地富商下手陷害,而他領著的一班賊子,多數是因為生活困苦或遭惡吏逼迫,才成了山賊。

  路放天向來就不滿這等惡徒,得知有人故意陷良民於不義,立刻查清事實,請父親蘭州知縣處置。

  而對於這群山賊嘛……畢竟是存著冤屈的人們,所以路放天沒為難他們,只讓他們繳清了賊窩裡的金銀珠寶,並即刻移出蘭州,不得回來。

  這處置對於山賊們自然是好事一樁,畢竟能有改過向善的機會,對於這些原就不想當山賊的良民來說,可是天大的賞賜。

  只不過看在沒沾事的旁人眼裡,可就覺得路放天太過善良了。

  「冤冤相報何時了?只要他們自此不再當山賊,這也就夠了。」路放天要的是徹底悔悟,可不是趕盡殺絕。

  「可那山賊頭子,不是連你的妻子都帶走了?」另一名友人羅川心裡明白得很,這路放天哪,看來一表斯文,骨子裡卻是硬得很,一旦下了決定,他死都不會改。

  所以他也沒多勸,只是逕自打探著路放天的婚事結果。

  怎麼說這富商與官家聯姻的大事,都是蘭州百姓頗有興趣的話題,如今山賊已走,那路府新娘子又該如何?白空著個位置嗎?

  「她對那山賊頭子癡情得很,兩人又早在我之前訂了親,若不是被她那個為富不仁的爹害慘,兩人說不定早就雙宿雙飛……」路放天透著清朗的聲調將事情簡述了一回,才瞪眼瞧向了羅川,「你覺得我該阻止他們嗎?」

  「廢話,當然不成,免得進了門之後還教你替別人養兒子。」柳耀忙不迭地插嘴。

  「綠帽子我沒興趣戴,別人的女人我更不想要。」路放天倖倖然地揮揮手,「不提這些,喝酒。」

  他好不容易把事情處理完,如今只盼著這山賊搶親的風波早日平息,免得全蘭州百姓老在茶餘飯後討論他跑了妻子的事。

  「如果是我那好妹子呢?」確定這門舊親事是吹定了之後,羅川索性搭起親來。

  反正路放天的為人,他相交多年也是知道的,雖然脾氣一拗起來就硬得很,心地倒是挺好,而且為人清白正直肯上進,妹子嫁過去絕不會吃苦受罪。

  「問了半天,你是想說媒?」路放天眉梢一挑,有絲意外。

  他是知道羅家妹子對自己有意,卻沒想到羅川會直接問明。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說媒提親的事,你覺得這多是攀關係、搭親戚,而且強求的緣分不會美滿……」羅川止住路放天正要開口的長篇大論,搶先道:「只是經歷了這許多事,我想你的想法或許會有所改變,才替妹子開口問問。」

  雖然路放天老說,一切都隨緣,有緣才會成親,沒遇上,慢慢來也好,反正男人就算年紀長些,只要有錢有權,不怕找不到姑娘娶。但是……

  「我倒是挺贊成的!」柳耀在旁不甘寂寞地喊道。

  「你湊個什麼熱鬧?」路放天忍不住搖頭。

  「我說你啊,什麼男人只要有真材實料,老頭子都能娶到好姑娘?瞧你文武雙全的,還不是比不過一個山賊,那褚家姑娘寧願要個山賊不要你啊!」柳耀用力往好友肩上拍了一拍,勸道:「所以啊,我想你還是趁著有姑娘欣賞你的時候,挑個喜歡的當妻子吧!」

  「放天,就算老了還要得到妻子,你可想過老了是否還有體力生養兒子?這香火延續的問題,你不能不考慮著。」羅川沒想去戳好友的傷疤,僅是提出切身的問題。

  「你倆唱雙簧啊?只會咒我。」路放天白了兩個損友一眼,揮揮手應道:「終身大事我不是沒考慮過,別一直催我。」

  「你考慮過?」羅川訝道。

  「那你看上哪家姑娘了?」柳耀真沒想到路放天的動作這麼快。

  「一個也沒。」路放天說著又是一杯酒入喉,「媒人婆介紹的我都不中意,所以我決定自己養一個。」

  「自己養?」羅川與柳耀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就像童養媳一樣,先帶個小姑娘回家自己教,養大了滿意了就娶了當妻子,像這樣的才會對我死心塌地,而且一切喜好興趣跟教養,都會符合我的要求、讓我滿意。」

  羅川與柳耀錯愕地聽著路放天的決定,心裡卻只有哭笑不得的念頭。

  還說什麼不強求緣分?路放天這決定已是強求了吧!

  不過這傢伙就這副德行,既是說出口的決定,那就是沒得商量了。

  「那……你有看上眼的小姑娘嗎?」柳耀好奇道。

  「沒有,不過我想去城西外頭找。」路放天想想,擇期不如撞日,既然好友問起,那就今天去探探吧!

  只是,他這回答,卻教兩個人更是錯愕了。

  「城西外頭?」羅川啞著聲音,瞪大了眼,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畢竟蘭州城西外,由於前兩年出了天災,現在根本就像片荒廢的土地啊!

  路放天……要去那個荒地裡找姑娘回家養?

  ※※※※

  破廟前一片荒地,幾株枯木橫七豎八地斜在田邊,放眼望去,荒地上遠遠的幾個老農正在長不出太多東西的田裡忙幹活。

  掉了毛的老狗臥在牆邊陰影裡,偶爾揮動尾巴趕著身邊蟲子。

  幾個孩子東一個、西一個地縮在各地,有的睡倒在牆裡,有的坐在路邊乞討著。

  自從天災過後,這城西外幾乎成了廢土,能搬的都搬了,不能搬的人,有的死於天災,無依無靠的只好繼續留了下來。

  雖然路知縣已盡力幫助這一帶的百姓,但總是能力有限。

  柳耀與羅川原本只是跟著路放天來看熱鬧,卻沒料到城西外頭比他們知道的更糟糕。

  像這樣的地方,找得到令路放天滿意的小姑娘嗎?

  只是,瞧路放天一臉認真地對著破廟旁的孩子端詳,再不然就是望著田邊幫忙的老農孫女,讓他們忍不住心頭一涼。

  這路放天不會是玩真的吧?他真想從這群小乞丐樣子的孩子裡找對象?

  這這這……怎麼看都不搭襯呀!

  兩個人跟著路放天橫過幾處田地,正猶豫著是不是該教他往別處尋去,可路放天卻倏地止住了腳步,在一處頹圮的牆邊停下來。

  「丫頭,叫什麼名字?」清朗音調響起,教羅川與柳耀不由得跟著望去。

  一個灰頭土臉,連是男是女都快要分不清的小乞兒,正坐在牆邊。

  糾結的髮絲交疊地落在細肩上,破衣穿著幾層,卻看不出哪邊有補過、哪邊沒補過。

  唯一能引起旁人注意的,或許是那雙有些營養不足的小腳丫,即使沒鞋穿、打著赤腳,但那骨架子倒是纖長,拉拔長大了或許真會是個漂亮模樣。

  但是……堂堂蘭州知縣的獨子,令蘭州多少姑娘家芳心暗許的路放天──

  居然想調教一個小乞兒當未來的妻子?

  老天爺哪——

  莫說旁人不許,就算是路知縣怕也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吧?

  羅川蹙了蹙眉,他知道路放天難勸,但或許再商量一回,可以勸得他挽回心意也說不定……

  「小三。」小乞兒應得比羅川欲出口的話還快。

  抬頭瞟了眼前三名衣著華貴的男子一眼,小三乾著聲音應道。

  「叫小三……這名字不好,得改改才成。」路放天喃喃自語。

  「什麼好不好?」小三懶洋洋地抬眼,瞧著這個出聲問她的男子。

  太陽毒辣,曬得她昏沉沉,早沒了力氣去關心旁邊的事物。

  背光讓她見不清男子的長相,不過願意這麼近挨著她說話的人,她還真是頭一遭遇上。

  以往那些路經此地出城入城的人們,總是隨手往她身邊扔幾枚銅錢便走了,倒鮮少走近她。

  畢竟她是個乞丐嘛,渾身臭臭髒髒的,不太會有人肯靠近她的。

  所以……這男人還真是個怪人,居然還問她名字。

  「丫頭,妳爹娘呢?」不知她心裡思量,路放天又往下詢問。

  「天災死了,所以我才當乞丐。」她答得理所當然。

  沒得依親,小個頭又找不到工作,除了當乞丐她還真不知道怎麼活下去。

  不過,這男人還真囉唆,問她這許多事幹啥用啊?

  「真省了事,不用找長輩提親。」路放天點點頭,沒回應小三的疑惑,只是逕自思索。

  當然他沒什麼幸災樂禍的想法,只是見多了想教女兒巴上官家討便宜的父母嘴臉後,他可不想再多替自己找麻煩。

  但是,他的考量自然是兩個好友無法理解的。

  一人一手拉半邊,羅川與柳耀很有默契地把路放天從小乞丐面前拉開,悄聲問道:「放天,你不是認真的吧?」

  在旁聽著路放天的自言自語,連他們都快耐不住了。

  一個沒爹沒娘的小乞兒,路放天當真要挑她當妻子養大?

  「你倆覺得有哪裡不妥嗎?」路放天看著友人一臉的不諒解,僅是淡聲反駁:「她沒爹沒娘,帶回府也用不著對誰交代,連安家費跟聘禮、迎娶送嫁都省了。」

  「那也用不著挑個乞丐吧?你要沒爹沒娘的孩子,縣裡的公家私塾就收留了不少,再怎麼樣都不必挑上這乞兒呀!」羅川苦口婆心地勸道。

  「放天,那淨蘭寺裡的師傅也養了不少在天災裡失去爹娘的小孩,個個教得乖巧聽話,你怎麼好的不挑淨給自己找麻煩?」柳耀瞟了小三一眼,心裡不是很能理解。

  要從頭教起,可不是件簡單的事。

  說什麼養媳婦呢!這乞兒帶回去,跟養孩子沒兩樣啊!

  「找個教好的才麻煩。」路放天不以為然地搖頭。

  「怎麼說?」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這小三現在是乞丐,我帶她回家,自然是錦衣玉食,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等她在我家過慣了好日子,就不會想回頭當乞丐了。」他那跑去跟了山賊的妻子,原是富商之女,在他看來,她是不知民間疾苦才會這麼選擇的。

  所以還是嚐盡苦日子的乞丐好,這樣她才會聽話、珍惜他給的好生活,不會跑掉。

  至於那些給好心師傅們教乖的孩子,早已經慣了私塾或寺裡的生活,雖不至舒適享受,卻也是日日飽餐的過著平凡安穩的日子,倒不一定受得住府裡的規矩或合乎他的要求。

  而且孩子們長時間一群人相處在一塊兒,難保不會互生情愫,就算他看上眼,說不定對方還不肯跟了他。

  所以算來算去,這小三可說是最合適的人選。

  年歲嘛……看起來不過十來歲,教規矩聽得懂,又稍稍理解一點人情世故,而且學東西正快,所以再好不過了。

  至於長相的問題,雖然她一副髒兮兮的模樣,但是仔細看卻能瞧得出,她一張小臉其實五官端正,還有些標緻,帶回府好生洗淨再打扮一番,肯定是個小美人。

  只要照他的計畫好好教她、養她,日後肯定會是個美人妻子。

  路放天拍拍兩個友人,知道他們是關心,但他的決定向來無人能夠動搖。

  「這……放天……」羅川搖搖頭,開始懷疑所謂的天才與傻子,是不是真只有一線之隔?

  這路放天,腦子聰明絕頂,處事也快速,但是此刻卻似乎是快過了頭,以至於越過了分界線,從天才這一端,跑到傻子群裡去了。

  「喂,放天,別說我沒義氣、不提醒你,這天災下的孩子,多數都給親戚領了去,或是進了私塾跟寺廟裡,可她還淪落在此,該不是出身有問題吧?萬一她有著賊子爹娘,只是因為偷搶途中給人打死了,才讓她當了乞丐,那可怎麼得了?」柳耀拉過路放天勸說著。

  就算路放天勸動路知縣,養下這女娃兒,但是由罪人之後來當獨子的妻,諒那知縣再開明也不會同意的。

  「你還真能胡想,回頭我介紹你去私塾給孩子們講故事吧。」路放天輕笑一聲,腳步又踱回小三身邊,「這事,問本人不是比較清楚?」

  低下頭,彎了腰,路放天也沒管一身袍子前端沾上了泥沙,半跪著蹲在小三面前,輕聲問道:「小三,妳爹娘以前做什麼營生的?」

  「種田的。」小三總算能瞧清這男子的長相了

  瞧他一個大男人半跪在她面前,視線還平著她的眼睛瞧,讓她感覺真是新鮮。

  過去可從沒人這麼看她,多數人瞧她這乞丐,都是由上往下看。

  而這個公子……看他一身漂亮衣服,八成是城裡來的。

  鼻挺唇薄,星眸帶月,劍眉直挺,髮絲梳理得整整齊齊,削肩而過。

  她沒見過多少年輕男人,但這個公子,倒真是她見過生得最好看的一個。

  甚至,就連問她話,他都客客氣氣的。

  「前些時候大旱,土地裡什麼也長不出來,爹娘淨把吃食留給我,自己卻餓到後來病了、死了,剩我一個人,跟著逃難的人到蘭州來,就在這裡討吃的了。」來到這兒後,因為時常有人進進出出那城裡,沿途見了乞丐總會丟點錢呀糧的,所以她也就留下了。

  瞧瞧這生得好看的公子爺,雖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許多話,但是他身上飄來的一股淡淡香氣,倒是好聞著。

  大概是富貴人家身上都洗得乾淨,所以才有這香味吧。

  「原來妳是雲蘭交界那一帶的人。」路放天聽著小三的回答,又回頭往兩個友人瞧了眼。

  見路放天往自己得意地挑了下眉,彷彿是在反駁自己剛才的猜測,柳耀只能搖頭。

  唉!路大老爺,我柳耀可是仁至義盡,沒帶壞你家寶貝兒子還規勸過他啊!將來你們父子吵架可別怪我沒盡朋友道義。

  羅川默不吭聲,只是苦笑。

  看來路放天是要定小三了。

  真不知道日後路府裡會掀起什麼樣的風波來?

  路放天見好友不再多話,於是滿意地回頭,想繼續探探小三幾個問題,只是一回首,卻正好撞上小三筆直投射過來的日光。

  「這位爺,您如果沒打算賞我點錢吃飯,我可要去別的地方找吃的了。」香味好聞,不能當飯吃,小三瞧瞧這三個人一直在竊竊私語,也不曉得在幹什麼,只得搖搖頭,放棄從他們身上撈頓飽餐的念頭。

  原本她還以為,回他幾個問題,或許他會賞點銀子,可等了半天,他態度雖然依舊客氣,卻沒半點掏銀子的打算。

  再餓下去,都要死人了,還不如早點另覓他處作打算。

  「妳等等。」路放天下了決定,止住小三想起身的動作,清朗的嗓音透出了回應:「小三,我跟妳打個商量,如何?」

  「什麼商量?」小三有氣無力地瞄了路放天一眼。

  「如果妳好好聽我話,跟著我過日子,我就保妳不必再當乞丐,天天吃得飽,夜夜有暖床睡,如何?」路放天簡單扼要地陳述著自己的條件,末了,他吐出淡淡一聲,自信的聲音像荒漠裡的蒼鷹掠過天際,在小三的耳邊響起——

  「我只問妳這麼一次,妳可要好好考慮,小三。」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6 09:47 PM


第二章

  所謂的蒙塵珍珠,拿來用在小三身上,大概是再適合不過。

  洗去了一層厚得嚇死人、可以倒掉三大桶熱水的灰塵之後,一個皮膚說不上滑溜細膩,卻也乾淨可愛的小女娃,就這麼被從水裡拉了出來。

  一壺茶下肚的時間,僕役們把小三洗淨穿戴整齊,不長不短的凌亂髮絲還給梳開了糾結、紮起兩根麻花辮,粉嫩的花紅髮帶盤捲其上,襯著她一身淡紅色調的新裝,看來白淨可人。

  原本暴露於外的細足如今裹在一雙緞面小靴裡,纖瘦得有些過火的身軀讓衣服有些空盪,但這些在路放天看來都不打緊,反正養這娃兒原就是要跟時間耗耐性的。

  而且這娃兒的樣貌一如他所猜測,果然是個精心打扮後會變得嬌嫩可愛的小姑娘。

  方才他特意教僕役為她準備了吃食,用過點心後人也精神了點,不管是相貌還是神情,就連那雙曾經直勾勾同他打量的眸子,都變得與那小乞丐的樣子大不相同。

  瞧她骨架子細瘦,好好調養後應是個纖靈的小美人吧!

  這下子,他倒真想瞧瞧那兩個損友的表情。

  等他們看見這個洗得白白淨淨的小三,絕不會像白天那樣在城西硬想攔著他帶人回府,而是跟他搶著要這小娃兒吧!

  想著,路放天得意起來,伸手揮退僕役,朝著站在門邊望著雕花門窗發呆的小傢伙招呼著。

  「羅姍兒,過來。」站著遠的,他雖瞧得出七分相貌,細點兒的卻看不出端倪來。

  方才他已向為她洗淨身子的老嬤嬤問清了,娃兒身上除了些細碎零散的小傷,倒沒什麼見不得人的胎記疤痕,身材雖因長時間受餓而瘦過頭,但是也沒見什麼大傷或病痛的痕跡。

  總合來說,給她幾頓好吃好料的,再睡個好覺,小三就會變成個普通人家的小女娃,再也看不出什麼乞丐模樣了。

  所以路放天很是放心,招呼著未來妻子便想好好認識一番。

  只不過他出是出了聲音,小三卻硬是給他站著不動。

  路放天微蹙了下眉心,還以為她是緊張著四周華宅不敢擅動,索性拉高了點聲音往她喚著:「過來吧,以後這就是妳家了,不必緊張。」

  小三聽著路放天的高音,又見他往自個兒招手,才納悶地往前進了幾步,「你是在叫我?可是……我不叫羅姍兒啊。」她方才跟著這男人回來時,不是說過她叫小三了嗎?

  「從今天起,妳就叫羅姍兒了。」路放天搖頭,很是堅持。

  小三,這名字一聽就沒個氣質,日後要當他妻子的姑娘怎能喚著這麼一個像是路邊貓狗或流浪乞兒的名字?

  就算小三從前是乞兒,爹娘也沒給她個好名字,但他日後就是她的夫君、她的天,所以替她改個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只是,瞧小三聽著名字卻攢緊眉心,似乎不是很滿意。

  「妳不喜歡這名字?那麼……叫羅君雅吧?」路放天想想,又取了個新名字。

  君雅,象徵著日後他這小娘子會被調教得優雅靈秀,宛若一朵素雅鮮紅的君子蘭。

  這名字,與小三日後的模樣,才會相襯、相配。

  嗯,還是叫羅君雅好些。

  「我不是不喜歡……」小三怔忡半晌,才連聲搖頭。

  這兩個名字,唸起來聽起來,都比她這小三風光多了。

  這男人想必是念過不少書的富公子,所以隨便取個名都像不出門的大家閨秀、千金小姐在用的。

  但是……她也有她的堅持。

  「我不姓羅,我有爹、有姓。」再度搖頭,這回小三的聲音又大了些,「我跟著你回家,是不想自己餓死,才答應聽你的話,但我不會為了一碗飯就丟了祖先。

  「我家是窮,沒錢讓我上私塾,但我還知道點做人道理。」小三抿抿嘴,又往下續道:「爹說,一個人走路時不能改名字,坐著的時候不能改姓氏,我天天都要走跟坐,所以不能改。」

  一番話將「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硬是冠上另一種說詞,教路放天在好笑之餘也頗感意外。

  他原以為這小乞兒,只要有飯吃有得睡,生活舒適了就會乖乖聽話,但是瞧這娃兒,卻是人格原則比肚皮重要。

  大半他見過聽過的乞丐,就算讓人要弄欺負,要他們學狗爬換熱湯喝,十個有十一個會照做。

  但是這娃兒……卻挺有骨氣的。

  很好,他更欣賞了。

  畢竟若他只是求個會諂媚邀寵的女人當妻子,那倒不如往花街裡去尋,可他並不想把自己當恩客。

  不過,欣賞歸欣賞,他就是要小三改名,這點他是不會妥協的。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確實是大丈夫所為,但小三,妳可是個姑娘家。」要辯過小三,那並不是件難事,只不過路放天很是意外,他教育妻子的過程,居然在頭一個取名改姓的關節上,便先絆了一跤。

  「所以?」改不改姓名,跟她是個姑娘有什麼關係啊?

  小三對此頗不能理解,但是聽見「姑娘」這詞兒,倒教她感到新鮮。

  畢竟在她當乞丐的時候,可從來沒人用這般客氣的稱呼叫她。

  「既然妳懂得做人處事的道理,那我們就來談道理吧。妳可知道何謂三從四德?」路放天品了口茶,淡道。

  「聽娘說過。」不過詳細的是些什麼,她卻是不知的。

  「那妳可知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路放天又探問著。

  「懂。」小三簡潔地點頭應聲。

  「很好,那麼妳應該也知道,女人出嫁後,就得冠上夫姓這回事吧?」路放天擱下茶,視線直勾勾地往小三瞧去。

  小三給他瞧得有絲不自在,只能靜著聲點頭以對。

  婚嫁一事,這男人講得這麼多做什麼呢?

  「既然妳也明白,那就好懂得多。男人的職責是成家立業、光耀門楣以顯先祖,所以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但是女人可不同了,女人之德是順從丈夫,因此妳既是個姑娘,就不需拘泥在改名改姓這回事上。」路放天是鐵了心要她改姓名,怎麼都得說動她。

  「咦……可是改姓這事,是等我嫁人之後才改吧?」雖說她年紀還小,嫁娶一事似與她無關,但是總聽著從前街坊鄰居提過的。

  「童養媳妳可知道?」路放天依舊沒回小三的話,僅是反問她。

  「童養媳?我懂……」小三眨著黑瞳,半晌突然瞪著眼往路放天打量起來,「咦?難道你要我到宅子裡住,是要我當這家裡的童養媳,長大後嫁給這家裡的老爺或少爺啊?」

  這事來得還真是突然哪!

  「沒錯。」路放天見小三似乎是懂得了,於是露出滿意的笑容。

  小三瞧著路放天帶著幾分自信與傲氣的模樣,怎麼也想不到,這男人居然要養著她當童養媳。

  雖然常聽說,什麼夫呀妻的,還有那些童養媳、婦德、三從四德……可這些都是只聞其一、不知其二,老實說她根本不知道那些話裡的意思。

  可她簡單的事是明白一些的,那就是男女感情好了便會結為夫妻,就像她去世的爹娘一般。

  這麼說起來,眼前這個突然就把她撿回來,還要把她當童養媳的男人,就是要娶她的少爺,而且以後會對她很好嘍?

  等她長大成人了,就會變成這男人的妻子,所以他對她會像爹對娘一樣,很疼、很疼嘍?

  圓黑的眸子滴溜溜地往路放天臉上打轉了幾回,小三還記得,爹娘曾說過,等她大了點要為她找個好對象,把她嫁出去過點好日子,雖然她是不懂什麼叫好對象,但是有件事她倒是明白的。

  這男人帶她來住的這宅院,又有家僕又有大院子、花園的,就連給她洗澡的水裡都有花香味。

  而他給她穿的衣服,料子軟得像饅頭裹在了身上,軟綿綿好舒服。

  那個照料她洗澡的老嬤嬤待她也是同他一樣,講話客氣得很,對她軟聲軟語的。

  甚至,老嬤嬤還把她這打了死結的長頭髮梳理得漂亮、綁了她很久沒綁過的辮子。

  剛才說是特意替她準備的吃食裡,有好多她沒見過的食物,又是餅又是點心的,就連湯都香氣噴噴,讓她吃得差點兒撐了肚子。

  而這個說要她當童養媳的男人,長得斯斯文文,眉毛生得很英挺,人又禮貌客氣,對她這乞丐說話時,跟其他那些會趕她走的人完全不同。

  甚至,他連好聽的名字都取給了她。

  像這樣待人客氣的男人,應該就是個好人、是爹娘口中的好對象吧?

  因為,他確實給了她爹娘口中所謂的好日子。

  吃得好、穿得暖,又四處乾乾淨淨也沒人欺負她。

  這男人要她當童養媳,爹娘一定不會反對吧?

  小三兀自思索著,而路放天卻沒心思等她決定。

  因為他早就替小三做了決定。

  「既然妳明白自己從今天開始是童養媳,那就該知道,這等同妳嫁了人,所以出嫁要從夫……」簡單來說,他希望小三做什麼,她就得點頭去做,因此這姓呀名的,他決定要改就得改,小三不准同他爭辯。

  「嗯,我懂了。」小三知道,爹娘去世後,她就得打理自己的事了,既然這男人是爹娘形容的好對象,那她就作主了自己的親事,當這男人的童養媳吧!

  「妳懂了?」路放天還思索著怎麼說服她,怎知小娃兒像突然開了竅,一個點頭就應過去。

  「嗯,小三……不,羅君雅懂了。」小三想想,出嫁改姓天經地義,既然她將要當這男人的妻子,那跟著他姓羅,再順從丈夫的意思改名字,確實是她這個姑娘家該盡的本分。

  只是兩個名字她也不曉得用哪個,才能教未來的夫君滿意,想想索性用了夫君最後一個喚著的「羅君雅」。

  「很好。」路放天見小三妥協,也沒再同他爭論,心裡甚為欣慰。

  看來,他果然是撿到個小寶貝了。

  接下來,只消好好教她、好好養她,讓她成為符合「羅君雅」這名字的小妻子,那就大功告成了!

  ※※※※

  「羅君雅?為什麼起這個名?你不是姓路嗎?」

  城內酒樓裡,羅川偕同柳耀,捺著性子聽完了路放天的簡述,忍不住又是異口同聲。

  「我說放天,她是要嫁給你吧,怎麼不改成路君雅?」柳耀怎麼也參不透其中道理。

  「要她姓羅,當然是有其意義的。」說著,路放天伸手給羅川斟滿酒,微微扯出一笑。

  「什麼意義?」羅川不疑有他地舉杯喝下。

  「因為羅君雅是羅川你的遠房表妹。」路放天神色自若地應聲。

  「咳!」羅川差點沒把入口的酒噴灑了一桌。

  捂著嘴望向沒良心的友人,羅川忍不住眉心緊攢,「你沒事把我扯下水做什麼?」

  而且這回拖他下水,還是這麼大個麻煩!

  教他無中生有多個表妹?有沒有搞錯呀?

  「不好嗎?你一直想把妹妹嫁給我,這不正稱你心意?」路放天一聳肩,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哇哈哈哈!這還真是便宜了你呀!」柳耀在旁放聲大笑。

  「放天,我是說過想把妹妹嫁給你,但那是我親妹妹!」羅川擺起臉,大有不認帳的意味。

  一個來路不明的掛名乞丐要入他羅家門?哪兒來這麼好的事!這是說收便收的嗎?

  「不都是妹子,有什麼差別?」路放天搖頭,不懂羅川在堅持什麼。

  「一個是親的,一個不是!」還問他差別在哪?路放天這朋友真夠有道義的了。

  「我說你啊,親不親,橫豎都掛在這蘭州望族羅家的名下,現在這現成的親戚讓羅家跟路府結親,等於你多了個官家親戚,日後出門在外行走做生意,可是方便得多,你有什麼好不滿?」路放天扳指數著好處,自認為從沒虧待過羅川這老朋友。

  「聽你胡說!這是娶妻,不是談買賣。」如果是談生意,路放天這提議自然是一本萬利,一點兒也不虧到他羅家。

  但偏偏他們現在談的是路放天的婚事,可不是計本算利的生意啊!

  「那你就當是生意來談吧,反正等我成了親,聘禮少不了你的。」路放天逕自下了決定。

  「聘禮?你都把人帶回家了,還玩什麼下聘迎娶?」柳耀怪叫起來,「你帶那小乞兒回去,為的不就是省麻煩?」

  兜這麼大一個圈子,會比去找個好人家姑娘簡單嗎?柳耀實在是不懂路放天在想些什麼。

  「這聘禮迎娶,不是我想要,是擺樣子給我爹瞧的。」路放天擺擺手,眉心微蹙。

  「你這事還沒同路知縣提嗎?」羅川低聲問道。

  那天瞧路放天勢在必行的態度,他與柳耀還當路放天已將路知縣給擺平了,怎曉得路家那頭什麼也不知道?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爹的硬脾氣。」路放天沉聲道:「若他明白我帶個乞丐出身的童養媳回府,一定不會同意的。」到時候,他的一片苦心可就白費了。

  羅川與柳耀互瞟一眼,沒多吭聲,心裡想著的卻是同樣的事……

  啐,就路知縣硬脾氣?你這小子的脾氣不更硬嗎?

  「所以我暫且將君雅安置在城東的梅園,先瞞著我爹……」路放天沒注意到兩位友人的神情,只是逕自往下述說自己的計畫。

  「城東的梅園?」柳耀挑了下眉,「這名好生熟悉啊。」

  他腦筋還來不及動著,身邊的羅川已經吃驚地瞪著路放天,差點就要怪叫出聲。

  「放天!你將她安置在我家的別苑?」這傢伙真將那小乞兒當成他羅川的遠房表妹是吧?

  也不問過他一聲!這還有沒有天理呀?虧得路放天還是官家出身的!

  就算他們倆交情夠好,也別這麼樣陷害他吧?

  萬一給路知縣查出些端倪來,他之後還上不上得了路府造訪呀?怕不被揮棍亂打、轟出門了!

  就算路知縣不知道此事,萬一他們羅家底下的親戚追問起來,他去哪兒編派謊言來堵嘴?

  真不曉得路放天的腦子到底是聰明還是呆?

  「怎麼?我上回去拜訪時,不是誇過那邊寧靜雅致,很是漂亮,你就應了要讓我當自個兒家、隨意用的,不是嗎?」現在他把那梅園當自己家裡讓人住進去了,這羅川倒是嚇得跟貓掉了水裡一樣,手足無措的。

  想那羅君雅依照他的吩咐乖乖住下後,還對園裡的花花草草很是欣賞,瞧得目不轉睛的,讓他甚為滿意,認為梅園果然是好地方,有助於怡情悅性……

  「我是說過任你使用梅園,但是……」他可不是拿來給路放天弄這等荒唐事的啊!

  這廂羅川急得話也說不清,畢竟人都入住了,他要再想撇清關係也難,而這邊路放天講得理直氣壯,怎麼也不願意改變心意,兩人正辯個沒完,坐中間的柳耀卻先開口了。

  「喂,我說放天,你該不是想來個瞞天過海,說那娃兒確實是羅家表妹,而乞丐小三壓根底兒不存在吧?」柳耀難得搶先想通,神情可得意了。

  依照路放天的設計,肯定是不會對路知縣透露任何實情的,否則也不必安排這麼多囉唆事情。

  因此,依他推測起來嘛──

  「你是不是想對路知縣說,這個羅君雅自小住在羅家梅園,而你前些天受邀去梅園賞花時,認識了羅君雅、進而一見傾心,只是礙於對方小姐年紀尚輕,所以你想等她大了點再上羅家提親……」柳耀邊瞧著路放天越顯得意的眼神,一邊說著心裡的猜想。

  「你是這麼打算?」羅川錯愕問道。

  「真不愧是路某多年知交。」路放天笑著往柳耀杯裡斟滿了酒。

  他一轉頭,正要往羅川杯裡倒酒,卻瞧見他輕嘆一聲。

  「我突然不想當你的知交了。」羅川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這該說他是遇人不淑嗎?居然跟路放天這個硬脾氣的少爺成了朋友,還讓他拖下水玩這麼大把戲。

  如果不是因為羅家當主現在已是他,而他的爹娘又已去世,不然的話,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向爹娘交代,說這遠房表妹的來歷如何。

  不過路放天八成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沒拿柳耀去玩,卻是差點玩死他,把他嚇得一顆心靜不下來。

  「撇身分的問題不提,我說放天,你如果真決意娶那娃兒,先迎回家不也是一樣?」柳耀沒被拖下水,心情大好,索性丟開了羅川的問題,往路放天打聽著。

  反正遲早是路府的小媳婦,早點帶過門熟悉一下,還可以日夜相處培養感情,甚至於早點讓路家兩老接納這娃兒,不也是挺好的?

  況且路羅兩家交情甚好,若是羅川作主出面允了婚事,路知縣縱有疑慮也不至於看出什麼破綻才是。

  「君雅的應對進退還上不了檯面。」路放天搖頭道:「現在帶她回去,我爹絕不會相信她是羅家人。」

  依她小乞兒的習性,不教人懷疑都很難。

  羅家雖是商人出身,但家中女眷多數習字念書,個個舉止賢淑優雅,與現在未經琢磨的羅君雅相去太遠,所以在未調教好之前,他絕不能讓爹親見到羅君雅。

  「那麼你是怎麼打算著的?」既然都被推下水了,羅川也沒再推卻,索性細細地問著路放天的計畫,免得事後由他這兒露了餡。

  「就像耀說的,我先向爹提起君雅,只是讓他明白我有意成家,但媳婦我自己已選好,不勞他老人家多費心思,而君雅若是出身羅家,爹自是不會嫌棄。」再怎麼說,羅家雖非書香門第、官家之後,但也是蘭州數一數二的望族,聲名又好,自家爹娘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怪不得你明明把人帶回家,卻還得玩這下聘迎娶的把戲……」羅川搖搖頭,感覺前方似乎有風暴在等候著他。

  現在他只盼望一切都會依照路放天的計畫去進行,別再節外生枝了!

  「反正我說不動你,就當我誤交損友吧,將來你該報答我的一樣不許少,那小乞丐你也得好好教養,別丟我羅家臉了。」既是談生意,羅川就不會放過任何一點利益了。

  「放心。」

  就算羅川不提醒,路放天也早就決定要好好教養羅君雅,將她養成一名溫柔嫻淑、知書達禮的千金小姐。

  而這一切,為的都是在將來,身邊能有個萬般聽話、絕不會自他身邊逃跑的乖巧妻子,這教他怎能不比羅川更加謹慎,而且小心翼翼?

  「將來,你一定會以羅君雅這個表妹為榮的。」笑容在路放天的唇邊漾開來,那是他一貫的傲氣、他的自信,與無人可敵的堅定決心……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6 09:47 PM


第三章

  春暖、花又開。

  轉瞬間,小娃兒已是個十五歲的大姑娘。

  削瘦的身軀漸轉豐盈,稚氣的臉龐開始有了幾分女人味。

  一舉一動給路放天訓練得優雅,琴棋詩畫的教導有了成果,因此如今的羅君雅,已不復初時小三的乞丐模樣,而真像個千金大小姐了。

  所以,在她今年過生日時,路放天送來的,不再是香包、人偶的小女娃玩意兒,而是用軟襯包裹在木盒子裡的髮簪。

  雕工細膩的銀簪鑲著珠花,玉石搖曳生聲,讓羅君雅看得驚喜極了。

  簪子呢!以往她也只見得娘親在過節時簪上一支,聽爹說那是下聘時送給娘親的,雖不值幾個錢,卻讓娘小心地保存了一輩子。

  不知道他送了這簪子,是不是意味著兩個人成親的日子也近了呢?

  這些年來,他總是日日來探她,待她極為親切,雖然兩人時有爭執,可大多數時候,這個一心充滿自信,又帶幾分傲氣的未來夫君,依舊是魅力十足的。

  所以她對這件親事,始終抱持著相當的期待,等著他前來迎娶她。

  只不過,親事還沒訂下,路放天倒先差人送了個丫鬟來給羅君雅。

  因為路放天認為她年紀漸長,該像個千金小姐,身邊有丫鬟陪伴,而成天伴著個奶娘,只將她當成小娃兒,日日梳著麻花辮,所以便換了髮與她作陪。

  從此羅君雅的日子開始起了變化,她不再梳著簡單的麻花辮,而是盤起秀髮、插上簪子。

  瞧著鏡裡的自己,那帶著幾分女性特有風韻的模樣,令羅君雅喜悅而迫不及待,希望能夠早點讓路放天看見她的新打扮,但偏偏……

  這樣的好心情,卻沒能持續得太久。

  原本每年過完生日,路放天都會抽空帶她四處走走的,可今年卻一反常態,在送了簪子後,路放天便沒再來過梅園。

  初時羅君雅還以為,因為她已是個能嫁人的大姑娘了,兩人之間確實該有些禮數,所以該保持點距離,但是……

  就算是禮數,至少也該隔幾日來探一回吧?

  但路放天竟像是消失了一般,一個多月過去了,還是沒見到人影。

  是病了?出了什麼事?還是……

  千百種理由在羅君雅的腦海裡閃過,卻理不出個頭緒來。

  一個原本經常待在自己身邊的人,如今突然沒個理由就失了蹤影,這感覺著實不好受,因為這樣的反常,實在很讓人擔憂。

  羅君雅已經慣了路放天疼著她的感覺了,如今卻突然沒消沒息的,甚至差人來捎個信息都沒有,讓她擔心得不得了。

  掛著煩躁心情,羅君雅吃沒吃多少、睡也睡不好,直到某日上午……

  「小姐,少爺來了,請妳到前廳相見。」

  丫鬟傳來消息,教剛下決定的羅君雅不由得驚喜起來。

  「他可終於來了。」羅君雅一邊跟著丫鬟走出房門,一邊擰了擰眉心。

  雖說路放天前來,總是教她高懸不下的心情放輕鬆許多,但是卻惹得她有些不高興了。

  從前他總是愛教訓她,說她不論上哪兒去都得有人伺候著、跟著,或是得跟他同行,最好每回都先跟他報備,否則就不許她隨便出門。

  當時,他用一句「因為沒見到妳我會擔心妳」,將她原本要說的反駁全堵回肚子裡,可如今,他自己呢?

  這個教人操心的未來夫君,他可曾想過,他這樣將她一丟兩個月,她也是會擔心他的!

  等會兒見到面,她非得好好跟他爭執一番不可。

  羅君雅下足了決心,也加快了腳步,急著想跟路放天好好抱怨他的失禮行為,但她萬萬沒料到,等在前廳的「少爺」,卻不是她以為的路放天……

  ※※※※

  「妳就是君雅嗎?」

  說話的男子一臉親善,大大方方地坐在廳上大座,讓羅君雅有些傻眼。

  這個男人是誰?瞧他一身華服,應該也是個富家公子哥吧?

  聽他喚著她如此親暱,可她真的對他沒什麼印象……

  「妳好像不認得我了。也難怪,我們只有在妳住進梅園時見過一面。」而且當時,他還是站在路放天身旁,半句話都沒跟羅君雅說過。

  「咦?你見過我?」還是在她當小乞兒、被路放天撿回來的時候?

  「我叫羅川,這座梅園是我借給放天的別館,他說妳出落得美麗大方,所以讓我來探探妳。」羅川喝過下人端上來的茶,一邊打量著眼前的羅君雅,心裡忍不住讚嘆起路放天的識人眼光和教導功夫。

  老實說,當年他與柳耀都不看好路放天挑上的小乞兒,所以壓根底兒沒去管住在梅園的羅君雅。

  反正只要路放天別給他鬧出問題來,他這個羅家當主,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看路放天能提出什麼名堂來。

  原本他還曾經私下與柳耀打賭過,覺得路放天可能到了最後還是會放棄這種詭異的養妻想法,而去另覓對象的。

  可他沒料到,前幾日路放天突然來探他,說羅君雅已是個落落大方的美麗小姐,絕對能教他心服口服、以羅君雅為榮,因此要他到梅園探探這個掛名表妹。

  所以他也就抱著好奇的心態來湊個熱鬧看看了。

  只是這一見,還真是驚為天人啊!

  眼前這個舉手投足、談吐禮儀,都是十足十大家閨秀模樣的美麗姑娘,真是當年的小乞兒嗎?

  若不是路放天的交友情況他也多少清楚些,說不定他會以為路放天去外地找了個漂亮姑娘回來誆他!

  瞧這張帶幾分稚嫩卻又透著些許成熟風韻的臉龐,一雙黑得宛若夜空燦星的眸子,還有這玲瓏嬌纖的曲線,這個羅君雅給路放天一教,還當真是脫胎換骨,從璞石變美玉啊!

  這路放天,運氣跟眼光真不是普通的好,居然能從亂石堆裡探出塊上等玉來!

  尤其羅君雅這身氣質,活脫脫是個纖柔細秀的畫中仕女,那軟甜幼音完全不似當年的粗鄙談吐。

  嗯,怪不得路放天看不上他那活潑外向的親妹子,原來他想要的是羅君雅這種秀雅美姑娘。

  「這幾年忙於生意,沒空來探妳,但日後咱們就是自家人了,所以妳就別客氣了,坐吧,君雅。」想到日後自己會多個漂亮的表妹,還能為他們羅家牽上路府這姻緣,羅川欣慰地露出了笑意。

  看來路放天真是沒辜負他的投資,這筆生意可著實划算啊!

  「這……對不起,我真是半點印象也沒有了,而且……請問你說自家人是什麼意思?『放天』又是誰啊?」羅君雅愣愣地瞧著羅川,心裡有著千百個不解。

  「什麼?」羅川的笑容突然僵在唇邊。

  這些他以為羅君雅都應該要知道的東西,怎麼她卻是半點都不明白?難不成路放天什麼也沒跟她說嗎?

  「妳……君雅,這些年來,放天不是日日都來教妳嗎?怎麼妳卻不知道他是誰?」羅川訝異地問道。

  「咦……你說日日來教我的少爺?他……」猛地,聲音突然頓住了。

  羅君雅有些慌亂地瞪大了眼,愣愣地看著羅川,好半晌才訥訥地應道:「我、我都喊他少爺,他也從來沒有說過他的名字……」

  羅君雅一心只認為,既然路放天是個好對象,那就如爹娘所願地嫁給他也好。

  而且路放天這些年確實對她照顧有加,所以她從來沒有多過問什麼,再加上兩人身分是有落差,所以她也慣了喊他少爺,久而久之還真沒想過他的姓名到底是什麼。

  「放天那胡塗蟲,究竟是在幹什麼啊?」羅川真想直接抓路放天過來好好質問。

  敢情他讓他這好友來探表妹,是要替他解釋這堆瑣事嗎?

  「請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少爺就是你口中的『放天』嗎?」羅君雅瞧著眼前這個看來溫文的男子,心想或許他會明白一切事情的經過吧!

  畢竟他都說了,他才是梅園的主子,而她以為的主子「少爺」,卻不是這兒真正的主人。

  這事,聽來似乎有些複雜,她所以為的一切,又好像都與她所想像的不一樣。

  還有更詭異的事……

  若說「放天」便是她所認識的「少爺」,那麼她要嫁的人究竟是誰?

  當初他明明就說過,帶她回家是要當童養媳、嫁給家中少爺的。

  可羅川才是梅園主子、才是少爺,那麼「放天」到底和羅家有什麼關係?他到底是不是她真正要嫁的將來夫君?

  「這實在是……」羅川瞧瞧羅君雅充滿疑惑的眼光,忍不住擰了下眉心,又嘆了口大氣,才緩緩應道:「看來那傢伙什麼也沒告訴妳,我就從頭說明一遍吧。」

  唉,損友啊!真是個損友!

  改天他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路放天,讓他別再有機會找他的麻煩!

  ※※※※

  羅川源源本本地將一切事情向羅君雅訴說,包括路放天被山賊奪妻、帶兵除之,跟著又決意挑上她這個小乞兒當童養媳,再將她的名改了掛到羅家望族之下,全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明白。

  當然對於羅君雅,羅川亦是沒吝惜多讚美幾句,只是聽著羅川的敘述,羅君雅的表情非但沒有因為釋懷而漸漸開心起來,反倒越來越陰沉。

  「這麼說來……他只是在教養一個理想的妻子,所以才挑上我?」明白了這段往事之後,羅君雅透出的聲調不免帶著幾分複雜情緒。

  「起因是這樣沒錯,至於後來的事,放天他也鮮少對我們提起,因此……」羅川接過僕人端上的熱茶,掀蓋聞香,微瞟了眼羅君雅若有所思的眼神,忍不住在心裡嘆息。

  真不曉得那路放天究竟葫蘆裡賣什麼膏藥?

  瞧他對教養羅君雅一事如此費心,應當不是一時興起,可偏偏他又什麼也沒對羅君雅言明,這不是挺矛盾的嗎?

  「那麼……敢問羅少爺,可知道路少爺近兩個月來,到底在忙些什麼?」羅君雅眼神一黯,想起近月來連點訊息都沒有的路放天,忍不住出聲探問。

  「聽說是在建別苑。」羅川應道:「他想將妳風光迎過門。」

  不過,就因為這樣便將羅君雅放在梅園不聞不問,也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啊……

  「風光迎過門……可是因為要抹去他跑了妻子的回憶,杜絕眾人之口?」羅君雅聲調一冷,心裡只覺寒風掃過。

  這個她一心以為是好對象的夫君,他到底有沒有將她放在心裡?

  明明日日陪伴著她,可一心一意為的卻是教養出一個理想的妻子,倒不像是因為對她有情。

  否則的話,他又怎會將她丟在梅園,半點訊息也沒給她?

  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吧!

  因為,她這個童養媳只該聽他話、乖乖長大,讓他有個體面又風光的婚事……

  雖然不知道路放天是不是真的這麼想,但是羅君雅卻不由得如此猜測起來。

  當年她還小,不懂得什麼叫感情,只當路放天是個好對象,便點頭答應嫁他。

  但如今,再也不同了。

  她不再是當年的孩子,她是個大人了,她有感情、有情緒的。

  對於路放天曾給過的體貼與恩情,她一直都將之視為珍寶,因為是路放天重新給了她一個夢、一個希望,還給了她一個家。

  多年的情愫慢慢沉澱,讓她眷戀上路放天傲氣自信的身影,也以為他會在將來,對她宛若爹待娘那般,深情呵護。

  可是,羅川告訴她的實情,很顯然地打碎了這個她以為的現實。

  因為她從頭聽到尾,完全聽不到半點路放天在意她的心情,她只知道路放天想要教出一個好妻子!

  這麼說起來,路放天根本半點都不在乎她啊!

  其實,只要是能夠符合路放天標準的姑娘,是誰都一樣!

  虧她為了路放天,還捺著性子做了許多她其實根本不想做的事,為了博路放天歡心,她學了許多連碰都不想碰的琴棋詩畫,而且這兩個月來一直掛心於他,可是……

  瞧瞧這男人是怎麼待她的!

  「君雅,妳別想太多了。」羅川見羅君雅臉色透著蒼白色調,纖手緊扭絲帕,連忙出聲勸告。

  真是的,這路放天,還說什麼羅君雅聽話、乖巧,他說一、她不敢道二?

  聽聽她問的問題,還有她明顯不高興的態度,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吧!

  那傢伙,枉他是全蘭州最受年輕姑娘歡迎的公子,對於女人卻是半點心思都不用!

  這羅君雅哪兒是柔順的姑娘?光瞧那眼神,他也多少看得出來,這姑娘脾氣應該還挺大的。

  否則的話,在知道路放天確實有意娶她之後,羅君雅應該就會安心才是。

  但她回他的話裡,卻對路放天這教養妻子、丟人不管的事情頗有微詞……

  「我知道,我只是個小乞兒,我不該對自己的將來有太多的期待,能有路少爺娶我,我就該心滿意足了,是不?」羅君雅揚起略帶嘲諷的笑容。

  直到此刻,她終於明白了,過去的一切,其實都只是她的一相情願!

  路放天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裡!

  對他來說,她大概只是個擺飾用的人偶而已,只不過上邊還冠著路夫人的名號,帶出了門還能炫耀一番!

  「這……事情也不是這麼說的,畢竟要當夫妻,總該情投意合才會美滿。」羅川嘆了一聲,「我知道那傢伙個性太傲,是挺容易惹人生氣而不自覺的,但他真的沒什麼惡意……」

  想那路放天,養著羅君雅都等上四、五年了,如果耗費耐性的結果,是羅君雅想跟他鬧脾氣不嫁,路放天八成會找他發飆。

  嘖,他可吃不消那傢伙的硬脾氣。

  「所以旁人就該配合他的脾氣嗎?」羅君雅尾音高揚。

  「看來妳是對他的行徑頗為不滿?」羅川輕嘆,抬眼看看羅君雅,問道:「妳跟他一起四、五年,總該多少了解他的個性,沒人勸得動他的。」

  「我不想勸他,我只想讓他知道,我不是個隨他擺弄的人偶。」羅君雅擰眉硬聲道,「每回總是只許他生氣、旁人卻不准數落他,憑的是什麼?」

  她是喜歡這個待她好、於她有恩的將來夫君,才聽他的話,但若真要問她的心情──

  她有氣!而且在明白事實的現在,她更氣了!

  「聽妳這語氣,該不是不想嫁他了?」羅川苦笑著問道。

  唉!看來路放天真是看走眼了。

  這羅君雅,也是個硬脾氣的姑娘,跟路放天看來是有得爭執了。

  「這是兩回事。」羅君雅微蹙秀眉,「他於我有恩,我打小就認定他是我的夫君,所以我並不是不想嫁他。」

  「那妳氣他什麼?妳都明白他是這性子了。」羅川搖搖頭,可以的話他不是很想多插嘴,不過他都已經被路放天拖下水了,現在想抽身好像也來不及了。

  「我氣他丟著我不管。」羅君雅咬咬下唇,怒道:「我知道他其實心好,只是人傲,我打小跟著他,要說不欣賞他、不敬仰他,那是騙人的,但我無法再容許他總是這樣傷人而不自覺!」

  「那麼妳有什麼打算?放天他趕建別苑,連婚期都定好了,若是讓他迎過門,成了他妻子,要想再勸他什麼,他更不會聽了。」羅川提醒道。

  「我想……給他一點教訓。」羅君雅看向斯文的羅川,語帶歉意地續道:「只是,這可就對不起羅少爺了,畢竟他硬將我掛在羅家門下,若這親事不順利,想必他會找羅少爺興師問罪吧?」

  「我是個生意人,君雅。」羅川挑了下眉,對於羅君雅會考慮到他心情的周詳思量,心裡不免多幾分好感。

  嘖嘖,真虧那不懂體貼怎麼寫的路放天,竟能教出羅君雅這個好姑娘。

  看來讓她掛在名下也不怎麼吃虧,說不定還是賺到了。

  將來就算這門親事談得不順利,羅君雅要另擇夫婿,依她的談吐舉止,絕對能覓得良婿,所以即使沒牽上路家這門姻緣,他羅家也不會吃半點虧。

  「放天與我多年知交,也虧欠我不少人情,所以妳不用擔心我,倒是……妳想怎麼教訓他?若方法可行,我倒願意支持妳,畢竟他的硬脾氣也給我惹了不少麻煩,如能改正,對我也是好事一樁。」羅川揚唇笑應。

  「若是羅少爺不介意,那麼君雅就放心了。」羅君雅向羅川行了個禮,「過去給您添這許多麻煩,君雅卻從來沒能道謝,現在還要麻煩羅少爺操心我與路少爺的婚事,這恩情君雅會銘記在心的。」

  「好表妹,妳既已是我羅家人,我這個當家的自然不會虧待妳。」羅川揮揮手,示意羅君雅不必客套,續道:「過去的不用再介意,只要是合情合理的事,我都會幫著妳的。再怎麼說,這件胡塗事都是因為放天才惹出來的麻煩,況且妳若不幸福,我這個當家的又怎麼看得過去?」

  他的話無異是給了羅君雅一顆定心丸,秀眉初展,羅君雅露出欣慰笑容,點了點頭,算是認了羅川這表哥。

  她是幸福的,路放天確實為她帶來了不同於以往,而且原本不可能屬於她的幸福。

  可是,一昧的給予、一昧的接受,都不是人與人相處時應該有的態度。

  她與路放天之間的感情,其實從很早以前就失了平衡,只是因為她喜歡著他,所以捺著性子沒開口,也讓他胃口越養越大,對感情任性起來。

  因此……現在,是時候改變了!

  「多謝表哥關心,既然表哥願意幫忙,那麼君雅就大膽直言了——」輕音迸落,羅君雅勾起了動人笑容。

  她還是喜歡路放天的,認了他當夫婿那麼多年,她的心意早已堅定無比,但是既然路放天對她無情,那她就要讓路放天打從心底裡愛上她、眷戀她,甚至是在乎她。

  她要教路放天好好學學「體貼」該怎麼寫!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6 09:48 PM


第四章

  半年了。

  自從羅君雅滿十五歲之後,又過去了半年,這段時間裡,路放天一步也沒踏入梅園。

  為了安排婚事,他遠赴外地找來上等絲綢,請最好的師傅縫製嫁衣,以配合他一手教導出來的乖巧妻子。

  為了這件親事,也為了感謝羅川這些年來讓他將人安置在梅園,他準備了令人看得眼花撩亂的珍貴聘禮。

  至於路家二老,因為兒子終於肯成親了,所以高興得令人趕建宅子,希望兒子能與新娘子在宅子裡不受打擾、生幾個白胖孫子。

  忙東忙西,路放天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之中,卻壓根底兒忘了,那個被他晾在梅園的羅君雅,是不是會想他、是不是會戀他?

  不,從來就沒有。

  路放天一丁點兒也沒憶起那個曾經張著雙眼、把他當成了自己將來依靠的小娃兒。

  他只想到,再過不久,他就能迎娶新娘子過門,而且這個新娘子,還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乖巧妻子,絕不會再像上回那個,跟他又鬧又吵還逃跑。

  所以他理所當然地把羅君雅放了半年沒去見她,認定她絕對不會鬧出任何麻煩來,直到他備好了一切,才帶了幾樣簡單禮物,上門拜訪羅川,為的是向羅家正式提親。

  只不過……他沒想到,這回提親,居然連不相干的柳耀也來湊熱鬧了。

  「放天,真是好久不見了,今天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上門了?」羅川笑著招呼友人入座,對於路放天質疑柳耀也在同時間上門一事避而未答。

  「我是來知會你一聲,成親的日子定在下個月初八,所以過兩天我就要將聘禮先送過來……」路放天簡單地說明了來意。

  「什麼?你要成親,聘禮怎會送到我這兒來?」羅川擺明了裝傻。

  雖然他是很想直接劈頭罵幾句,說路放天如何的沒良心,不過他還是把脾氣壓著了。

  畢竟,精彩的計畫還在後頭。

  「你在說什麼啊?我要娶君雅,聘禮不送羅家要送哪?」路放天猶不知自己早惹火了羅家人,還當是羅川在整他。

  「咦?你要娶君雅?」羅川裝得訝異,心裡卻直想笑,「原來你想提親?不早點說,我這就叫表妹出來問問她的心意。」

  「你……」路放天瞧著友人詭異的態度,一下子真是反應不及。

  這是怎麼回事?羅川早就知道他要娶羅君雅了,況且羅君雅還是他一手教出來的乖巧妻子,如今他決定好婚期,羅川儘管收下聘禮、把人嫁過門便是了,怎麼又要叫羅君雅出來問心意?

  而且,羅君雅不是應該住在梅園嗎?怎麼羅川卻說要叫羅君雅出來見他?

  思緒沒來得及摸透,一個熟稔的身影已讓丫鬟扶了出來。

  距離上回他與羅君雅相見,中間雖只隔了半年,可羅君雅卻是出落得更為美麗大方了。

  柔嫩臉龐點著朱紅,纖盈腰肢裹著紗裙,那披肩的黑髮猶似天河灑落,覆在她天藍色的衫子上,看來俏麗動人。

  想到這漂亮娃兒就要成為他的妻子了,路放天不免有些得意起來。

  他一心一意教養出來的好妻子,日後包準讓全蘭州人都羨慕他啊!

  「君雅見過表哥、路少爺、柳少爺。」羅君雅倒是沒多瞧路放天半點,僅是向眾人行了禮。

  「君雅,妳什麼時候搬到羅家來了?我還當妳住在梅園。」路放天是記得自己有請羅川暫時看顧羅君雅,怎想得到羅川這好兄弟,居然義氣到把人接回本家住了。

  「表哥擔心君雅一個人獨居梅園有所不便,便讓我搬回家裡了。」羅君雅面不改色,僅是以微笑應答,可事實上她的心情卻是複雜到了極點。

  路放天,這個傷人猶不自知的未婚夫啊……

  沒想到他竟然將她一丟半年,期間半聲不吭、半點訊息不留,就連羅川與柳耀都快要等不下去,若非她早有計畫,要教他嚐點苦頭,否則只怕她也難以忍耐這半年時光吧!

  如今,路放天真的上門提親了,可她卻無法盡情地享受這應是喜悅的人生大事。

  因為她很清楚,其實路放天心裡根本沒有她,根本一點都不愛她。

  所以她早與羅川談妥,一定要好好整治一下路放天的個性!

  除非他真的愛上了她,否則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輕易點頭答應嫁給路放天的!

  「原來你這麼照顧君雅,回頭我真該多包幾分大禮給你。」羅川對羅君雅的接納,令路放天感到有絲驚喜。

  看來羅川真的很欣賞他的教導成果啊!

  「她是我表妹,這是應該的,而且拜你的教導所賜,她琴棋詩畫無一不通,在詩會上出盡鋒頭,短短兩個月內便成了蘭州有名的才女,讓追求者差點擠破我家大門哪!」羅川一邊點頭微笑,一邊往柳耀望了眼。

  「是啊,君雅小姐吸引了不少富家公子的眼光,就連我都希望能一親芳澤,所以近日來天天上門,想央請羅川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把妹妹嫁給我,只是沒想到,連放天你都想來求親。」柳耀極為得意地接話。

  「你省省吧,君雅的眼光沒這麼低。」羅川揮揮手應道。

  「表哥這話太傷人了,君雅不是不欣賞柳少爺,只是性情並不合適,嫁了只怕將來不幸福啊。」羅君雅在旁搭話。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兀自聊得開心,卻讓路放天傻了眼。

  「等等……你們在胡說什麼?詩會?才女?羅川!我是請你照顧君雅,可不是教你帶我妻子去出風頭!」路放天瞪大了眼,沒想到這兩個損友居然會這樣聯手玩他。

  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連羅君雅這個向來聽話的小妻子都跟著插上一腳!

  他教羅君雅那麼多詩詞歌賦,是希望將來兩人有共同的興趣,可以一起吟詩品酒,可不是為了讓她去詩會吸引一票年輕公子哥兒的!

  「什麼你妻子?君雅還沒點頭答應你的提親吧?」羅川正色道:「君雅可是我的小表妹,還不是你的妻哪,放天。」

  過去他沒多管路放天的家務事,也沒多費心羅君雅的事,可現在既已認她當表妹,態度自然視她為家人,保護得很。

  所以,路放天若還想像以前那樣,把羅君雅當撿回來的小乞兒,要她往東、她就不得往西,那是不可能的事,因為他們羅家已是羅君雅的靠山了。

  「什麼?你……羅川!你究竟在搞什麼鬼?」路放天瞪著眼,沒想到才短短幾個月,他計畫好的事情居然失了控。

  而且,還是大大地失控,誇張到他無法一手遮天、把事情扭轉回復原狀的情況。

  「我沒搞鬼。」羅川露出略帶戲謔的笑容。「總之她現在是我羅家人,你想娶就得問她的心意。」

  說著,羅川轉向了心中百味雜陳的羅君雅,朗聲問道:「君雅,妳的師傅來向妳提親哪,妳意下如何?」

  羅君雅半斂眸光,飛快地往路放天掃了眼,即使他的眼、他的臉、他的一舉一動,都曾經令她想念、令她掛心,但是如今,一切都變了。

  她羅君雅,已不再是任由路放天隨手丟棄的小娃兒。

  或許應該說,她也不會放縱這個未婚夫將她當成人偶一般看待,卻完全無視她的心情。

  所以,儘管她並不是不喜歡路放天,對他的仰慕依舊,而且她執拗的脾氣也早決定這輩子是非路放天不嫁,不認第二人為夫,但是面對著他依然明顯的傲意,她還是堅決地搖了頭。

  輕音,迸出了令路放天差點氣昏過去的回答──

  「我不嫁。」

  ※※※※

  堂堂知縣獨子,卻硬生生地吃了閉門羹。

  路放天的精心盤算,如今完全派不上用場,面對甩都不甩他的羅君雅,還有存心整他的羅川,他惱火歸惱火,但是冷靜下來之後,也開始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半年前還那麼聽他話的小姑娘,怎麼可能在短短半年之間變了個性情?

  這要不是羅川串通柳耀在暗中搞鬼,就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為此,他很想找羅川談個清楚,怎麼說羅君雅都是他看上的姑娘,又讓他費了多年心思調教,羅川這麼佔著羅君雅,在朋友的道義上可說不過去。

  可偏偏,由於羅君雅拒絕了他的求親,羅川居然令家丁守在門外,不許路放天進門。

  這安排讓路放天根本見不到人,更無法將事情打聽清楚,最後他只得派人緊盯著羅川,看他往哪兒談生意,他就跟著去找人。

  十來天後,他終於在一家酒樓裡找著了剛談完生意卻還沒離開的羅川,一看見那熟悉的身影,路放天立刻衝上前去,瞪著羅川的眼裡差點都要噴出火來了。

  他的修養跟耐性再好,也是有極限的!

  要不是因為肩上扛著知縣獨子的身分,讓他明白他不能仗著權勢亂來,而且事情鬧大了難免會讓風聲傳到爹娘耳中,否則他早帶兵上門討人了!

  「羅川!你鬧夠了吧?」一見面,路放天便毫不客氣地迸出低吼聲。

  瞧著路放天以往的斯文模樣被消磨了幾分,眼裡甚至透出幾分以往未曾見過的焦躁,羅川僅是笑笑。

  招呼著路放天坐下後,羅川讓人端上幾壺酒,便令身邊的家僕到外邊候著去。

  「你分明知道時候到了,君雅就要嫁給我,怎麼能讓那些來路不明的小夥子進你家大門?」路放天端起酒杯便往喉嚨裡灌去,氣憤地質問起來。

  「什麼來路不明,他們都是有頭有臉的蘭州富公子。」要拒絕那些人,他可也得費點心神的。

  偏偏這路放天,還真是任性到極點了,半點都沒替他這友人著想。

  就像羅君雅當初說的,好好教訓路放天一頓,確實應該!

  「我不管他們是些什麼人,萬一向來聽話的君雅誤以為你對她另有安排,乖乖地答應了求親的年輕公子,到時候你打算怎麼辦?拿什麼來賠我?真要我一輩子打光棍?」這些天來他日日操心,就擔心自己多年來的心思是為他人作嫁。

  聽見路放天連聲責問,羅川僅是端起笑容,嘲諷似地瞟了他一眼。

  「你也知道要著急?」挑了下眉,羅川反嘲道:「那你可明白君雅的苦處了?」

  哼,他還沒跟他算帳,這傢伙倒是聲勢逼人。

  「什麼?」路放天微愣,「這事跟君雅有什麼關係?」

  「死性不改。」這麼多天了,羅川故意擺架子不見這個朋友,就是希望他想通,結果到頭來還是得由他來說清。

  「你是什麼意思?」路放天剛要回問,話語卻被羅川打斷。

  「放天,我知道你這幾天應該很不好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教出來的乖巧妻子跑去跟別人相親,甚至不曉得她會不會點頭答應,偏偏我跟君雅又對你不理不睬……」羅川一邊倒酒,一邊陳述著這幾日來路放天可能會有的心情,末了又補上一句:「這種被人丟下的滋味如何?」

  「糟透了!」路放天攢起眉心,心想這不是在說廢話嗎?誰在這種時候感覺會好啊!

  「既然感覺很糟,那你為何這麼對君雅?」羅川搖搖頭,苦笑道:「你以為你把她帶回家,讓她從乞兒變小姐,享盡富貴、學足知識,然後娶她為妻,就是對她好?」

  「聽你說的好似我虧待了她?我哪邊對不起她了?」路放天頗不贊同地揪緊了眉頭。

  「你想過君雅的心情嗎?」羅川白了路放天一眼,嘆道:「你說要娶她,但你可有把心放在她身上?你教她養她、可曾經同她談心?你所有為她好的計畫,都只有你自個兒明白,她卻一點也不懂,你除了給她好日子過,像養隻雙眉鳥似地餵她吃、逗她玩,你還給了她什麼?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情愛呢?你給過嗎?」

  「這……」路放天沒想到羅川會當面數落他,還是這麼一大串,一時也愣住了。

  雖然羅川說的沒錯,不過直到剛才為止,他確實從沒想過這些事。

  「不是我想說教,而是因為你這半年來,為了準備婚事卻跑得不見人影,把君雅丟在梅園,讓她一顆心全懸在你身上,為你操心為你煩,被你冠給她的虛假愛意折磨得痛苦,可你卻是不聞不問,只想著你將要有個完美又不會背叛你的妻子!」羅川難得地板起了臉,聲調裡還帶點怒意。

  「半年哪!放天,比你煩這十來個日子,多很多天的。」搖搖頭,羅川又往下續道:「你自己想想你的行為有多傷她的吧。」

  「我……」路放大瞪著眼,卻是一句話也應不出來。

  原本見到羅川前,他還想著有多少脾氣要發、有多少帳要同他算,可如今,他卻半聲都吭不了。

  羅川的話,一點也沒說錯,只是他從來就沒去正視過那些事。

  到頭來,他到底是養妻子還是愛妻子?

  他要妻子不會跑掉、要全心愛他,才這樣費心教導羅君雅,可是……

  他愛羅君雅嗎?

  想起那一日見到的纖秀人兒,路放天竟是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說實在話,他不知道自己愛不愛她。

  他對羅君雅,向來只有滿意跟不滿意,她對他的仰慕眼神,總是貼切地填滿他的虛榮心,可是──

  他從來、一次也沒有,用這樣疼愛與關愛的眼光,去看過羅君雅……

  ※※※※

  大夢初解。

  路放天笑得苦澀,似乎明白了當年那富商女兒要山賊不要他的原因。

  那山賊有情有義,對妻子一往情深,可他呢?

  娶妻,終究不是談生意,男婚女嫁更不是在比誰本少利多,講究的是感情誰放得深。

  縱然他對羅君雅有恩,但他卻在無意間糟蹋著她的心意。

  那一日酒樓別過,羅川以略顯惋惜的口吻給了他最後勸告。

  如果不是真心,就別再找羅君雅了,這養育之恩、教導之情,大不了他身為表哥,回奉一份重禮,也足可了斷。

  反正他路放天,從來就只是以師傅的態度在要求羅君雅,卻從未給她半分感情。

  恩易還、情難斷,路放天怎麼決定,端看他自己。

  而此刻,望著曾經熟悉,卻又突然變得陌生的羅家庭園,路放天發現,自己竟難得地緊張起來了……

  羅君雅,可還願意回頭嗎?

  為了他這個曾給她希望、又傷透她心的男人……

  這一趟,他是帶禮上門謝罪的。

  只不過,這些禮物能否討得羅君雅的歡心,他卻是半點把握也沒有。

  因為在他決定重新來過,好好向羅君雅道歉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居然連羅君雅喜歡些什麼都不知道。

  過去儘管他送過羅君雅不少東西,卻沒有半樣是羅君雅指著說喜歡的,全是他依個人私心之見買了送給她。

  就連她十五歲生日時,他送上的簪子,也不曉得羅君雅究竟是否喜愛。

  唉!被罵沒良心也是應該的吧。

  虧他還以未婚夫自居,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想到羅君雅這幾年捺著性子候他的模樣,路放天不由得更心疼了幾分。

  他負了她如此多的期盼,一定讓她相當難受吧!

  可他確是對她有意的,因為她是他一手教導,除了這個令他認定完美妻子人選的羅君雅,他再也看不進任何姑娘的身影,只是偏偏……

  他忘了把情愛與真心放進去。

  如今,他可還有機會彌補這分思緒,可還來得及把對她的感情一併放入……

  「好姊姊,妳就別再取笑我了!」

  「我是說實話呀!剛才在轎裡盯著妳的男人非富即貴哪,說不準明兒個就有王公侯爺上門求親了!」

  姑娘家的笑鬧聲打從身後傳來,教路放天止了思緒。

  因為這聲音,聽起來還真是熟悉,就像是……

  「路少爺?」羅君雅的聲音喚得路放天回了頭。

  思念多時的身影挨著同樣嬌俏卻又多幾分豔麗模樣的姑娘,站在園子入口打量著。

  是羅君雅,還有羅川的親妹子羅郡秀。

  他曾聽羅川提過,兩個姑娘一同居住後,感情好得像親姊妹,時常外出拜廟、賞花賞景的,羅君雅活潑的樣子深得許多公子歡心,走到哪兒都有人想追求。

  嘖嘖……活潑哪!

  這詞彙,過去他從來沒在羅君雅身上瞧過,因為他只把她當人偶擺在梅園,自己倒挺逍遙自在。

  如今見著她那明顯地比在梅園時還有生氣的開朗模樣,他除了苦笑,有更多的是對她的活潑嬌俏感到驚豔。

  畢竟是親手教出來的娃兒,羅君雅的一切,都是他為了自己的喜好而打造的,因此即使過去沒對她用過心,但是他依舊被她展露出來的風華所吸引著。

  「君雅,好久不見了。」路放天說著有些彆扭的招呼。

  「路少爺是來探家兄的嗎?」羅郡秀揚起唇,一把勾住羅君雅,笑得親暱,又更像在示威。

  這兩人的事她都聽說了,也因此沒再對路放天動過心,倒是挺想看看路放天要怎麼解決這件荒謬事。

  「不,我是來見君雅的……」路放天苦笑著應道。

  他連幾次上門都沒見著羅君雅,因為她都與羅郡秀出門去玩了,今天好不容易從羅川那邊得知,羅君雅晚些便會回家,所以特意說動羅川,讓他來等人的。

  「哦,那我不吵你們了。」羅郡秀識趣地鬆了表妹的手,只是悄聲附耳在旁輕笑道:「晚些把事情說給我聽吧。」

  「好啊。」朝著羅郡秀眨了下眼,宛若已點頭回應一般,羅君雅朝她揮著手道了別。

  「君雅,我帶了點禮物……不知道妳喜不喜歡?」見羅郡秀離去,路放天連忙道出來意。

  只是,明明是面對著曾經共度多年的佳人,此刻路放天卻是比面對凶惡的山賊還要緊張。

  因為不知道羅君雅究竟喜歡什麼,所以他只得差人跑了趟雲蘭州界,到羅君雅小時候待過的地方去,把當地特產跟小玩意兒都帶回來。

  總說是羅君雅的故鄉,該有些她喜歡的東西在裡頭吧?

  頭一次抱著上忐忑不安的心情,路放天引著笑得嬌美如花的羅君雅往堆滿禮物的涼亭走去,卻沒能注意到,身後的好姑娘正露出幾分得意的笑容……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6 09:49 PM


第五章

  「路少爺真是太費心了。」

  看著滿滿一桌子,還堆到一旁石椅上邊去的大小禮物,羅君雅一臉帶笑,看來親切,可事實上心裡卻早已篤定絕不給他好過。

  「一點也不費心的。」一句客套,讓路放天有些心虛。

  費心哪……從前他根本不去介意這些,只想著要怎麼做、就怎麼做,一切都只有他在想……

  「禮物這麼多,光採買就花了不少精神了。」羅君雅微提裙擺,在涼亭椅上坐下。

  瞧瞧這個曾令她欣喜、曾與她爭論,也曾經讓她學到羞澀的女兒家心思的男人,他耀人風采依舊,卻似乎少了點平日的驕傲氣勢。

  原本她還擔心著,如果他們這計畫拉不動路放天的心思,他會不會就這麼算了,娶別人家的小姐去,反正那麼多人等著嫁給他。

  何況,路放天根本對她無情,所以要下這賭注,她可也是日牽夜掛,沒半點安心。

  因此見他今日上門,語調也客氣幾分,說老實說,她是挺開心的。

  路放天既然肯回頭,就表示這些年來,他除了教養她聽話以外,對她多少還是有幾分情感在的。

  「只是點小事,不用介意,妳先瞧瞧禮物吧?」說著,路放天連忙提了個精緻的鳥籠過來。

  「這可是雲州邊界那兒才產的小鸚鵡,歌聲特別清亮。」往羅君雅面前一遞,路放天取來逗鳥棒,想教鳥兒唱歌。

  羅君雅知道他是想討好自己,只不過這般舉動,卻教她露出了苦笑。

  「這鳥兒真像君雅小時候,雖是住在漂亮籠子、不愁吃穿,但是只要主子想聽曲,不想唱也得唱。」唉……人來是來了,但她這個心高氣傲的未婚夫,到現在還不懂她要的是什麼。

  其實,她要的一點兒也不難啊!她不用禮物、不要他奔波,就只要他一分真心,便能打動她了。

  怎麼路放天還是沒想通呢?

  「這……」路放天聽著羅君雅的回應,瞬間一僵。

  他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瞧羅君雅秀眉一蹙,擺明這心情是不高興了,他霎時一愣。

  他分明是來求和的,怎麼又惹她生氣了!

  「妳說的有理,那就別逗牠了,我們吃點心吧,這是雲州當地特有的糕餅,味道既香又濃,妳嚐嚐喜不喜歡。」路放天忙提過鳥籠擱回一旁,又奉上了點心。

  「是挺好吃的,不過……」羅君雅開盒取了塊,小咬了口後,僅是迸出淺聲嘆息,「小時候家裡沒錢買這麼好的點心,所以我還是今天才知道,雲州有這種糕餅。」

  唉,敢情路放天忘得徹底,連她是務農的窮人家、乞兒出身的事,都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呃,這……」瞬間,路放天覺得自己真是笨拙、遲鈍到極點了!

  或許是因為從未對女人動過真心,所以他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己的一相情願有多麼傷人。

  他也許有才華、有能力,但是在待人這方面,卻是徹底的不成熟。

  難怪他得不到羅君雅歡心,也讓她毅然地決定拋下他,因為過去這些年,他的態度一定在她的心裡劃出層層疊疊的傷口了……

  「不過,還是多謝路少爺了,勞您為君雅如此費神,君雅卻沒能為您做什麼。」雖然禮物一點也不討她歡心,不過路放天肯開始為她費神,話語之中也不再是對她指使、限制,多少還是令她有些開心的。

  只不過,路放天心高氣傲的脾性一日不除,她是萬般不可能點頭的。

  畢竟這劣根性若不能徹底根除,僅是表面改善,成親之後路放天一定過不了多久又故態復萌了。

  所以她沒立刻表露出自己欣喜的心情,好讓路放天一下子又高興過頭、得意而形,僅是欲擒故縱地淡聲帶過。

  「今天謝謝路少爺的禮物,這心意君雅收下了,不過……既然路少爺已不再是君雅的師傅,為了避嫌,日後還是盡量避免單獨相會的好……」說罷,羅君雅匆匆向路放天行了禮,轉身便要離去。

  呵呵,今天的事她一定要好好向羅郡秀說說,再商量看看有什麼好計策可以徹底打掉路放天的傲脾氣!

  「等……等等!君雅!」見她要走,難得可以見面和解的機會又要遠去,路放天情急之下立刻拉住了她的手。

  「君雅,我是來……道歉的,妳能不能給我點時間,聽我說?」路放天知道,如果這回又錯失機會,他八成無法再踏入羅家了。

  「道歉?」羅君雅秀眉微勾,有絲意外。

  這兩個字會從路放天嘴裡吐出來,還真是新鮮。

  以往他那硬脾氣,總不說自己錯,而淨談別人不是,可今天卻說,他要向她道歉?

  嗯……只要他有誠意,她當然願意接受。

  不過若她直接點頭說好,只怕路放天又要得意起來,所以還是得稍稍推開他一下,不可順了他的心。

  「路少爺,您有事好好說,這樣拉著我,是否太失禮了?」羅君雅微微扭動了下手腕,假意抽離,可事實上,她對於路放天這焦慮的表現,倒是挺心喜的。

  「對不起,是我失禮了。」意識到自己失態,路放天錯愕地鬆了手。

  這柔嫩的手臂,若是在從前,他要握就握,要抱就抱,可現在……他連碰她一下都是罪過了。

  羅君雅踱步回到涼亭裡坐下,就為了這一句「道歉」,她倒想聽聽路放天會說出什麼安慰的話來。

  「路少爺說是來道歉的,但君雅不懂呢……」羅君雅盯著路放天,那俊朗臉龐依舊,讓她憶起對他的初見印象,當時她只覺得路放天夠特別,倒沒想到自己的將來會與他糾纏得這麼深。

  「君雅受路少爺教導多年,得以在蘭州稍有名氣,成為眾家公子追求的才女,他日若因此覓得良緣,還得向路少爺道謝才是,怎麼路少爺還要向我道歉呢?」羅君雅勾起微笑,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彷彿在刻意與路放天斬斷過去的關係。

  「我……」路放天不禁語塞。

  一股微酸的心情冒出,只是原因連他自己也不懂。

  原本他應該是羅君雅的夫婿,這蘭州才女配他路放天,可說是足以令蘭州百姓津津樂道的喜事,但是如今能提親的人卻不是他。

  而且羅君雅很顯然的是不打算念在舊恩情的份上與他重修舊好了,聽她說得如此絕情,彷彿他們之間,從來就沒有過任何感情。

  但是,羅川明明告訴過他,說羅君雅為他日思夜想的,傷心欲絕到了極點,所以他才痛思自己的不是,想著前來道歉,總能挽回這段姻緣,哪曉得……

  唉,說來說去就是他迷糊啊!

  想想早先他光是要為她改個姓名,她就跟他拗了半天,連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論調都搬出來了。

  而他真是缺乏體貼,竟沒能在當時便發覺小娃兒脾氣硬、有骨氣,不是可以隨他操控的,還妄想她能夠一切依順他的意思去做。

  瞧瞧眼前開朗談話的羅君雅,與之前溫柔婉約的模樣大有不同,雖是一樣甜美,卻是脾氣兩樣。

  可見……她平時八成都是為了他在忍耐著吧!

  嘖,所謂自以為是,就是像他這般吧!

  輕嘆一聲,路放天搖頭迸聲苦笑,「我想道歉,是因為我明白過去錯在哪了,君雅。」

  「怎麼說呢?」羅君雅微勾秀眉,對於路放天這反省,感到有絲意外。

  他明白了?就這麼短短幾句話,就懂了她想整他的心思何在嗎?

  「過去是我不知惜福,沒好好疼妳,雖然我是於妳有恩、給了妳好日子過,但卻沒正視過妳的想法跟意願,總是要妳一昧的配合我,但現在,我明白了……所以過去的錯事,我不會再犯。」仔細聽過羅川與羅君雅與他的對談後,路放天總算明白自己錯了多少。

  一錯、自大妄為;二錯、心高氣傲;三錯、誤傷君雅……

  想想羅川還願意給他機會,羅君雅還肯坐在這兒與他談話,已是對他莫大的包容了吧!

  「君雅,我不會要求妳原諒我,但我希望妳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就算妳不想再回到我身邊……至少與我盡棄前嫌,接納我當個朋友。」想通了自己的問題後,路放天忍不住苦笑出聲。

  今天換成是他,他都沒把握會原諒一個如此自私的人了,又怎能要求羅君雅回頭?

  何況小娃兒脾性自幼便拗,要她原諒他看來是難如登天了。

  因此,若能求得她的諒解,與她先交友、再交心,說不定反倒有挽回她的機會。

  只不過,這也僅是他的一相情願罷了,即使羅君雅願意與他為友,說不定日後還是不會像從前一樣,回到他的身邊來。

  但是至少,對於他虧欠羅君雅的,他想多少彌補一點……

  「路……」聲音剛要出口,羅君雅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過去她可從來沒聽過路放天這麼誠心又誠意地訴說心情,每回見著他或與他爭執,他總是做著脾氣不肯妥協的那一個。

  但現在,撇開路放天令她傷心、生氣的事不提,在自信表情上多添一分謙虛與溫和的他,比起從前的路放天,更加吸引著她的心。

  原本,她喜歡著路放天,一半是恩情作祟,一半是仰慕這個能文能武的好公子,所以才盼著教訓過他之後,兩人依然能和好如初。

  畢竟這些年來,她早當自己是路家媳婦了,否則哪會對他的脾氣忍氣吞聲呢?

  再者,雖說她後來成了蘭州才女,吸引不少富家公子來提親,但是在見過那些紈絝子弟之後,她反倒更加堅定自己對於路放天的心意了。

  雖然傲,但至少路放天的實力,她是知道的,自幼蒙他教導一切、令她文采豐富,又聽過他帶兵打山賊的傳聞,所以她很清楚,他確實是個文武雙全、相貌堂堂的好男人。

  所以她其實並不會因為出了梅園、多見過幾位公子,便變了心,相反的,對於蘭州姑娘個個想嫁給路放天的心思,她反倒更能理解。

  他對她的好,她是記得的,而他的才華,也造就了她的仰慕之情,即使這樣的感覺或許與愛意還有那麼點差距,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的眼裡只容得下路放天了。

  過去她是個孩子,什麼也沒想,就只知道以夫為尊,但現在,她卻是以一個姑娘家在看待路放天。

  面對一個老早就傾心的男人,只要他願意拿出真心,她自然願意以情意相報。

  況且……聽他的道歉,語氣誠懇,倒不像隨口說說,而且句句切中他的過錯……若不是真心反省,能說得如此精準嗎?

  所以,路放天該是真心的吧!

  既是真心,她就收下他這份「大禮」吧!畢竟她要的,是路放天學會體貼,可不是要逼走他,結果回頭哭的變成她自己。

  「既然路少爺如此誠心,君雅再不接受可就說不過去了……」笑容滲入些許藏不住的喜悅,那是羅君雅發自胸懷的心情。

  她盼了這許久,終於點醒路放天了啊!

  笑靨綻得開心,宛若春花燦燦、朝陽濃烈,那是遠比從前路放天教導出來的秀氣微笑,更加誘人心動的美麗容顏──

  「我們就從朋友開始,好好相處吧……」

  ※※※※

  「就這樣?從朋友的關係重新開始?」

  羅郡秀瞪著眼瞧向羅君雅,只差沒給她一記白眼。

  原本她還指望會出現棒打薄情郎或是浪子負荊請罪的戲碼,結果路放天只給了個深情款款的道歉,羅君雅就與他盡釋前嫌……

  唉!有夠無聊!

  「他都那麼認真了,我如果把話說絕,堅持不理會他,不接受他的好意,說不定他會感到很挫折,真的就不再來找我,把我忘了而去娶其他姑娘……到時候難過的還是我耶。」羅君雅笑了笑,她知道羅郡秀希望她多欺負一下路放天,但她只是想教他懂得體貼,可不想一刀兩斷。

  「雖然妳這麼說也沒錯,不過我覺得還是太便宜他了。」羅郡秀拿羅君雅沒轍,索性兩手一擺,搖搖頭笑應道:「但是,妳自己覺得高興就好,總之我是不想妳受委屈啦。」

  這個開朗表妹與她話題投機,兩人又興趣相似,所以常一同出遊,因此她是很希望羅君雅幸福的。

  「我知道,謝謝妳。」羅君雅投給她感激的一瞥,兩人忍不住相視而笑。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既然說好從當朋友開始,那妳出門買了這堆東西是作什麼用的?」羅郡秀瞧著羅君雅剛買的毛筆、玉石腰飾……怎麼看都是男人用的,八成是要送路放天吧。

  可是有人剛開始當朋友就這樣東送西送的嗎?更何況還是送腰帶……

  簡直是在暗喻路放天,說羅君雅很想拴住他的心。

  「因為放天之前說過,雲州的兔毛筆比蘭州產的好用多了,難得見有人帶到這兒來,我就順手買了。」決定當朋友後,兩人之間少了尊卑關係,羅君雅也開始改口稱呼路放天的名字。

  「那腰飾呢?」羅郡秀沒轍地指著另一樣問道。

  「上回放天出門時,不小心敲壞了飾帶上的玉石,偏偏那是路夫人送他的,他一直沒向路夫人提,我瞧這飾帶上的玉石與他之前用的一樣,所以……」送給路放天的話,他也用不著煩惱這些瑣事了。

  「君雅,我說妳呀……」羅郡秀聽她開口閉口淨是路放天,忍不住迸出不滿的高音,「就算是朋友,也沒人這麼惦著對方的!就連上街買個東西都一直替對方著想!像妳這樣子,就算他個性改好了,也會被妳二度寵壞的!」

  「妳想太多了,好姊姊。」話才說完,兩人時常路經的寺廟出現在眼前,羅君雅忍不住又轉頭道:「對了,他說下個月要上雲州訪友,但我聽說近來往雲州的路上不太平靜……我去替他求個平安符吧。」

  「喂……」羅郡秀忍不住對空翻了個白眼。

  這根本不是買禮物送朋友,而是妻子在替丈夫打點遠遊的行李吧?

  不過由此可見,這丫頭對路放天的事真的相當在乎,幸好路放天肯改改脾氣,浪子回頭,否則的話她真不曉得羅君雅還能嫁誰?

  但是說實在話,羅君雅的心思她也是明白的,畢竟她也曾經對路放天芳心暗許。

  誰教路放天這男人太得天獨厚,若不是因為脾氣太硬、不夠體貼,不然她說不定還得跟這表妹搶男人了。

  因為她與路放天一樣,個性都硬,怎麼說雙方都是富貴人家出生,自小給家裡寵大的,所以脾氣自然不會好到哪去。

  但羅君雅可不同了,自小吃苦的這個小姑娘,個性雖拗卻依然比她多了點溫柔婉約,也更懂體貼、識大體,哪天成親嫁人時,九成九是個街坊鄰居傳頌的乖巧妻子。

  或許羅君雅與路放天的相遇,是命中註定的吧!

  因為他們倆的個性真的很適合,一個是即使與丈夫意見不合,也會在外邊給丈夫面子,回家再同丈夫好好商量、解決問題的好妻子,一個是體貼不足,但確實才華出眾的好男人。

  像這樣的一對才子佳人,也算是天作之合了吧?

  否則羅君雅想出來整治路放天的好主意,又怎會立即見效,教路放天早日反省呢?

  只能說他們倆真是絕配啊!

  看來,將來他們應該能看見馭夫有術的羅君雅,而不是對妻子呼來喝去的路放天了!

  雖說兩人還沒談到感情、親事,目前是朋友,但她看得出來,羅君雅對路放天早是死心塌地的喜歡著了。

  而路放天那萬年不改的死脾氣,居然會因為介意羅君雅而改變,可見他內心對羅君雅是有幾分情意在的。

  所以……最後他們八成還是會成親吧!

  「唉,既然妳那麼擔心他,那我也來求個安家符給妳吧,保佑妳家傻丈夫日後絕不敢欺負妳,如何?」羅郡秀對羅君雅眨了眨眼,笑道。

  「妳說什麼傻話嘛,我跟放天只是朋友哪。」羅君雅掩嘴輕笑道:「妳與其求那派不上用場的安家符,不如替妳自己求個姻緣符,免得日後成了老姑婆沒人敢娶!」

  「好哇!妳居然敢踩我痛處!看我怎麼教訓妳!」羅郡秀叫著,掄起粉拳便追著羅君雅打鬧起來。

  兩個大姑娘在街上妳追我逃的,鬧得正開心,只是這輕鬆愉快的氣氛才持續沒多久,就在大廟前的空地上給人打斷了。

  「君雅!真巧,居然在這裡見到妳。」一名身披華服,帶著三名家丁的富家少爺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羅郡秀嫌惡地瞥了這少爺一眼,實在很想假裝沒見到他,拉著羅君雅一起逃走。

  這男人是林員外的獨子林亦常,出了名的紈絝子弟。

  原本她們與這林少爺應該扯不上半點關係,但因為林員外與羅家有生意往來,近年來又因年紀漸增、想將生意交付兒子,所以帶了林亦常上羅家拜訪,當是互相介紹。

  只是沒想到,林亦常連招呼都還沒打,一雙賊眼就先看上了羅君雅。

  「今天運氣真背,居然一天見到你兩回。」羅郡秀開口便是劃界線,省得招惹小人。

  啐,今早才見這討厭鬼上門找羅君雅提不知第幾回的親,而且再度被拒絕,怎麼下午又見到了!

  「郡秀姊姊還是早些習慣吧,羅林兩家既有生意往來,日後又是親家,見面機會可多了。」林亦常絲毫沒把羅郡秀的嫌惡看入眼,他一雙眼只定在旁邊的美姑娘羅君雅身上。

  「誰是你姊!少亂攀關係!」羅郡秀被他喊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跟君雅就要成親了,妳既是君雅的表姊,我喊妳一聲姊姊不是應該?是吧,我的親親君雅小娘子?」林亦常大言不慚地應聲,一邊大方地伸手撈過毫無防備的羅君雅的左手,牽了起來又摸又握。

  「什麼成親!我根本沒答應你,請你放尊重點,林少爺。」被他一喚,羅君雅霎時惡寒襲身。

  這等親暱稱呼,若是路放天喚她,那應該是甜而膩人,可這林亦常,她對他根本毫無好感,所以聽了只覺噁心。

  手一抽,羅君雅閃到一旁,沒敢讓林亦常再靠近自己。

  沒想到這男人臉皮這麼厚、不知死心,纏死人了。

  不過也就是因為這樣給有錢爹娘寵大的富公子太多,個個不是敗家就是仗勢欺人,或者流連花街不回家,因此羅君雅才更覺得路放天真是個少見的好男人。

  能文能武,禮貌也好,品德亦足,如今他又肯收斂脾氣,教她怎能不為他傾心,甚至是越來越喜歡著他?

  「這點小事我不介意的,反正我會一直提親,直到妳答應為止,所以這提親跟成親,不過是順序問題,結果卻是一樣的!」反正林亦常已認定,這個揚名蘭州的秀雅才女是他的妻子了。

  「就算你提親一輩子,君雅也不會嫁給你的!她早訂親了,所以你最好少打她主意!」哼,要不是想整整路放天,這兩人何止是訂親,根本都是夫妻了,哪輪得到林亦常來攪局呀!

  「什麼?」聽見此話,林亦常臉色一變。

  原本他覺得自己有錢有勢,他想娶的姑娘應該沒人敢跟他搶,所以才一直上羅家提親,為的也是叫其他的追求者閃邊去。

  雖說這不過是林亦常一相情願的想法,因為蘭州裡比林家有錢有權勢的人多的是,不過被寵壞的他哪裡曉得這些?

  因此他認定不會有人搶他看上的女人,就慢慢地跟羅君雅耗時間猛提親,誰曉得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有人把羅君雅訂走了?

  如果是這樣,那他再慢吞吞的追求,可就要看著到口的肥肉飛走了。

  「訂親又如何?訂親與成親可不同!」手一扠腰、心一橫,林亦常決定先下手為強。

  「總之我想娶,就沒人可以攔著我!所以妳回去跟羅川說,教他把婚事退了,君雅我娶定了!」不客氣地直指羅郡秀,林亦常跟著撲上前將閃避不及的羅君雅一把抓住,張口獰笑道:「至於君雅,我的親親小心肝,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咱們今日就成親吧!」

  說罷,也沒管羅君雅死命地掙扎,他扯著羅君雅,叫家丁擋住羅郡秀,便大搖大擺地往回家路上走去。

  「放手!」羅君雅驚叫起來。

  她想逃,但女人的力氣終究沒男人大,她又待慣了小姐日子,自然甩不開林亦常。

  被他揪住手臂的噁心感直往她喉頭竄上,讓她忍不住渾身發顫。

  「你竟敢當街強搶民女!眼裡還有王法嗎你!」羅郡秀氣得指向林亦常大罵。

  「我娶君雅,依的是家規,干國法啥事?」林亦常狂笑道,「等會回了家,我就跟君雅圓房,至於下聘成親的麻煩事,等圓房後再談!」

  哼,等他們生米煮成熟飯,看羅君雅除了他之外還能嫁給誰!

  反正,就算他這妻子是搶回家的,但爹也希望他能娶到羅家小姐,所以絕不會反對這件事的!

  至於羅家嘛……能夠讓他林亦常願意跟他們聯姻,可是羅家人的福氣!

  一心沉溺在自己妄想裡的林亦常,也沒管被家丁攔住的羅郡秀還在後邊大呼小叫,手邊的羅君雅連連掙扎,他儘是放聲大笑,一路招搖著過街,直奔家中大宅,打算享受這等候已久的洞房夜……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6 09:49 PM


第六章

  老實說,羅郡秀也沒想到林亦常居然敢做出這種光天化日之下搶人的事情來。

  或許是因為過去林老爺當家,林亦常即使德行再差、不學無術,上邊依然有個老爹管住,不至於在蘭州裡鬧出什麼大事來。

  這回他膽敢當街搶人,八成是因為林老爺要將家業交給兒子了,林亦常自覺是當家了,便立刻原形畢露,所有壞毛病跟習性便絲毫不遮掩。

  因此雖然不甘心,但她很清楚自己一雙粉拳打不過那幾個家丁,所以見情況不妙,她當機立斷地回家求援。

  只不過……她的體力跟腳力可不比男人,跑沒多遠便累得腿痠腳疼,偏偏離家尚遠,讓她不禁憂慮起羅君雅的安危來。

  「要命……我跑得這麼慢,怎救得了君雅啊!」抹抹汗,羅郡秀咬牙抬腳,又要往家裡跑,沒想到視線裡竟落入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路放天!」羅郡秀大口地喘著氣,三步併作兩步地衝上前去,「你這傢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出事了才來!」

  「出事?」路放天給羅郡秀扯住,納悶道:「出了什麼事?我上妳家找君雅,羅川告訴我妳們倆出門到城東,我才來找人的,怎麼卻不見君雅?」

  他方才左看右瞧,四邊都沒羅君雅的身影,而羅郡秀又一臉著急的樣子,難不成兩個大姑娘惹出什麼麻煩了?

  「我就是要數落你這件事!要找我們動作也不快點!君雅出事了啦!」羅郡秀氣喘吁吁地叫道。

  「君雅出了什麼事?」路放天瞪著眼,聲一沉,下意識地繃緊了神經。

  他不過是往羅家撲了個空,這麼短的時間裡……她們會遇上什麼麻煩?

  「就那個林亦常……」羅郡秀將這陣子以來,林亦常連次提親、當街搶人的事細數了一遍。

  「這麼重要的事妳怎麼不早說!」剛才多數落他幾句,會比告訴他君雅有難來得重要嗎?

  該死的,他本以為仗著羅家的名望,應該沒人敢找羅君雅的麻煩才是,怎曉得會遇上個有理說不清的無賴!

  「林家在哪?」路放天急問道。

  「城東渭江酒坊那兒!」羅郡秀指指羅君雅被帶走的方向。

  路放天這回連應謝也沒,聽了回答便拔腿直奔,追人去了。

  城東,說遠不遠、說近可也不近啊!

  不知道羅君雅是不是被架入林家宅子了?她一路上一定擔心受怕了……

  該死的!為什麼羅川就這樣放任她們兩個年輕姑娘到處遊走?也不派個家丁隨侍!

  要是君雅出了什麼事……

  一想到可能會發生的慘況,路放天不禁跑得更急了。

  難得的慌亂心思竄入他的腦海,震得他心口微疼。

  過去,羅君雅一直都在他的身邊,要她往東、她不會往西,總是乖乖聽著他的話。

  即使後來,他明白那不過是表象,是羅君雅因為對他有依戀之情才聽他命令,但是至少,她還是一直在他的保護之下成長。

  也因此,他從來就沒有過像這樣的感覺……

  他有可能見不到羅君雅!

  不只是因為跟他鬧脾氣、不理他,也不只是因為她在抗議他的不夠體貼,更非她決定要丟下他所以不見他。

  因為即使吵架,他還是知道羅君雅會受到羅川的照顧,就算將來她真的棄他而去,選了別人嫁,至少還是幸福而平安。

  但是這回的情況截然不同,他知道若是林亦常想霸王硬上弓,依羅君雅的性子,若不是來個玉石俱焚,便是為保名節而自盡身亡。

  那麼……他就永遠、一輩子失去她了!

  霎時,心口一緊,讓路放天差點要喘不過氣來。

  光是想到他有可能失去羅君雅,他竟如此緊張,遠比面對凶惡山賊或是帶著當官的爹追捕惡徒還要恐懼。

  羅君雅,他的小乞兒、他的童養媳,他為自己調教的好妻子……

  他,是不是一直沒弄懂自己的心意?

  確實如羅川所言,他很自傲而不夠體貼,但他並不是真的沒將羅君雅放在心裡。

  他只是因為慣了有她伴在身邊,覺得她會一輩子都理所當然地陪著他,所以才疏忽了相處上的平衡。

  他是習慣有羅君雅的日子,而不是對她漠不關心。

  他對羅君雅,確實是有心的!

  否則在她閉門不見的時候,他不會為此心煩意亂,知道她入了虎口、有可能一去不返的時候,更不會緊張至此。

  傻,他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一心想著反省自己,卻矯枉過正,忘了還得問問自己究竟對她有沒有感情!

  直到他就要失去了,才知道羅君雅早是他心頭上的一塊肉、是他的寶。

  這該說什麼?悔不當初嗎?

  非要羅君雅不理他,他才會注意到自己不夠體貼,不該對她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非要羅君雅可能毀在林亦常的手上,甚至是寧可自盡也不服從林亦常,讓他有可能永遠失去她,才知道她在心裡的地位。

  一再的反覆,一再的弄錯方向,以為自己想求的是原諒,以為自己犯下大錯,先自省而與其為友,才能重新彌補。

  但他真正想要的,並不是這樣!

  他想要的是羅君雅一輩子伴著他、讓他可以保護她一輩子!

  他盼的,是能夠呵護她到永遠啊!

  君雅……

  ※※※※

  「放開我——」

  尖叫聲打斷了一心狂奔追人的路放天的腳步。

  「君雅?」路放天知道自己不會聽錯的,他四下一望,終於在前方不遠處發現了羅君雅與林亦常的身影。

  或許是因為羅君雅一直不肯合作吧,這沿途走來,兩人拉扯個不停,林亦常又是嬌生慣養的大少爺,遇上羅君雅的執拗也拿她沒轍。

  就算家丁想出手幫忙抓人,但林亦常既將羅君雅視為己物,自然不會想讓其他男人碰到羅君雅半點,所以……

  這該說是天意嗎?

  幸好啊,老天爺待他不薄。

  因為這兩人既然還在這路上拉扯不斷,就表示羅君雅還沒給押回林家、還沒出事……

  「你這登徒子!色胚!放手!」羅君雅死命地掙扎著。

  「我的小娘子,妳這是在害羞嗎?我們都快要是一家人了,妳就不用怕羞了。」林亦常渾然不覺自己的舉動有何失禮,只是一個勁兒地扯住想逃走的羅君雅。

  對林亦常來說,他看上的人事物,都該遵循他的規定,全天下都不該有人反抗他。

  「誰是你娘子!」這輩子,她只許路放天喊她娘子!

  羅君雅氣惱地瞪著揪住自己手腕的手掌,低下頭、狠狠地往林亦常咬了一口。

  這一口咬得毫不留情,痛得怕疼的林亦常不得不鬆手,只不過怒火中燒的他,在鬆手之餘,也忍不住使了勁將羅君雅甩開。

  「啊!」羅君雅沒提防著,身子一個不穩便往旁倒去。

  結實地跌了一跤,讓她吃疼地叫出聲來。

  可是林亦常哪肯這樣就放過她,為了報這一咬之仇,他舉高手臂,決定親自動手教訓一下這個不聽話又不肯順他心意的女人。

  「不識抬舉!」狠狠刷過半空,林亦常手起、落下,原是想給羅君雅一個響亮火辣的巴掌,只是……

  沒有。什麼也沒發生。

  林亦常的手臂被憑空攔阻,抓住他的,則是及時趕上前的路放天。

  自幼練武的他要阻止林亦常這個除了欺負良民外什麼也不會的富家公子哥,自是容易。

  牢牢地抓住了本該打在羅君雅臉上的手臂,路放天轉向倒在地上的羅君雅問道:「還好嗎?君雅。」

  「你這傢伙!竟敢攔我!」林亦常可沒讓他們問候的心情,看見有人礙著他好事,他氣得破口大罵。

  原本他想將手抽回來,再好好掌羅君雅幾個耳光,卻沒料到不論他怎麼扯,依舊無法令路放天鬆手。

  「你這瞎了狗眼的傢伙,不知道我是誰嗎!再不放手,我就叫家丁打斷你的狗腿!」林亦常指著路放天,仗著自己帶來人手,大聲吼道。

  一旁的家丁平日便跟著林亦常四處為非作歹,早已習慣這種場面,個個摩拳擦掌,只等著主子一聲令下。

  平時如果是普通小老百姓、文弱書生,面對他們或許會感到恐懼,但偏偏今天他們遇上的是路放天,情況便大大不同了。

  視線微偏,路放天往旁瞟了眼。

  「淨是欺負良民的敗類。」路放天打從以前便不喜結交這般紈絝子弟,所以才時常代父在外尋訪不平之事,偶爾報請為官的爹處置。

  不過,若是像林亦常這種惡霸,先給點教訓,也算是為百姓出口怨氣。

  況且,林亦常這回還是想對羅君雅圖謀不軌、甚至差點傷了她,光是這些罪狀,就足以令他痛揍林亦常一頓。

  迸出冷哼,路放天一個甩手,將林亦常原本要用來打羅君雅的手臂甩開,順勢一個轉身,便往林亦常的肚腹上掃了一腿,將人踢飛原地,好教他離羅君雅遠點。

  一旁的三名家丁沒料到主子還沒來得及開口喊打人,就已倒地,連忙幫著扶起林亦常。

  面對他們的慌張,路放天連看一眼也沒,僅是上前扶起羅君雅。

  「摔傷沒有?」剛才見她跌跤,他可心疼了。

  過去他雖是沒能體貼到羅君雅的心情,但至少也沒傷著了她,哪像今天,居然讓這敗家子傷到了羅君雅。

  「放天!」羅君雅見到路放天,心頭大石終於落下。

  剛才給林亦常硬拉走時,她擔心得不得了,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路放天了,沒想到他居然及時出手救了她。

  過去她總給路放天保護得極好,從來也沒遇過像今天這樣的危險,後來住進了羅家,依然享盡疼愛,可今天……

  她覺得自己過去當乞兒的時候見到的人性,還沒有今天遇上的林亦常來得惡質。

  若不是路放天來得巧,只怕她會受盡這惡徒的侮辱!

  不自覺地,羅君雅的小手揪緊了路放天伸過來的手臂,幾乎要在他的手腕上抓出痕跡來。

  她打了個寒顫,不敢想像若是路放天沒來,她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一思及此,她更是拉緊了路放天的手臂不敢放開。

  其實,早在很久以前,這男人就已經是她的依靠了,不只是照顧她,還呵護著她,所以她才會對他難忘而傾心……

  「公子,您還好吧?」家丁幫著拉起了林亦常,手忙腳亂的模樣顯得有絲狼狽。

  「你、你這傢伙!跟君雅訂親的就是你吧!」扶著尚疼的小腹,差點站不起來的林亦常依然故我地露出一臉凶相。

  剛才他帶羅君雅回家時,一路上沒人敢攔他下來,為的自然是不惹事,所以這個膽敢踹他一腳、壞他好事的男人,九成九是羅君雅的未婚夫!

  見到路放天扶著羅君雅,兩人互望、一臉親暱的模樣,林亦常是越看越火大。

  「你這個不識好歹的傢伙!敢跟本少爺搶女人,甚至還敢打我?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林亦常大聲吼道。

  路放天輕聲安慰著羅君雅,柔聲安撫幾乎要泛出眼淚來的她,完全沒把林亦常放在眼裡。

  在確定羅君雅沒傷得太重之後,他瞪向了林亦常,聲調裡藏著不易察覺的怒氣。

  「我是何人與你無關,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君雅不是你能碰的姑娘,她既然拒絕你的提親,你最好乖乖死心!」路放天早由羅郡秀那邊聽來一切情況,自然也明白林亦常為何如此誤會。

  雖然他也很希望自己確是與羅君雅訂親的人,但是很可惜……那不過是羅郡秀為了讓林亦常知難而退,胡扯出來的謊言。

  不過,在遇上這件事之後,他卻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決心要重新霸佔羅君雅未婚夫的位置,只是這回,他要先努力求得羅君雅的感情,讓她親口允諾,再不會是強迫她接受了。

  因此,現在他應該要做的事,是送受到驚嚇的羅君雅回家,而不是留在大街上跟林亦常這個敗家子瞎攪和,免得羅君雅一看見林亦常就心情不好。

  至於處置林亦常強搶民女罪行一事……

  「林少爺,你最好收斂些,再敢強搶民女,我不會放過你,尤其是羅君雅,若你再妄想動她,我保證讓你進大牢!」路放天雖想像平時那樣將人扭送官府交給爹處置,但今天他還有羅君雅得照顧,只好先給他點警告。

  不過林亦常可不會因此就對路放天心懷感激,覺得自己逃過一劫。

  他平時不學無術,只知與狐朋狗友四處喝酒尋樂,對於蘭州發生的正經事半點也不知曉,才會覺得他林亦常權勢最大,誰也不許惹他。

  因此他並不知道眼前丟下警告的男人,便是之前剿了山賊的蘭州知縣之子路放天,反倒是氣得大罵。

  「我想搶女人就搶!你管本少爺要的人是誰?羅君雅又如何?我就不信她與妓院的女人有什麼不同!一上了床還不是一樣騷浪!」林亦常眼看著到口的肥肉就要飛了,火冒三丈,幾乎是口不擇言。

  扶著羅君雅正要離開的路放天給他這番話吼停了腳步,回過頭,他筆直地瞪向林亦常,凌厲的眼光足可殺人。

  這人是不想活了是吧?

  雖然他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讓羅君雅回心轉意,願意與他成親、受他的疼愛,但在明瞭自己的心意後,他對羅君雅可是倍加呵護。

  可這個林亦常,嚇著、傷著羅君雅的帳他都還沒向他討回來,他居然好大膽子,敢如此出言詆毀羅君雅?

  他原本是想暫時忍下這口氣,不與這小人一般計較,先安撫羅君雅要緊,這教訓可以日後慢慢來,可現在……

  「既然你想找死,我就早點送你去見閻王!」

  回轉身,路放天這回不再是手下留情,只踹林亦常一腳便了事,而是使出了真功夫,對準林亦常連揮數拳。

  這個口沒遮攔的紈絝子弟!他今天不打到他向羅君雅下跪陪罪,他路放天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6 09:50 PM


第七章

  「統統住手!」

  當街滋事,自然引來官兵,只不過當他們穿越人群,正要拿人辦事時……

  「少爺!」怎麼打架的人竟是頂頭官爺的兒子?

  平時路放天不總是幫著百姓解決紛爭,卻不自己惹事嗎?現在卻打成這樣……八成出問題了,還是及早阻止才好,免得再打下去,真鬧出人命可不成。

  「少爺!請先住手吧,這人究竟犯了什麼罪啊?」雖說路放天常代替百姓教訓惡霸,但氣得連打不止,他們可是頭一回見著。

  「算你好狗運!」路放天見官兵來了,也沒堅持再動手,只是指向林亦常怒斥:「這人當街強搶民女,把他帶回去交由爹審問!」

  若非他不想替當蘭州縣令的爹惹事,而且犯罪者本就該由王法裁定,不可動用私刑,不然他真想親自剁了這渾帳傢伙的手!

  惱怒地掃向一旁的家丁,餘怒未消的路放天火大地續道:「這些家丁是幫凶,一併帶回去!」

  見路放天對官兵們指使起來,而官兵也確實作勢抓人,林亦常終於明白自己惹到什麼大麻煩了。

  「我我我……我再也不敢了,請您饒了我吧!」剛才的氣焰一下子全消,林亦常腿一軟,當場跪倒。

  「大人冤枉啊!小的只是下人,只能聽少爺命令行事,完全是逼不得已,請放過我們吧!」家丁們跟著跪下求情,可惜為時已晚。

  幾個官兵架住四個求饒聲不斷的男人,在聚集而來的路人當中開出一條路,把他們送往了官府。

  「罪有應得。」路放天自是不會把心思放在他們身上的,見到敗類被除,他立刻回身去探視羅君雅。

  「君雅,妳沒事吧?那傢伙是不是嚇著妳了?」瞧羅君雅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自己,路放天連忙出聲關心。

  「他的事倒還好……」有路放天在身邊,她自然而然地安下心來,不需去在意林亦常,所以滿懷驚恐的心情幾乎都被撫平了。

  「老實說,你倒嚇著我了。」搖搖頭,羅君雅發出幾聲尷尬笑聲。

  「我嚇到妳?」路放天可不懂了。

  「嗯……與其說是嚇到我,不如說是驚訝吧。」羅君雅迸出笑容,「我雖見過你發脾氣,卻從沒看過你氣成這樣,甚至毫不留情地打人……」

  說實在話,路放天帶兵打山賊的事,她只聽過傳聞,他的功夫到底好不好,她並不清楚,但瞧他能將林亦常還有三個家丁打得毫無還手餘地,而他自己卻不帶半點傷,想來確實是個練家子吧。

  「這……我平時是不這麼做的,妳不會當我是仗著功夫好就欺負人的惡霸吧?」路放天還當羅君雅是誤會他脾氣暴躁,連忙出聲解釋。

  「我知道,你是因為我才這麼生氣吧。」她也是當事人,又怎會不了解路放天視林亦常為仇人的反應?

  就連她,都對於林亦常擅自碰她手臂的事而感到甚為不愉快,何況是路放天呢?

  「你是見他欺負我在先,又汙言穢語在後,才一時氣不過吧。」說著,羅君雅卻是露出了略帶幸福的微笑。

  這男人,處理什麼事都看來冷靜,卻偏偏在她受害時,如此失控。

  「既然妳明白……那又為何驚訝?」路放天總算是鬆了口氣,卻也在同時感到納悶。

  「我是訝異你將我看得如此重。」羅君雅輕聲道:「平時嘴上說什麼好聽話,其實都可以偽裝的,但你現在的反應,卻是最真心的。」

  她要的,不過就是路放天對她的真心真情,如今……她明白了,這男人心裡頭,確實將她看得極為重要。

  不再只是個能讓他風光炫耀的小妻子,而是真的在心裡給了她一席之地,讓她佔著他的心。

  否則,他大可令官兵來救她就好,不用自己動手出面,還差點就壞了他的聲名。

  也因此,她徹底體會到他的心意。

  她已得到了她最想要的,路放天的心……

  這感覺,著實令她欣喜有加啊!

  「我會這麼慌亂而失控,也是因為妳。」路放天迸出一聲苦笑,「追著妳來的路上,我想過了,我確實是喜歡著妳的。」

  說什麼先為友、先挽回她的心,這些都不是他最渴望的。

  他最想要的,是重新佔有保護她的權利、扛起呵護她的責任。

  說來可笑,沒想到這些心意,竟是因為林亦常想加害羅君雅,才讓他體認到這份現實。

  甚至,還給了他一個表白心意的大好時機。

  「放天……」一句情話,讓羅君雅臊紅了臉龐,「這、這些話還是別在大街上說吧。」

  雖是欣喜於路放天的示好,但一旁好奇的路人還對著他們倆一直議論紛紛呢!

  「妳不說,我倒胡塗了。我先送妳回羅家吧。」路放天點頭應聲。

  「也好,免得郡秀姊姊為我擔心了。」羅君雅剛要舉步,冷不防地一陣抽疼自腳下傳來,教她身子一個不穩,差點又往前跌去。

  「當心!」路放天連忙扶住羅君雅,否則這一跤可要摔傷了。

  「好痛……」羅君雅撫著自己的腿,秀眉輕蹙,「糟……方才讓林亦常那麼一推,我好像扭傷腳了。」

  ※※※※

  清幽客棧的二樓房內,羅君雅俏臉微紅地坐在床邊。

  「對不起,放天,結果還得麻煩你。」一旦傷處犯疼便難以忽視,偏偏路放天又不可能當眾抱著她直奔醫館尋大夫去,所以索性先扶著她到附近找了間客棧暫且待下。

  「我讓人回羅家通知去了,妳就暫時安心休息。」吩咐過後,路放天回到房內,安撫著羅君雅。

  「好疼……我這傷會不會很嚴重,以後走不了路啊?」雖然小時候當過乞兒,但多年下來,羅君雅給路放天及羅家人照料得極為妥當,一身細皮嫩肉的,對這樣的疼痛自是沒了抵抗能力。

  「有這麼痛?」路放天的心裡泛起了擔憂,「要我先去找大夫來,還是……先讓我瞧瞧?」

  雖說兩人現在算是郎有情、妹有意,若是羅君雅的心已回到他身上,成親之期自然指日可待,加上這房內就他們兩人,避不避嫌的事早是問題之外,只不過……

  他已不再如初時那般霸道妄為,就算想親自檢視傷勢,還是希望徵得羅君雅同意。

  「放天懂得治傷嗎?」羅君雅只知他能文能武,倒沒想過他也通曉醫術。

  「練武的人常受些皮肉傷,多少懂得應急之道,若真是連一時半刻也忍不了疼,就讓我先瞧瞧。」路放天說著,索性挽起了袖子。

  「那……放天就先替我瞧瞧好了,疼得很,好像要斷了腿似的。」半是心裡多些喜悅,想對路放天多撒嬌,再者,這傷又真教她疼得受不了,所以若是路放天能夠先替她止疼,那倒也好。

  「那就讓我瞧瞧吧。」路放天會意地點頭,走近了床邊,半跪在她面前。

  羅君雅本想動手解開鞋襪,可現在只消動動腳,她就疼得直叫,最後路放天索性代她脫鞋。

  輕輕撫上她的小腳,那觸感令路放天憶起了舊時往事。

  當初他見著還是小乞兒的羅君雅時,也是她這雙細瘦的小腳勾了他的視線與心思。

  如今,娃兒長大了不少,體態也豐腴了,像個大姑娘一般,令他握在掌心裡的觸感,猶如一塊質地上好的軟玉,滑嫩得讓人不由得想多磨蹭幾番,

  「放天?怎麼樣?腳傷得重不重啊?」羅君雅見路放天盯著自個兒的腳,好半天沒動靜,忍不住擔心起來。

  會不會是傷得太重,讓她以後走不了路,所以路放天不敢跟她講呀?

  「傷得不重,泡個熱水、揉揉腳,幾天就消腫了。」路放天讓她一番話問得回神,連忙抬頭解除了她的疑惑。

  剛才聽她叫得痛,還當是傷勢嚴重,結果倒沒太大問題,是羅君雅想得太可怕了。

  「啊?只要這樣就好了?」羅君雅眨了下眼,不懂既然傷勢不重,路放天為何還直勾勾地盯住自己的腳不放?

  想了又想,驀地,她突然漲紅了臉。

  這……看路放天小心翼翼地撫過自己脫了鞋襪的腳,該不會是在看她的腳吧?

  畢竟,這樣的舉動對於未論及婚嫁的他們來說,原本就是曖昧過火的親暱舉止。

  想到這可能性,羅君雅忍不住羞紅了雙頰,像似火燒。

  「放、放天,既然不嚴重,那……我自己揉揉就好,不用麻煩你了。」雖然路放天也是好意,可是一意識到兩人之間的過度親密,羅君雅就忍不住困窘起來。

  芳心暗許跟論及婚嫁,可是兩回事啊……

  「這可不成。」路放天拉回心神,正色道:「傷雖不重,但沒揉對地方,還是會腫得妳走不了路。」

  半是要脅地吐出警告後,路放天取來熱水巾子,開始替羅君雅熱敷傷口。

  「咦!會變成這樣嗎?」如果是這麼可怕的後果,那她還是別亂動比較妥當。

  「如果妳讓我好好揉開淤青,就不會。」路放天專心一意地輕敷紅腫處,一邊應聲。

  「這……讓你治傷當然沒問題,可是這樣……逾矩了吧?」雖說,她私心裡是半點也不排斥這樣的親密,畢竟她喜歡著路放天,也明白他對她有了真情,不過,規矩就是這樣。

  「那是指我們未成親、未訂親的情況……可我們早該是夫妻了。」路放天說著,視線隨著她半露的一截白皙小腿肚,往上望去。

  「咦……」羅君雅沒想到,路放天竟會在這種時候對她吐露真情。

  「方才在大街上不好談這件事,但其實,我想告訴妳的是……我確信我是喜歡著妳的,君雅。」路放天以貪戀的眼光望向羅君雅,希望能從她的明眸裡讀出幾分情感。

  「妳可以笑我傻,不過,正因為妳被林亦常強行帶走,讓我險些失去妳,所以我才會發現這份心意。」路放天逸出一聲淡笑,續道:「雖說是以朋友之情相待,但如今,我只能說我做不到,因為我並不甘願與妳為友,我想的,是與妳當夫妻。」

  「放天……」羅君雅愣愣地瞧著這個令自己心儀的男人,即使明白心中悸動全是為了他,心意亦暗許於他,但面對著他的真情表露,胸口仍是急速躍動不已。

  「或許妳又要討厭獨斷的我,不過我已認定了……這輩子,我只願要妳為妻。」復又低頭,路放天揭開巾子,再度緩緩揉著羅君雅腳上的紅腫傷處。

  「我……」羅君雅張口閉口,卻發現自己驚喜得不知該如何出聲。

  「我是因為動了心,才發現自己愛上妳、非妳不娶,不只是因為我把妳調教成一個符合我喜好的妻子。」嘴上說得激動,可路放天的動作依然輕而柔,為的自是不令心儀的人兒感到疼痛。

  「放天……」羅君雅瞧著路放天的細心,耳邊又透著他惑人的示情嗓音,慕得她霎時心口一緊。

  怔怔地望著他俊朗依舊的臉龐,羅君雅啞著半晌,終於溢出了歡欣的眼淚……

  「我……我也喜歡著你啊……放天!」繞這麼一大圈,她為的是什麼?不這是眼前男人的一顆心罷了啊!

  用心、用情,再加上一點被輕忽的體貼之意,那就是她希望路放天懂得的道理。

  而今,他什麼也懂了。

  那麼,她還藏著什麼?

  ※※※※

  吐情訴愛,那是情人間的日常,只不過,對於好不容易走到這一天的他們倆而言,卻是漫長得宛若無止盡的等待。

  「妳哭什麼?好像我又欺負妳了。」路放天起身,抹去了羅君雅眼角的淚珠,溫厚的嗓音沉沉地透入了她的耳裡。

  「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告訴我,你終於懂得喜歡我,不只當我是……童養媳……」哭音帶著歡喜,形成格外不協調的笑聲。

  帶泣的聲調原該令人嫌惡,可如今聽在路放天的耳裡,卻像是軟綿綿的雪花浸了糖水,吸飽著滑溜的觸感,化成甜汁往他的四肢攀爬。

  羅君雅的訴情,教他感覺溫暖,而且暖得像要燙著了胸口。

  所謂的專屬,是否就是這樣的感覺?

  在他體認到羅君雅對他的真心之後,在他真心想將羅君雅納入懷抱、而非滿足虛榮的道具之後……

  聽她喚一聲名、聽她道出一句示愛,竟能令溫暖的感覺,張滿心頭。

  「君雅……」路放天傾身向前,伸出了雙臂,在片刻的猶豫之後,他終於將羅君雅擁入懷中。

  「不會的。我發誓,再也沒有過去讓妳受到的委屈,日後我只會疼妳、愛妳……而且是用一輩子來呵護妳。」路放天緊緊地將羅君雅抱住,貪戀著這份遲來的感情。

  臂彎裡的嬌軀滿足地賴上了他的結實胸膛,彷彿等候已久,像是貪婪地吸取著雨水的乾枯大地,糾纏著他懷中的溫柔。

  「放天……你知道嗎?當林亦常碰到我的時候,我嫌惡得幾乎想剝了自己的手臂,只因為那感覺像臭蟲爬滿了全身,可是你卻不同……」羅君雅抓住路放天的衣領,臉頰平貼著他的胸口,輕聲說道。

  「怎麼個不同?」路放天輕撫過羅君雅的長髮,感覺兩人似乎是回到了從前在梅園的幸福日子,只不過,這回兩人之間多了點真心誠意。

  「我喜歡你抱著我……」說著,羅君雅將路放天揪得更緊了些。

  「那麼,妳可是願意嫁給我了?」嫁給他這個曾經沒心少肺、傷害過她的男人……

  「怎麼會不肯?當初我拒絕你的求親,無非只是希望你懂得愛我疼我,可現在,瞧你為我費的心思,為我失去理智,一心只想保護著我,這感情……若我堅持不收,豈不是要遭天譴了?」羅君雅從路放天的懷中仰起臉蛋,帶淚的眸光有著笑意。

  她的心,老早就許給了他,雖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但她明白……

  這一段情劫,為的只是她貪心,除了一個文武雙全的丈夫,她還盼一份多餘的感情!

  「若真有天譴,讓由我來替妳頂了災劫吧。」路放天低下頭,往羅君雅額前的柔細髮絲吻去。

  「對我來說,妳要棄我而去也好、恨我負心也罷,那都是我應得的,可妳卻願意等我,就為了讓我回頭重新愛上妳,光憑這份情意,我就願意為妳……」話還沒說完,柔荑十指已擋住了他的唇瓣。

  「不許說,我不要你為我生、為我死,我喜歡你跟我一起快樂的過活,就像在梅園那樣。」羅君雅用力搖了搖頭,掙脫他懷抱的手腕,為的自然是阻止一個沒必要的諾言。

  「君雅……」路放天釋懷地笑了。

  過去,他或許會因為羅君雅一心一意向著自己,因而對自己的教導成果感到滿意。

  但現在,心境不同,感覺也有所差異。

  此刻,他心裡的狂喜,為的是她如同自己喜愛她一般喜歡著他,所以才感到欣喜。

  像這樣的喜悅之情,他過去可真沒嚐過哪!

  不過,甜啊!

  這膩人的滋味,甜得比裹了蜜的點心,還要醉人。

  這心動的感覺,確實值得令人一嚐再嚐。

  「所以……放天,雖然羅川表哥跟郡秀姊姊一直告誠我,千萬不可輕易地對你點頭,也不可以隨便給你甜頭嚐,但是……」這整治路放天的計畫,原是她起的頭,但最後旁人倒比她還要注意、還要看重了。

  「我明白他們的考量,不過,我更想知道妳想的。」路放天笑了,看來這回的事情,幾個熟識他的傢伙都有份,只是人人守口如瓶。

  嘖嘖……是他做人太失敗吧,才會弄得沒人肯告訴他這其中秘密。

  不過,他還是靠著努力,攀住了羅君雅的心,也弄懂了自己的失誤。

  算是美事一樁吧!

  否則的話,最後他八成會把朋友都得罪光,好不容易娶到手的妻子,恐怕也會受不了他的脾氣而鬱悶終生。

  試想那種結果,倒不如現在受點折磨好。

  至少,他是徹底學到教訓了……

  「可是,我決定了,我要嫁給你,放天,因為我已經明白你的心意了!」用力往路放天胸膛抱去,羅君雅帶著幾分羞澀的音調含著欣慰。

  「那麼……我們就來訂親吧,君雅。」路放天勾起一絡柔細髮絲,低頭輕吻。

  「我想,我一定是讓妳等得太久了,所以連新嫁娘的耐性都失去了吧!」路放天輕拍羅君雅的背,她細瘦的雙肩教他多了幾分寵溺,更想細細地撫過她的所有。

  「真的夠久了呢……因為,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好多年了。」羅君雅讓路放天逗出了笑聲。

  「那我這夫君還真是不夠體貼。」路放天拉開羅君雅環住自己的雙臂,捧起她的臉龐,輕柔地烙下幾個綿細的吻。

  碎吻落在額上、眼下、鼻尖,終至觸上了唇瓣,那感覺,軟得像在品嚐著柔軟的花瓣。

  「那你……要怎麼補償我呢?放天……」讓路放天吻了又放、放了又吻,羅君雅感覺自己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

  「讓我想想……」路放天輕搓著羅君雅的耳垂,在她耳旁悄聲問道,「若我說,今晚就想與妳成親,妳可願意?」

  感情這回事啊──

  一旦潰了堤,就難以久候時間的流逝了!

  「咦!」羅君雅微微睜大了眼瞳。

  今晚成親?他的意思莫非是……

  「我不會再負妳的心了,嫁給我吧,君雅。」路放天往羅君雅的小巧耳垂咬去,雙臂環過她的肩頭,將她擁入了懷裡。

  一句允諾,刷去了羅君雅心頭的半分訝異,填平了她曾經被傷著的心。

  傷痕,在愛語的輕柔撫慰之下,漸漸消失……

  「嗯!我嫁……我今晚就要嫁給放天!」欣慰的笑容在羅君雅的花紅唇瓣上綻開來,她吐露出喜極而泣的回應,十指亦跟著往路放天衣袖上揪去。

  她的夫君啊……

  她終於不必再等待,更不用再躲著他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6 09:51 PM


第八章

  燭火昏黃,在窗外微風的輕拂下,搖曳出相擁的人影。

  鵝黃的肚兜微掩曲線,與那柔嫩緞料一同,遮去了羅君雅的私密之處。

  路放天褪了外袍,敞開的內衣露出他結實的胸膛,大掌在羅君雅的腰間磨蹭,勾引著熱潮竄升。

  情熱,由於撫慰的親吻而一發不可收拾,儘管明白兩人早已相約為夫妻,心意亦相屬於對方,但這婚前的親暱,仍是教羅君雅羞紅了臉龐,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路放天為她搓揉過的小腿,已不再如初時那般疼痛,而路放天更是刻意小心,不讓自己碰到她的傷處。

  這一舉一動之間的細微變化,都讓羅君雅喜歡著路放天的心情更加沉淪,甚至是不可自拔……

  「呀……放、放天!」羅君雅雖是極力說服自己交由路放天來愛撫、安排,但是當他的手指往自己的大腿上磨蹭而去的時候,她仍是無可避免地逸出了輕嚀。

  這種種親暱的接觸,就是她即將成為路放天妻子的過程嗎?

  可這在是太令人感到難為情了啊!

  儘管對於夫妻之間交歡燕好的雲雨之事,她多少從照顧她長大的奶娘、伴隨的丫鬟口中聽過一點,但實際上相處起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路放天的手指所撫過的每一處,都像是燙人的熱泉,令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每當他的手掌貼上她的肌膚,來回地摩擦、愛撫,她更是不受控制地迸發出聲聲嬌喘。

  那發自喉間的呻吟聲,令她感到臉紅心跳,呼吸也更加急促,可心裡卻不覺得恐懼,反倒期盼起路放天下一步的動作。

  這是因為她與路放天相互許了心吧?

  所以對於如此親暱的親熱行為,她有的是滿心的歡喜……

  「舒服嗎?」路放天緩緩撫過羅君雅身上每一寸細緻的皮膚,最後漸漸地移向了大腿根部,手指更是毫不猶豫地往那覆住私處的褻褲探去。

  他一手覆上了聳起的肚兜,在圓滿的胸脯上來回游移探索,一手則進攻著令她羞紅得想以腿夾緊,不肯露出的私密之處,兩相夾攻,教她吐盡身上的情潮。

  「舒……舒服……放天這麼摸,好舒服啊……」一邊輕喘,羅君雅一邊咬著鮮紅的下唇,即使這番回答令她羞怯,但為了與路放天盡興地度過這成親之夜、秘密的春宵,她仍是不由自主地吐露著心聲。

  「舒服就好,我會慢慢讓妳更加舒服的。」路放天勾起笑容,幾乎要令羅君雅看得癡了。

  他將手指探向了頸間,越過她的白皙頸項,扯開了繩結,頓時胸前春光微露,肚兜鬆垮,僅僅是半遮半掩地覆住她的胸前蓓蕾。

  這般的撩人模樣,讓路放天看得更是慾火直升,他感覺自己胯間的慾望早已升起,若不是極力壓抑,或許早就舉槍上陣,教羅君雅為他消火。

  「放天,你……你可喜歡我的樣子?」羅君雅自路放天的眸光間讀出了火苗,她羞澀地半掩酥胸,欲拒還迎的表情教路放天忍不住往她的香唇吻去。

  四瓣交接,多了些粗魯的蠻橫,更多了點掠奪,藏在力道之間的溫柔,則顯示在他撫弄著柔嫩肌膚的手掌之間。

  「唔嗯……」羅君雅讓路放天吻得幾乎沒了氣,手一軟,癱在了床榻之上。

  路放天趁勢將她的肚兜完全扯落,柔軟飽滿的酥胸展露,略帶彈性的嫩度,令他的手指眷戀流連不已。

  以雙掌撫弄起雙峰,路放天捧住玉乳,時而輕搓慢揉,時而以指尖挾住蓓蕾,刺激得羅君雅身子不住地扭動。

  「放、放天!這樣子,下邊好怪……」羅君雅忍不住磨蹭起自己的雙腿,感覺私處似乎有著水澤溢出。

  「這不是怪,而是妳感覺太過舒服了。」路放天迸出低笑聲,一手往下腹撫去。

  緞面小褲包裹著圓俏臀部,兩腿之間的夾縫漸漸地有些濕透,那股特屬於處子的馨香味道,讓路放天低頭往她頸間啃咬,自她的髮絲之間汲取著更多的芳香。

  「可是,奶娘她……沒說會這樣子啊!」羅君雅的表情透著羞窘。

  奶娘是對她略微提過,這種時候夫君會愛撫心愛的妻子,所以對於路放天的親吻和撫摸,她都欣然地接受了。

  只是,那不停自雙腿之間溢出的濕黏滑溜感,又是怎麼回事啊?

  ※※※※

  對於妻子迸發的疑惑,路放天先是一愣,繼而迸出了高低不一、彷彿刻意壓抑過的淺笑聲。

  「別擔心,這可是夫妻交歡時一定會有的情況。」路放天捺著性子軟聲好語地安撫著。

  「真的?」羅君雅半掩著唇,握成小拳的手指看來鮮嫩得宛若新春嫩芽,教路放天忍不住往她成拳的小手啃去。

  「是真的,為夫可不會騙妳。」路放天迸出笑容。

  「說什麼……為夫啊?還沒真的成親呢!」羅君雅紅著臉吐出輕聲反駁。

  這聽似鬥嘴的嬌音,若是在過去,路放天一定會板著臉要她不許開口,但此刻,他聽來卻只覺得像是撒嬌。

  「趕明兒回了家,我就過府提親,馬上把妳迎進門。」路放天低頭往羅君雅的酥胸舔去。

  「啊呀!」羅君雅不由得輕顫,微尖的牙齒一觸上她的身軀,那敏感的蓓蕾立刻挺起,宛若是顆飽滿果實,正等著路放天品嚐。

  「君雅,妳這兒可真是敏感。」路放天微笑著以指尖挑逗起乳尖來。

  左搓、右揉,輕捏幾下之後,蓓蕾變得更加硬實,路放天含住了它,在口中以舌頭纏捲,教羅君雅幾乎抵擋不住如此誘惑,因而發出嬌聲喘息。

  微顫的身軀發燙著,令羅君雅的意識更加遠離,路放天將雙乳舔得濕潤滑溫,方才滿足地鬆口。

  他牽起羅君雅的纖手,細嫩五指讓他的舌尖一舔舐過,隨後他解下自己的長褲,鬆脫的遮蔽衣物露出了虎視眈眈的慾望,正等著羅君雅前來安撫。

  羅君雅沒敢看向路放天的分身,臉龐卻是漲得嬌紅,路放天引著她的纖手往身下探去,在觸及溫熱的慾望之際,羅君雅的唇間不由得發出低呼聲。

  「放天!這、你這是?」羅君雅微驚,直覺地想抽手,可卻被路放天牢牢地握住了。

  「它等等可是要鑽進妳這兒,讓妳舒服、讓妳為我生娃娃的。」路放天用著輕鬆的語氣解釋,一手還往她私處的濕潤探去。

  「咦……啊!」羅君雅怔悚半晌,這才會意過來路放天指的是什麼。

  只不過,在偷瞄了一眼之後,她忍不住有些駭著了。

  那粗大的慾望,能進得了她身軀嗎?

  「放心,雖然會有些疼,不過是一時的。」路放天柔聲安撫道。

  「會疼?」羅君雅縮了縮肩膀,忽地想起方才的腳痛。

  「一下子。」路放天也沒打算騙她,乾脆地應了聲。

  「不能不疼嗎?」羅君雅不曉得那疼痛究竟有多嚴重,只是傻愣愣地反問。

  像腳那樣痛的話,她……可要考慮一下。

  路放天眨了下眼,唇邊的笑意泛得更深了些,「那我就盡量讓妳忘了要喊疼吧!」

  等他將她撫弄得渾身酥軟,或許便不會有空閒去思索那破處的一瞬間,是不是覺得疼痛了。

  「可是,會疼就是會疼,要怎麼忘?」羅君雅自是不理解路放天話中之意,聲調裡充滿著疑惑。

  「等一下,妳就會連自己問過這傻問題的事,都給忘記了。」路放天失笑地抓住她忘了要退縮的手掌,讓她撫上自己的慾望。

  「啊!」羅君雅倒抽了口冷氣,沒想到那分身竟是這般熱燙。

  她有些顫抖地輕握住路放天的熱脹慾望,輕聲道:「這……我只要握住它就好了嗎?」

  這些事,誰也沒對她提過,她哪裡曉得該怎麼伺候這夫君呢?

  「慢慢地動一動妳的手便是了。」路放天示意地覆住她的手背,緩緩牽動她的小手上下套弄著自己的慾望。

  「這、這樣就好嗎?」羅君雅戰戰兢兢地以五指握住那粗大的慾望,不知所措地問道。

  「慢慢地動得快些……對,就是這樣。」路放天捺著性子教導,心裡頭竟有種重回當年時光的錯覺。

  只不過,這回他不是教她棋琴詩畫,而是教她房事。

  「我、我握不住它。」慾望火熱,又超出五指所握的範圍,羅君雅想了想,仰起臉龐問道:「放天,我用雙手握著可好?」

  她想滿足路放天的要求,但這回,不再是出於他的強行命令或束縛,而是出自於她的意願。

  就像路放天承諾過,要讓她忘了疼痛一樣,她也想讓路放天滿足。

  「當然好。」路放天知道羅君雅聰明,卻沒料到丫頭在房事的學習上亦是快速。

  瞧著她略帶羞澀的臉龐專注地瞧向自己的慾望,那嬌紅的頰、紅潤的唇瓣,看得他直想叫她以小唇伺候他的慾望。

  不過,這事可急不得啊!免得嚇壞了她,弄砸了初夜交歡,回頭又少不得挨羅川一頓罵,而且這回,可是連他自己都會想痛打自己一頓,怎麼又傷著這得來不易的小妻子。

  「那……這樣,放天可舒服?」十指交握,圈住了熱燙的慾望,羅君雅在路放天的分身上套弄起來,依著他的指示,就像小時候一樣,慢慢地摸索著夫妻的交歡之道。

  柔嫩手指的撫觸,令路放天全心地享受起這充滿情慾的愛撫,不時地吐露出低沉的喘息聲,他將大掌撫上了羅君雅的腰身,在她的嫩肉腰際輕掐、磨蹭著,指尖更是不時地輕滑過她的肌膚,勾得她吐出輕吟。

  十指在路放天的指引下益發加快了套弄的速度,路放天發出歡愉的沉聲,聽在羅君雅耳裡,別有一番性感風情,令她的臉龐更紅了。

  原來,男人也能夠有這樣的聲調呢!

  以往她只見著路放天展現威風的一面,或是近來的柔情,可從沒見過他這般沉浸、陶醉的表情。

  這是不是表示,他相當喜歡她這樣的撫弄呢?

  「啊……夠、夠了,君雅。」路放天感覺那火燙的慾望似有衝動,連忙出聲要求停止。

  這熱泉愛液,他可是想好好地噴灑在羅君雅的體內哪!

  「咦?可是,你的聲音聽起來很舒服,真要停嗎?」羅君雅納悶地鬆了手,感覺腰間的手指正不安分地往她的小褲裡鑽去。

  「接下來,該用妳這兒來替為夫消火。」路放天早想好好與羅君雅歡愛一番,如今只餘最後一道防線,自然沒肯停頓。

  大掌一竄,手指將褻褲褪下,霎時染著濕潤的私處半露,教羅君雅迸出低呼。

  「啊!放天?」羅君雅沒料到路放天這一步舉動,驚得滿臉通紅,縮起了身子,讓路放天原想一把扯下小褲,卻只能懸在腿上動彈不得。

  「傻瓜,這褲子不脫,教妳的夫君我,要怎麼跟妳求歡、生娃娃?」路放天笑著撫過羅君雅的腿側,逗得她渾身酥軟,只能屈服地鬆了腿。

  私處盡露,那幽黑林地沾染著點點愛液,宛若撒了星子碎片的幽林,閃著誘人光澤。

  「妳真美,君雅。」路放天讚嘆著梭巡過眼前這具美妙的胴體,雖明白她是自己的選擇,依然不得不佩服女大十八變這句話的箇中妙意。

  發育得豐美的身軀如今完全裸露在他的視線之內,讓他逗弄得濕潤的乳尖、私處,都在等候著他的親臨,採下她的初次嬌香。

  「放天……」羅君雅羞怯地微瞇起眼,偷偷打量著路放天。

  見他著迷於自己的眼神,羅君雅有著欣喜,亦有著難掩的歡愉。

  「我的君雅……」長指撫過羅君雅的腿間,路放天令手指捲起幾叢細毛,撥開了黑林,尋到了通往蜜泉的小徑。

  粉色的嫩蕊溢出了愛液,微微微敞的穴口透露著香甜的處子嬌嫩,路放天輕輕撥開嫩蕊,探入雙指,只覺一股熱意緊密地包裹住他,勾動他潛藏的侵入慾望。

  「妳這裡還真緊……別緊張,放輕鬆點。」路放天試圖在幽徑內開出小路,他以手指左右推開,一邊令愛液裹上自己的手指,一邊緩緩推入。

  「啊……放天!」羅君雅覺得身內似乎有火在燒,而且還直往下腹私處探去,像要將她體內的熱意全數噴散。

  「我會儘量輕點的,妳只要望著我,什麼也別擔心。」路放天托起她的臉蛋,令她注視著自己。

  直率的雙眸不再像從前,帶著無可反抗的命令,讓羅君雅的頑固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刻,她只想融化在心愛男人的手中。

  「嗯,我相信放天……」羅君雅微微點頭,試圖說服自己,讓身軀別太僵硬,並且努力想適應那埋入體內的手指。

  只是初次為路放天所敞開的蜜穴,終究還是緊實,儘管羅君雅已嚐試著令身子變得柔軟,蜜穴內的緊窄依然如故。

  「瞧,妳這兒都濕透了。」路放天沒有太深入,他要將羅君雅的初次留給身下脹痛的慾望。

  抽出了手指,那黏稠愛液跟著溢出,在他的指節上牽連起銀絲。

  「這、這樣是好的嗎?我不懂這個……」許是從小給路放天教慣了吧,在遇上難以理解的情況時,羅君雅一樣慣於求問路放天。

  她略顯嬌羞,又閃著好奇的眸光,令路放天的分身脹得更為火熱,幾乎想一口吞掉這個動人的小妻子。

  「這當然好了,水多,等會兒才不疼。」私房密事本不該直言出口,可此刻卻多了調情的氣氛。

  「真的嗎?」眸光閃過訝異,羅君雅聽著立刻央求道:「那麼,要怎麼做才會流出來更多水呢?」

  雖然不是那麼的怕疼,但能少點皮肉之痛總是好事啊!

  尤其這可是她與未來夫君路放天的初夜,當然想留著甜美的回憶了。

  「妳這是在勾引我嗎?君雅。」路放天笑了。

  他這小丫頭,不懂得房事細節,反倒句句勾人哪!

  「咦?我、我有嗎?」羅君雅羞窘了下。

  想想剛才因為路放天的愛撫,讓她私處愛液滿溢,甚至呻吟出聲的感覺,羅君雅這才明白路放天在說些什麼。

  敢情他是指稱她在暗地邀請他,再多撫弄她……

  霎時,兩抹緋紅竄上了頰,教羅君雅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路放天揚起得意的笑容,長指在她的肚腹上滑過。

  「既然君雅希望我更熱情一些,今夜我就好好滿足妳的冀望吧!」沉聲笑音在房內迴盪,路放天褪去半落的內衣丟至床下,結實身軀欺近了羅君雅,迸出了特屬於男人的魅惑音調──

  ※※※※

  「啊……」羅君雅揪緊了床上被褥,豔紅的唇半張半合,吐出了連番刻不停歇的浪叫聲。

  路放天將頭埋入她的雙腿之間,舌尖在嫩蕊之間來回滑動,不時竄入幽穴,帶出一縷縷銀絲。

  愛液滿溢的幽穴在路放天的挑弄之下,早已是穴口大張,渾身顫抖的羅君雅,則是被逗弄得失了力氣。

  嬌音一陣又一陣地席捲著路放天的耳朵,教他的身軀漲滿熱意,若非考慮到羅君雅會有破處之痛,恐怕他早已顧不得這許多,而是長驅直入。

  「呀……放天!我、我流出來……好多、好多水……啊啊——」羅君雅的嬌吟透入路放天的耳內,顫抖的軀體溢出許多濃稠蜜汁,濕透著底下的墊被。

  剛才她只是無意開口,路放天卻是為她舔弄起私處,教她羞得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可是在他的幾番挑逗之下,那舌尖卻是為她帶來一波波前所未有的快感,令她身子顫抖不已,火熱得像要燒起來。

  「確實是夠多了。」路放天舔舔唇,自雙腿間探出頭,覆上羅君雅的身子,將她的雙腿左右推開。

  「放、放天……」羅君雅有些暈陶陶,見路放天挨近,她毫不猶豫地對他投以笑容。

  「君雅,我的好娘子,今晚,我就要妳成為我名副其實的妻子。」日後,他會好好用心疼愛她,再也不讓她傷心,更不會讓她單獨出遊、遇上危險!

  他要把全部的時間,都拿來徹底寵溺她!

  「嗯,君雅要嫁給放天,一輩子都跟著放天!」她不想再忍受被動地等候路放天的孤單日子,她要黏著這夫君,直到地老天荒也不放手!

  「我的乖君雅……」路放天低頭吻上了羅君雅的唇,同時將慾望往羅君雅的私處推近。

  分身的前端觸上了羅君雅的穴口,濕滑愛液立刻裹滿它,讓慾望得以順利推入穴中。

  嫩蕊溫柔地貼上了慾望,在分身的推擠下一點一寸地張大入口,引誘著路放天這蜜蜂前來採取蜜壺內的濃郁花蜜。

  「啊,放天……好、好緊……」羅君雅沒想到被推入的感覺是如此地灼熱,而且他的粗大比她握起來的感覺還要再脹大幾分。

  「別緊張,君雅。」路放天吻著羅君雅的耳、舔著她的頸項,雙臂緊緊摟住了她。

  他挑起她肌膚每一處的敏感慾望,令她失魂失神,幾乎無暇去注意他的慾望推入多少。

  緩緩地推送,讓羅君雅的不適漸漸消失,路放天等到羅君雅稍稍適應了感覺之後,才往前一頂,令下半身的慾望竄入了她的幽穴之中。

  帶點粗暴的掠奪,令羅君雅迸出輕嚀,就如同路放天所言,確實是有著輕微的疼痛感,可是當那結實的胸膛覆上她的身軀,緊緊摟抱住她,讓她傾聽著他的心跳時,不適感卻又逐漸消去。

  脹熱的慾望貫穿著蜜穴,將愛液推擠而出,羅君雅發出淺聲呻吟,嬌喘聲透露出她的情慾已被撩撥,於是路放天開始了推送的動作,先由輕而後使勁,淺淺抽出而後深深挺入,教羅君雅體內的慾望被點燃,進而跟著吐出嬌魅浪語……

  「放天!好舒服……啊啊……」羅君雅的愛語就如同她的嬌軀,誠實地吐露著初次交歡的青澀與喜悅。

  這徹底的佔有,令路放天終於有著確實擁有了羅君雅、任誰都再也搶不走的感覺。

  「君雅!我的君雅!」路放天低吼著,身下的律動益發快速。

  那嫩蕊讓路放天的熱燙慾望抽送得宛若紅花般盛開,滿溢的蜜液則是在軀體的相互撞擊之間發出淫魅聲響。

  路放天連連抽送著慾望,令它在蜜穴內左右馳騁,碰觸著羅君雅每一處的火苗。

  直直頂入花穴末端的紮實感,讓身下嬌柔人兒發出尖聲吟叫,羅君雅緊緊攀住了路放天的手臂,發出了宛若攀上極樂頂峰的哭喊聲。

  「還不夠……這麼點還不夠,我要給妳更多,直到滿溢出來為止!」路放天捧緊俏臀,讓羅君雅與自己的慾望貼得更緊密,在她達到喜悅的高潮之際,他使勁地挺入花心,令自己的灼熱泉源跟著噴灑而出。

  「呀——放天——」羅君雅的指尖幾乎要在路放天的臂上留下了抓痕。

  尖叫聲混入了路放天滿足的嘶吼,那火燙的愛液源源不絕地灑入了蜜穴之內,與羅君雅的愛液交相混合,在尋不到出口的情況下,漸漸溢出了穴外。

  「我的好娘子……今後,妳只會是我的妻,我再也不放開妳。」路放天吻著羅君雅的唇,在她沁著薄汗的額前廝磨起來。

  這嬌俏人兒,或許當初早在瞧見她一雙小腳丫的時候,他便讓她勾了心神,否則的話,又怎會換來日後這一場風波,這一段追心求愛的過程?

  緣分,總是可遇而不可求,想來當初那場相會,應是一段註定好的緣分,而他卻用了強求的手段,才會招惹來不必要的誤會。

  不過,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明兒個他就要帶著羅君雅回去,提親、迎娶,把小娃兒接回家,全心全意地疼愛她……

  「這真心,是妳教給我,也是妳,讓我明白真誠愛妳的感覺有多麼好……我的乖君雅。」路放天輕輕爬梳著羅君雅凌亂的髮絲,笑容不再狂傲,而是充滿柔情。

  「放天……」羅君雅因為這激烈的求歡而有些失了神,她喘息著依偎在路放天的懷抱之中,那安心感令她露出了愉悅的笑意,甚至是下意識揪住路放天的手臂,任由他與自己柔軟的渾圓密密貼合磨蹭,在她的耳邊訴說著再歡愛一次的渴望……

  放天哪,她的丈夫──

  在家人盡散之後,她終於再度有了真情真愛,而且這回,她還一次得了兩個家呢!

  明天,不知道他會怎麼向羅川表哥提親呢?

  不知道郡秀姊姊會不會嘲笑她,說她居然這麼快就對路放天卸除心防?

  可她,再也捨不得放開路放天了。

  日後,她是否會像路放天說的那樣,還會有個小娃兒呢?

  呵……一個她與路放天的娃兒呢!

  她想要、好想要啊!這樣一來,即使路放天偶爾有事要忙,不在身邊,她也有個伴了!

  嗯,她一定要對路放天說,他真是體貼,真的沒弄得她太疼,甚至小心地沒弄痛她有些腫的小腳呢,而且……雖然有些令人害臊,但她也好想跟他多歡愛幾次……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6 09:51 PM


第九章

  龍飛鳳舞的「雲西別苑」四個大字,被鑲在了新屋的門頂上。

  在這棟蘭州知縣為了兒子要娶妻而建造的房子裡,一名年過五十左右的商人,正跟在路放天的身邊打轉著。

  「這花瓶跟那邊的屏風一起換掉。」路放天邊指示著下人邊回頭往商人招呼著:「左老闆,上回我請你訂回來的雲州涼榻跟字畫,就麻煩你過幾日送到這裡來。」

  「這當然沒問題,我已經著人去取了,過兩日便能送到您府上。」左老闆邊點頭邊應著聲。

  「另外,這邊撤下的東西就麻煩你收了。」路放天一邊思索著該怎麼替換屋內擺設,一邊對左老闆吩咐道。

  「這當然沒問題,只不過,路少爺這些不是前幾月才買來的嗎?現在就讓我用舊貨價格買回來再轉手,豈不是便宜了我卻虧了路少爺?」好生意當然人人搶著做,但是他做生意向來講誠信的,也不想多真人便宜。

  況且這路府與他可有多年交情了,他也是看著路放天長大的,若是路放天這般揮霍,長久下來可不是好事。

  「放心,我不是在浪費,不用擔心。」路放天明白左老闆在想些什麼,只是笑著搖頭。

  「咦?」左老闆有些錯愕。

  原本,他還以為這番直言相諫,說不定會讓路放天感到些許不愉快。

  可路放天倒是沒反駁他,反而明白他的考量,這真是奇了。

  幾個月前他來忙著佈置房子時,路放天可還沒這等心思哪!

  中間這段日子是出了什麼大事,讓路放天的傲性子轉了個性嗎?

  「這些錢,就當是我買了教訓吧!」路放天揮揮手,淡笑著沒多言,只是簡單地應聲:「過去我不懂得與人相處,首重體貼,倒是一直任性自我,如今我學到了教訓,也懂了什麼叫體諒,因此這錢花得可值得。」

  以前因為他有才有能,總覺得自己能夠操縱一切,世上的事情都該照他的意思進行。

  所以當之前的未婚妻與山賊跑了,他才會覺得自尊受損,卻沒能深思其中的緣由。

  而今,幸好他遇上了羅君雅這丫頭,她肯捺著性子與他熬那麼久、大費心思,否則還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夠醒悟。

  也是因此,所以他想把這棟屋子的擺設全換過。

  從前他依著自己的喜好佈置這裡,設想著羅君雅是溫柔婉約的大家閨秀,成天就是守在家裡乖乖等丈夫回來,但如今,在與她真心相待之後,他漸漸明白那並不是真的羅君雅。

  活潑而外向,能夠伴著他出遊、共享歡笑的姑娘,那才是羅君雅。

  她願意與他月下賞星品酒,一塊兒吟詩作詞、撫琴勾雅興,那是因為與他在一起令她感到快樂而幸福。

  可若是論起真正喜歡的事情,這些又要排到後邊去了。

  池邊溪釣、山上賞月、遊遍美景,那才是羅君雅樂意的事。

  所以他要把這裡的東西換成羅君雅愛的、喜歡的,讓她這女主人住起來快樂又舒適……

  「放天!」柔音響起,羅君雅在丫鬟的陪同下踏入了新宅子。

  「君雅,妳來得正好。」路放天迎上前,挽過她的手踏入大廳。

  「這裡就是你說的新房子嗎?」羅君雅環視四周,只見到處都有下人在忙於打掃跟搬動傢俱。

  「對,所以妳喜歡些什麼,就對這位左老闆交代吧,他會去張羅的。」路放天將羅君雅引到左老闆面前,為她介紹著。

  左老闆瞧瞧羅君雅受到路放天小心呵護的模樣,想想這個姑娘或許就是讓路放天改變脾性的主因吧!

  真不愧是蘭州知名的才女,連路放天這桀驁難馴的大少爺,都給她收伏了。

  「咦?張羅什麼?」羅君雅有些納悶。

  路放天不是邀她來看看新蓋的房子而已嗎?為什麼要她張羅東西?

  「傻姑娘,這宅院就是我與妳一別半年時,為了要娶妳所建的。」路放天牽著羅君雅在廳裡走了一圈,細細地對她解釋道:「當時沒考慮到妳的心情,一心只想把房子佈置好再娶妳過門,所以才會一拖大半年的沒去見妳。」

  只不過,當時的心情是他一相情願,其實羅君雅根本不會在乎有沒有新房子、新傢俱,她只是想要他一份真情罷了。

  「啊,原來就是這裡啊!我聽羅川表哥提過。」羅君雅眨了眨眼,看看這嶄新的宅院,還有搬來移去的華貴裝潢,可想而知路放天必定耗費不少心神在上頭。

  想想若不是因為趕建別苑,她與路放天恐怕就得在完全沒有互相了解的情況下成親了。

  那樣的日子,大概是不會幸福的。

  所以說起來,這宅院倒像是令她與路放天得到真正幸福的一個契機呢!

  「謝謝你,放天。」一思及此,羅君雅忍不住迸露略顯幸福的笑容。

  「不過,因為我打算重新佈置這宅子,所以暫時還會有些亂。」路放天苦笑著應道:「過去我擺設的,都是依我喜好,一丁點都沒考慮到妳,但這宅子可是我倆日後的新房,因此我這回決定讓妳來挑,看妳喜歡什麼,就在家裡擺什麼。」

  雖說羅君雅還沒正式過門,這般插手管事似乎怪了點,但是他娶這妻子,原就與一般人的方法不同,如今又何必拘泥於這些小事?

  對現在的他來說,怎麼讓羅君雅在一嫁過門的時候就住得歡喜舒適,才是最重要的。

  「左老闆,詳情我慢些再跟你交代,不過這兒的擺設就麻煩你聽君雅的意思了。」說著,路放天連忙回頭跟左老闆叮囑。

  「咦!等等,放天,這怎麼成呢!」羅君雅揪住路放天,連聲搖頭。

  「怎麼了?」路放天微愣,想想或許是自己一味地要羅君雅決定這些擺設,顯得太過獨斷了,又惹得她不開心,連忙道:「妳不喜歡處理這些嗎?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先挑、再讓妳過目,這樣如何?」

  「不是的,我很高興放天願意問我的意見,可是放天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啊?」羅君雅臉泛喜悅地應道:「既是我倆一塊兒住的地方,只擺我喜歡的怎成呢?我希望兩個人住了都開心,所以要擺什麼,都該擺我們倆都喜歡的啊!」

  「君雅……」路放天瞧著羅君雅泛開甜蜜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這羅君雅,性子就是比他還貼心,不管什麼時候都記得想到他。

  怪不得羅川他們會指責他過去一點也不懂體貼,因為比起身邊這貼心人兒,他確實太過獨斷。

  不過,他再也不會任意妄為了。

  雖然要完全改掉這壞毛病還得花上點時間,但是有羅君雅在身邊守候著他,相信總有一天,他總會達到自己要求的目標,再也不會讓羅君雅受到半點委屈。

  「這倒是,我應該先跟妳商量才是。」路放天點點頭,一手撫過她的長髮,柔聲道:「幸虧妳總會明言提醒,否則我這習慣還真難改。」

  「那也要你肯聽我說話,才有用啊。」羅君雅跟著笑應:「從前我什麼也沒對你說,一貫地為著你忍耐也不太好,所以現在這般相處,才真正是恰到好處呢!」

  說起來,他們這對情人,原本在相處的時候,就有了問題,只是當時她年紀太小,不知道一味忍讓會造成什麼樣不可收拾的後果,才沒跟路放天早日談清。

  但現在,他們一個願意說、一個願意聽,不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了!

  「放天,我知道你是希望我開心,才這麼做的,只要是這份心,我就高興了。」不再是決定而後要她接受,卻是讓她選擇,這樣的路放天,心意可著實教她暖著胸口呢!

  「妳啊……若不是咱們之前的心結已解,否則妳這性子,可真要寵壞了我,讓我在婚後把妳欺負個徹底了。」知道羅君雅什麼總愛依著自己,路放天也就欣然收下了她的安慰。

  「還說呢……你婚前也一樣欺負人啊……」羅君雅小小聲地咕噥著。

  想到那一日,兩人夜宿客棧,路放天激烈地向自己索求、歡愛的情景,羅君雅忍不住臉紅心跳起來。

  隔日路放天送她回羅家,還讓她給羅郡秀追問了個徹底,羅川更是擔心得頻頻問起那一日的經過。

  那房內情事,她自是不敢對羅川言明的,但是羅郡秀卻是比羅川還拗,怎麼也不肯放過她。

  所以到了最後,她還是不小心透露了些許私事給羅郡秀。

  結果羅郡秀一聽,立刻嘲笑她是給路放天「欺負」去了,而且還欺負得徹底,人跟心都一次過給了他。

  「我那可不是欺負妳,是疼愛妳吧……我的好娘子。」路放天豈會漏聽這番話,趁著隨身丫鬟不在身邊,而是跟著左老闆好奇地東瞧西看,他低頭悄聲往羅君雅耳邊湊近:「所以娘子妳可挑些柔軟的新被子,免得咱們婚後妳在床上枕著硬板子,被我疼愛到全身痠疼、下不了床……」

  「放天!」雖然已明白夫妻床事是怎麼回事,但路放天這番大膽的耳語,還是教羅君雅羞得想逃走。

  羞澀地轉過了頭,她快步往宅子裡的庭園走去,一邊扯開了話題:「我、我去瞧瞧園子好了!」

  「也好,妳瞧瞧妳喜歡些什麼花吧,我馬上讓人替妳種下,等妳搬進來住的時候,花說不定剛好開了……」路放天揮揮手,示意丫鬟不必跟上,隨後便跟著羅君雅,快步往園子走去。

  瞧見她臉紅得連耳根子都在發燙的模樣,路放天唇邊忍不住泛開了笑容。

  他這嬌羞可人的好妻子啊!他真是等不及成親的那一天了!

  ※※※※

  歷經一番波折之後,路放天這蘭州知縣之子,終於敲鑼打鼓地把美嬌娘,蘭州望族羅家之女羅君雅,順利地迎娶為妻。

  兩邊都是大戶人家出身,這迎娶、送嫁的排場自然不小,流水席連開三天三夜,喜氣洋洋的氣氛蔓延著整條大街,前來祝賀的禮物堆得像小山一樣高,整個廳堂都給堆滿了。

  一直盼望兒子能娶個媳婦的知縣大人,笑得幾乎合不攏嘴,直往賓客敬酒致謝,而羅川這個當家主子,以及柳耀這個路放天的多年知交,則避開人群,私下又在酒樓為路放天慶賀一番。

  路放天原本以為,羅川與柳耀這兩個損友,八成是想狠狠灌醉他,好為羅君雅太早就心軟點頭答應出嫁的事小小報復一下,沒想到……

  「你這傢伙!居然在成親前就對我小妹逾越了規矩!」羅川一邊倒著酒,一邊對路放天投以白眼。

  能與官家聯姻,這當然是喜事,他也明白羅君雅確實是愛著路放天的,只要這好友願意洗心革面,別再抱著死硬脾氣對人,他倒是對這門親事沒半點意見,但是……

  在成親前就先吞了羅君雅這事,教他怎麼想都覺得表妹是吃了悶虧呀!

  依路放天過去重視規矩禮教的性子來看,羅川還真是只能搖頭嘆息,說自己怎麼也料不到。

  「哇哈哈哈!放天這傢伙呀,不只是浪子回頭,還給了你一記回馬槍!」柳耀在旁聽得問笑。

  「這件事你都抱怨好些日子了,怎麼,還說不膩?」路放天搖搖頭,沒想到自己這趟是來給大舅子數落的,早知道他該推辭才對,也好多陪陪新婚的小妻子。

  「不是膩不膩的問題!」羅川覺得自己真是誤上賊船,交到路放天這個愛給他找麻煩的朋友也就罷,現在好不容易得來的貼心好表妹,還早早就給路放天搶了回去。

  說起來,真不是滋味。

  「你是氣放天手腳太快吧。」柳耀在旁閒閒作壁上觀,聽這兩個好兄弟吵嘴,心裡只覺得好笑。

  「你想想,當年他一說要自己養妻子,馬上去了城西找人,然後一等她滿十五,就立刻大興土木、打點婚事,所以像他這種急性子,才等不及慢慢做事哪!」柳耀搖搖頭,對於羅川的馬後炮頗不以為然。

  像他,麻煩事是能避則避,可從來沒讓路放天拖下水。

  說來說去,是羅川這傢伙心地太好、濫好人一個,才老被路放天耍弄得團團轉。

  「雖然明白,但是我想他都轉性子了,應該是迷途知返了吧!哪知道他對於婚事還是如此不謹慎!」羅川仰首乾了杯裡的酒,從柳耀手中搶過酒壺又是一杯斟滿。

  「他是挺謹慎的啊,知道碰了人家的清白身子就該娶回家,不是嗎?」在柳耀看來,路放天處理得還算妥當,也給足了羅川這個族長面子,排場夠大夠風光,真不懂羅川還在抱怨什麼?

  「問題是他沒有馬上要!」羅川白了柳耀一眼,「碰了就該馬上娶回家,馬上!可他這傢伙,居然又把這事擱了個把月……我說放天,你當時該不是想吃乾抹淨、事後反悔吧?」

  明明就與羅君雅有了關係,卻沒上羅家先私下給個交代,只是一如往常地上門造訪,有時候還找羅君雅上雲西別苑去,他原本只當小情人感情恢復了,沒再多干涉,想著這樣也好,等兩人談妥了,路放天自會上門提親,哪裡曉得暗地裡居然出了大事!

  「要不是郡秀跟君雅兩人感情好,知道一切,先告訴我君雅有喜了,我還不曉得你竟然私吞了我妹子。」羅川瞄了路放天一眼,只能搖頭嘆氣。

  當時他聽見消息,還真想立刻把路放天抓來問罪,所幸路放天也夠負責,一知道立刻趕忙把人娶過門,不然這事情鬧開了的話,他羅家一族跟羅君雅的面子可都掛不住了。

  堂堂望族之女、蘭州知名的才女,居然在成親前就先有了身孕!

  這消息若傳了出去,那還得了!

  「你就先別顧著數落我了。」路放天哭笑不得地應道:「怎麼說我都沒跑人不是嗎?」

  「那你倒是說說,拖那麼久是在忙什麼?怎麼沒馬上娶她回去,還拖到她懷了身孕才上門?」羅川疑惑道。

  「原本是想隔日立刻上門的,但我想將雲西別苑重新擺設,所以才跟君雅忙著處理而延了婚事。」路放天搖頭為自己辯解著:「我希望她嫁過門後,日子可以舒服,所以別苑裡的一切都照著她的喜好來,那陣子我常帶她出門,也是為了挑她喜歡的東西買。」

  說起來,也多虧了兩人一起佈置別苑的這段日子,因為時常陪著她買東西,所以他也更加了解羅君雅的大小喜好了。

  對他來說,只知道大概是不夠的,他想多了解羅君雅,因此能夠有這機會在成親前更貼近她的心,他可是求之不得。

  想來,這就是所謂的真心吧,不再是養個合意的小妻子,而是真的愛上這個小妻子。

  所以在兩人說話思索越來越容易溝通的同時,他才會感到越來越滿足、幸福。

  這也是羅君雅當初想要的、羅川提醒過他的。

  初時他真是從來沒想過,但如今當他走過那段摸索的日子,終於明白從前的自己有多麼地傷人。

  說起來他算是幸運吧,能有羅君雅給他機會,能遇上羅川這好友點醒他,否則若他一輩子個性不改,只怕一輩子也找不著真心相愛的對象了吧!

  「這麼說來,你們本來是打算屋子都弄好了再正式成親嗎?」對於路放天特立獨行的舉動跟決定,柳耀早已經覺得見怪不怪了。

  「這是原本的打算。」路放天笑道:「但既然她有了身孕,事情就不好再拖下去了,畢竟她是我好不容易尋回來的寶貝妻子,我也不想害她的名聲被毀,大著肚子讓外人指點、亂說話。」

  「唷呵,說得出這樣體貼的話,要不是知道你跟君雅小妹之間的事,我真要以為你不姓路也不叫放天了!」柳耀挑了挑眉,迸出笑聲。

  「看來,你可改變得很徹底。」羅川瞧著路放天認真的模樣,心中原本還帶著些許不安的心情,終於落定。

  如今,路放天確實是以丈夫的身分在擔憂妻子,保護心愛的姑娘,再也不是只站在路放天自己的立場去看事情了。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這事我就不再追究了。」羅川提起酒壺,往好友的酒裡倒了滿杯的酒,以示和解。

  「是啊,這樣就好。今天出來喝酒,就該開心點,來來來,不醉不歸啊!」柳耀挾起小菜便往嘴裡送。他天性樂觀,不喜歡嚴肅的話題,人與人能輕鬆相處才是他最喜歡的事。

  「什麼不醉不歸!說起君雅,我還另外有件事想問的。」路放天沒搭理柳耀,逕自轉向羅川問道:「關於郡秀的親事,你可是有底了?」

  「你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羅川挑了挑眉,反問道。

  「我瞧君雅跟她感情頗好,出嫁時兩個大姑娘還在房裡談心許久,成親後不時地提起郡秀的事,所以想想……若是郡秀一直沒找到好對象,君雅應該也會掛心才是,索性先問問你有什麼主意。」或許是轉了性子,路放天不自覺地開始關心起身邊的人來。

  不只是限於心愛的羅君雅,就連她所關心的、或與他自己身邊友人相關的人,他都開始越來越注意。

  他記得羅郡秀年歲也不小了,再過一兩年,可就要被人說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之前羅川曾為羅郡秀向他提過親,他沒答應,現在想想,羅君雅都嫁了而羅郡秀還沒找到婆家,不只是羅君雅會操心,羅川應該多少也會急吧!

  「原來是這樣,不過郡秀她……」羅川會意地點頭,只是話還沒說完,一旁正咬著小菜的柳耀卻含混不清地搭腔了。

  「用不著煩惱,過兩天我就要上羅家提親了,聽說月底有個好日子,也許會在月底成親吧!」柳耀瞄了路放天一眼,又替自己倒了杯酒,當真打算喝個徹底。

  「咦……什麼?!你要娶郡秀?」路放天錯愕地瞪向了好友。

  這事是什麼時候搭上邊的啊?怎麼來得一點徵兆都沒有?

  「怎麼?我們幾個人這麼熟了,能結成親家不是挺好的?你都娶了君雅了,我不能娶郡秀嗎?」柳耀吞下酒菜,一臉滿足的應聲。

  「只是事情太突然了,我還真是意外。」路放天笑著往柳耀肩上拍了拍,「也不早點說,我可以給你備個厚禮送上門祝賀啊!」

  「也不算突然……說來是你起的頭吧。」柳耀賊笑了兩聲,「我們談好要給你點教訓時,我常上羅家,郡秀又愛出鬼點子,所以原本只是認識卻不熟識的我們就這麼搭上了,越來越熟了之後,就覺得郡秀這姑娘跟我挺合得來……」

  緣分這回事就是這樣,上了門連趕都趕不掉。

  「只是不錯?」羅川瞟了柳耀一眼,「既是這樣,那我回頭跟郡秀說一聲,不用礙著你找更好的姑娘了。」

  哼,真是口沒遮攔的傢伙,也不想想他可是郡秀的大哥,在他面前不懂得說兩句好聽話嗎?

  「喂!你別鬧我了,我可不是這意思,我是真的欣賞她、喜歡她,而且我們倆頗投緣、也合得來,將來一定是好夫妻,你可別拿兄長名義壓我啊!」柳耀一把壓住羅川的肩,忙著往他半空的杯裡倒滿酒澄清心意。

  「原來是這樣。」路放天想想那天在羅家見到郡秀與君雅聊得開心的模樣,也許那明朗的姑娘確實與好玩的柳耀會是絕配。

  「是啊!所以我們就可以親上加親了,不只是知交至友,還是姻親!」柳耀放聲笑道。

  「說起來,你這傢伙的運氣也真夠好了。」羅川瞧向路放天,忍不住吐出笑聲:「原本我以為你這種胡來的養妻子計策,應該是不會成功的,哪曉得你卻真的得了個合意的美嬌娘,看來,日後你真可以如你所期望,過著快樂似神仙的日子了。」

  世上的事,果真是誰也說不準的!

  「快樂似神仙嗎?」路放天舉起酒杯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好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句苦笑回應:「也不盡然哪!」

  「咦?」羅川與柳耀不約而同地瞧向了他,異口同聲道:「怎麼回事?」

  麻煩事都解決了,親事也成了,怎麼路放天還一副面有難色的表情?

  「這……說來話長。」路放天吐出沉聲,「雖然我也想跟君雅兩個人好好享受如膠似漆的日子,不過,我爹娘可沒那麼簡單就放過我啊!」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6 09:52 PM


第十章

  路放天是路家獨子,因此他有沒有對象、什麼時候娶妻,一直是兩老注意的大事。

  如今親事已成,該是安心等著抱孫子的時候,而且兩老也沒堅持要兒子與媳婦同住,反倒建了雲西別苑給夫妻居住,照理來說,該是幸福至極了,但偏偏……

  因為先前這親事起起伏伏的,讓兩老對兒子的行徑、還有與羅君雅的關係,根本摸不著頭緒,也不曉得小倆口到底感情如何、究竟要不要成親,因此便暗中遣人去查了個仔細,看這親事究竟訂下了沒有。

  結果一查出來,兩老才知道路放天曾經氣惱了對方,讓羅家不高興了,所以羅家小姐正跟兒子鬧脾氣。

  雖然一般人都是護短,該會幫著自家人,但是一心想催兒子成親生孫子的路家二老,可不這麼想。

  對他們來說,一直拖拖拉拉沒成親的兒子,才叫罪魁禍首,因此這親事還沒成,就先對羅君雅這兒媳婦有了心疼的感覺。

  因此在成親那天,二老不但沒讓路放天進新房,還大方地佔據了小倆口的別苑,路知縣拉著兒子好生數落勸告了一番,路夫人則是拉著新娘子安慰個不停。

  所以路放天在成親那天,不但沒能掀著羅君雅的紅巾,甚至連交杯酒都沒喝到。

  尤其是路夫人,急著想拉近兒媳婦與自家人的感情也就罷了,卻因為與媳婦聊得開心,最後佔了新娘子一整晚,還拚命數落路放天的不是。

  所謂母憑子貴,大概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一知道羅君雅其實早有身孕,兩老指望的孫子有望,自然不會放任兒子再有任何機會欺負媳婦。

  甚至,路夫人還打包票保證,羅君雅嫁過來,就是她的女兒了,有什麼問題儘管說,她與路知縣都站在她這邊。

  說到最後,路夫人對於兒子把羅君雅丟著半年不管的事越來越火大,差點就要叫羅君雅也不理路放天半年,讓兒子嚐嚐什麼叫做寂寞的滋味。

  反正羅君雅正在害喜,這段期間別跟兒子太親近也好,省得一個不小心,兩夫妻相處得太熱情,孫子就這麼沒了。

  若不是最後羅君雅再三為路放天說好話,恐怕路家父母真要拉著這新來的媳婦回路府住,這雲西別苑,就成了路放天一個人空守寂寞的地方了。

  唉!想想這情況,還是教路放天感到哭笑不得。

  果然他們是親生母子,瞧他這娘親,簡直跟他是一個樣子,想到什麼就去做,完全沒把禮法跟習俗放在眼裡。

  結果掀頭巾的人不是他這個新郎,卻是路夫人這個婆婆,而且他的春宵也就這麼泡湯了。

  雖然說羅君雅現在有孕在身,也不宜進行太激烈的交歡,但是他可是新郎啊!

  不求歡,想陪陪小妻子也不成嗎?

  而且他早就吃足苦頭跟教訓了,不用再讓爹娘來攪和了。

  先前為了追回羅君雅的心,他費盡心思、努力改過,那段日子他的心裡可也不好過。

  偏偏爹娘似乎不這麼覺得,還是想著要呵護這媳婦,好讓他這兒子再多受教訓,日後才不會把媳婦給氣跑了。

  唉!想想他這原本該是甜甜蜜蜜的日子,看來是不會太快活,更不可能像羅川他們說的,快樂似神仙了。

  他只求爹娘別再三天兩頭上門盯他的梢,甚至是纏著羅君雅追問他是不是又幹了什麼壞事,那就是上蒼保佑了!

  ※※※※

  春來秋去、又一冬。

  隨著時間的流逝,原本雲蘭兩州交界的難民也漸漸減少,荒地生機再現,百姓也紛紛回到了原本的居所,重新搭起了房子生活。

  綠意重回雲蘭兩州,城郊不再是飢民遍佈的景象。

  甚至,在雲州近郊,一片片翠綠原野的偌大土地上,一棟新屋宇正悄悄地被砌了起來。

  蓋這房子的不是別人,正是蘭州知縣的兒子,路放天。

  這屋宇建得雅致,庭園內遍植梅花,有水有魚、有池有山,綠蔭混入屋宇之間,簷廊道旁淨是蒼幽意境。

  點點紅梅滲入綠意當中,將這屋宇四周灌滿紅梅香氣,教人不聞也醉。

  雲州人不曉得這屋主的來歷,對於這陣陣飄散的梅香卻是記憶深刻,因此私下總稱它為「梅園」——

  「我說好,妳再睜開眼。」路放天引著羅君雅踏入新屋裡,東轉西繞了半天,才在庭園前停下腳步。

  「放天,你究竟要讓我瞧什麼啊?一路上神神秘秘的都不讓我瞧,好悶呢!」羅君雅挨著夫君走在不知名的地方,心裡有些緊張,卻又有些期待。

  「等等就好。來,妳站到我面前。」路放天將羅君雅帶到盛開的梅園前,才牽了她的手臂,示意她放下,「好了,妳瞧瞧吧!」

  羅君雅不疑有他地睜開了眼,原以為會是少見的山水美景,卻沒想到……

  「紅梅!而且是一整片!」羅君雅訝異地迸出了驚呼聲。

  她環顧四周,發現身邊都是紅梅,滿滿的一園子,像點點星子畫成了紅色的海,在她眼前飄散著梅香。

  「這、這是什麼地方啊?」她知道,這兒不是梅園,因為這片梅景比她印象裡的梅園還要美上三分。

  而且旁邊的景物比梅園新了許多,所以這裡雖然也植滿了紅梅,卻應該不是梅園。

  難不成,是路放天哪位友人的家裡嗎?

  瞧這身後的拱門外,隱約可見廊道,但是他們身邊又沒有其他人,也沒瞧見屋主……

  「妳覺得這裡像什麼地方?」路放天面露得意神情,對於羅君雅的驚呼,他可是欣喜到極點了。

  很好,不枉他的努力,他為的就是給羅君雅一份驚喜,才準備了這份大禮啊!

  「這裡……當然是像我小時候住的梅園啊。」羅君雅眨眨眼,不懂路放天為什麼這麼問。

  路放天不是因為這園子像梅園,才帶她來賞梅的嗎?

  「既然妳這麼說,這裡就是梅園了。」路放天笑著伸出雙臂,將羅君雅摟在了懷裡。

  「咦?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羅君雅錯愕地揪住路放天的手臂,不懂這兒怎麼又是另一個梅園?

  而且聽路放天的語氣,彷彿他就是這裡的主子一般。

  「妳不是常常同我談起,很懷念小時候住的梅園,喜歡我帶著妳長大的地方?」路放天細細地解釋道:「我想妳既然這麼喜歡梅園,而且那梅園又是我們倆結緣最深的地方,所以就替妳蓋了新的梅園。」

  「什麼!」羅君雅更加驚訝了。

  「日後,我們春夏時住雲西別苑,冬天就到這裡賞梅,如何?」路放天說著,又往羅君雅的頭上一吻。

  「放天!」羅君雅終於明白了,原來這裡真是路放天蓋起的梅園!

  為了她的思念之情,他竟然建了一座新的梅園給她!

  「喜歡嗎?」路放天捧起羅君雅的臉龐,輕吻著她的唇瓣,感覺那唇縫之間,似乎已經染上了梅香。

  「嗯……」羅君雅勾住路放天的手臂,依在他懷裡輕笑道:「我喜歡啊!放天為了我這麼花心思,我怎麼會不喜歡呢?」

  這夫君啊,做什麼事都喜歡轟轟烈烈的,就連送個禮都喜歡送大的。

  「那我就再告訴妳一件事……這梅園的土地,就在雲州別郊,原本是地主租給農民耕作收田租用的……」路放天的手指磨蹭過羅君雅的腰間,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咦……你說,我們現在正在雲州?」怪不得這一路行來,路放天都不讓她往外瞧個仔細,原來是想偷偷把她帶到雲州送她這大驚喜!

  「不只是在雲州,而且還在妳小時候出生長大的地方。」路放天指著庭園外的主屋,柔聲道:「妳的新房,就是妳從前小時候住的老家。」

  「什麼!」羅君雅的聲調滲入了些許激動,「這、這裡就是……」

  她那個幾乎快要被淡忘在記憶裡的老家,她曾經與爹娘一起住過的小房子……

  現在,居然變成了梅園?

  「我將附近的地都買了下來,以妳的老家為中心,蓋了這梅園。」路放天牽了羅君雅的手,引著她走向了長廊,往主屋步去。

  「放天……謝謝你……」羅君雅伸手撫過廊柱,雖然這屋子比她小時候居住的漂亮數百倍不止,但是撫著這兒的磚瓦木頭,讓她似乎也勾動了那麼點的思鄉情懷。

  「雖然妳提也沒提,但我想妳多少會掛著妳叫小三的日子吧,所以我沒先問過妳,就蓋了房子……妳不會怪我吧?」從前,他巴不得把小三這名從羅君雅的記憶裡抹去,可如今,他卻是格外珍惜。

  因為沒有小三,又哪來的羅君雅呢?

  「我怎麼會……謝謝你,放天,我好高興!」羅君雅探視著這梅園裡的一切,眼角不覺浮上了淚光。

  出嫁就該從夫,所以她沒多說什麼老家的事,何況路放天與羅家人都如此照顧她,自己老牽掛著老家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但事實上,誰能不想家呢?

  尤其她如今生活美滿,自然會感慨爹娘福薄,沒能過她這般的好日子,而她也沒機會對爹娘盡孝道:

  「還有,妳爹娘的墳,我請人整理重修了。」不待她反應,路放天又往下接道。

  「咦!」羅君雅這下可真是訝異到說不出話來了。

  原來路放天不只是重新蓋了梅園,居然連她的爹娘都……

  「其實,這只是我想對妳的爹娘表示點歉意。」路放天撫過羅君雅的臉龐,停下了腳步,淡聲道:「妳還記得頭一次見面時,我問了妳雙親的事嗎?」

  「嗯,我說他們都不在了啊。」這事,羅君雅可還記得清楚,畢竟那是她初遇路放天的回憶。

  「當時,我的心情是很自私的,想著妳沒爹娘才好,這樣不用跟妳的爹娘有所牽扯,反正我只是要個合意小娃,把她養大。」路放天露出歉疚的表情,續道:「可現在我不這麼想了。其實我該感謝妳爹娘才是,若不是他們生妳養妳,我又哪來的君雅可以娶為妻?」

  事情總有因、有果,沒了小三,羅君雅就不會出現在他身邊。

  所以在重新蓋梅園的時候,路放天便差人打探到小三爹娘的下葬處,然後將墳地重新整修了一番。

  既然人不在了,修個墓,再帶羅君雅去掃掃墓,也能略表心意吧!

  「放天!」羅君雅緊緊摟住路放天,開心地將臉埋在了他的懷裡,淚水卻順著她的頰流了下來。

  「我……替爹娘向你道謝!」羅君雅的聲音有著輕顫,「有你這份心,我想他們地下有知,也會心安了。」

  怎麼說爹娘都是最疼她的人,在意的也是她這女兒到底過得幸不幸福,現在,既然路放天如此疼愛她,相信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而終了。

  「不只是心安,我希望他們笑到合不攏嘴,開心女兒找到我這個好夫君。」路放天輕拍著羅君雅的背,柔聲安撫道。

  「說到這事,那我們去拜一拜吧,反正墓地不遠,我們去上個香,我也好向爹娘稟告一聲,說我有個舉世無雙的好夫君啊!」羅君雅抬頭,抹抹眼淚,拉了路放天就要往外走。

  「急什麼,我們才剛到,要去掃墓也得準備點鮮花素果吧?」路放天把急的羅君雅拉了回來,推著她往另一端的涼亭走去。

  羅君雅這才發現,原來路放天早就讓人準備了許多點心放在涼亭裡,而日都是她看起來相當眼熟的食物。

  「這些,是我小時候吃過的……」羅君雅應著眼前點心,瞬間竟有種回到從前的感覺。

  只不過,當年的小小娃兒,可沒住在這麼大的房子裡,點心也沒像現在這樣,堆得滿桌子。

  「我記得蘭州的點心妳吃不慣,還是喜歡雲州的,所以就請了雲州當地的廚子,做了妳說過的雲州小點心。」路放天挑起一塊看來滑嫩的白酥香餅,往羅君雅的唇邊送去。

  羅君雅張口輕咬,那甜蜜的滋味夾著果子,裹在酥酥的脆餅裡,令她有些懷念、又有些陌生。

  「這……」羅君雅咬了咬,納悶道:「味道是像、樣子也像,但怎麼好像不太一樣呢?」

  「因為比妳小時候吃的甜了很多,是吧?」路放天隨手勾起另一塊餅,撥成了兩半遞到羅君雅的眼前,「喏,妳仔細瞧,裡頭包著的不是酸澀乾果,而是今年新收成的新鮮果子,所以滋味自然好上數倍。」

  小三吃不起太高級的點心,他路放天卻想給羅君雅最好的。

  所以他差人製了點心,材料卻用了最上等的。

  「我想讓妳回味小時候的感覺,但那些過了季或太酸的乾果,吃多了對身子不好,所以我才拿上好材料做了相同的點心給妳吃。」路放天將夾著汁多味美新鮮果子的餅送入了羅君雅的口中,唇畔漾開了笑意。

  「謝謝你,放天……」羅君雅笑得欣喜,只是面對那滿桌的點心,她最想品嚐的,卻是路放天的唇,為他的心意表露她甜蜜的感謝。

  踮了腳,她往路放天的唇吻去,整個人跟著賴進了他的懷中。

  「挺香甜的。」路放天從她的唇縫間聞到了果子的氣息,忍不住探出舌尖,往她的唇瓣舔了舔。

  「放天喜歡嗎?」羅君雅露出嬌俏的眸光。

  「妳是問點心,還是妳?」路放天說著又偷了一記香吻,「我比較喜歡妳的味道。」

  「那……為了感謝放天替我做了這麼多令我開心的事,放天想不想也好好嚐嚐……」她將尾音吞入了唇間,指尖卻跟著在路放天的頸間滑過。

  「這倒是個十足十的好主意,我可以抱著妳去巡視咱們的新房子,妳正好試試床上那棉被、那墊子,睡起來到底夠不夠軟,怎麼說都要住上大半年的……」路放天低聲咬著她耳朵,迸出了輕笑聲。

  「半年?」這回答讓羅君雅愣了愣,「我以為我們只是出門玩個幾天。」怎麼卻突然說要住上半年?

  「妳不喜歡梅園?」路放天端起一盤小點心,拉了羅君雅往主屋裡走去。

  「我當然喜歡了,但我以為我們只有在冬天才要來這兒住的。」羅君雅還來不及仰頭探看大廳上的漂亮擺設,轉眼間已被路放天帶入了後邊僻靜的小庭園。

  「再說,公公婆婆都在蘭州,你的好友、表哥跟姊姊,都在蘭州呢!如果你是為了我就想搬來雲州……」羅君雅被路放天拉著走,越過園子、走過廊道,門一開,幽靜雅致的臥房出現在眼前,教她不由得睜大了眼。

  「放心,我不是因為顧及妳會想家的念頭,便要搬往雲州,我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自己。」路放天引著羅君雅在桌邊坐下,把點心往桌上擱去。

  「咦?為了自己?」羅君雅可不懂了,他們在蘭州住得好好的,何必特地搬到雲州呢?

  「誰教我那爹娘,原本說好不打擾我們小夫妻,才建了雲西別苑,結果還不是把它當成了路府在用,成天往我們的別苑跑,還拉著妳數落我,說什麼不可以對我太好,免得我那死硬脾氣又故態復萌之類的……」路放天搖搖頭,邊拿了點心往羅君雅唇邊送去,邊應道:「也不想想事情都過去一年多了,妳都生了孫子、坐完月子了,他們還拿當年舊事來吵我們。」

  再這樣下去,他與羅君雅哪來的好日子過?更別提他想跟羅君雅多相處、多疼愛她一點了。

  他連跟她說幾句話,都會引來爹娘豎耳傾聽,看他是不是欺負了她!

  嘖嘖,當真是有了孫子、不要兒子啊!

  「什麼啊,結果你是鬧脾氣,才想搬到雲州來?」這下羅君雅可懂了。

  「錯,我是想找機會疼愛妳。」路放天搖頭道:「趁著他們現在疼孫子、成天只顧著哄孫子,注意力都不在我們身上了,我才趕緊把妳帶到雲州來,這樣爹娘就不會跟過來了。」

  爹是蘭州知縣,不能放著公務四處跑,娘又護著爹,感情好得很,也不可能跟到雲州來。

  這樣的話,他與小妻子才能夠清閒地相處,不被人打擾啊!

  「放天,難道為了這點事,你就要一輩子住雲州不回去了嗎?咱們孩子還在蘭州託婆婆照顧呢!」羅君雅真覺得哭笑不得了。

  一個大男人,跟自己爹娘嘔什麼氣呀!

  「放心,我另有計畫。」路放天說罷,一把抱起了羅君雅,便將她往床上帶去。

  「什麼計畫?」身下的床墊柔軟得讓羅君雅好想沐浴更衣、休息一下,放鬆一下因為長途跋涉而僵直的身子。

  「再生個女兒,然後才回蘭州。」路放天面露得意地低頭往羅君雅吻去。

  「這兩件事沒什麼關係吧?」羅君雅越聽越迷糊了。

  「當然有!一人給他們一個娃兒鬧,他們就沒空纏住妳說我壞話了,到時候就算回蘭州也不怕爹娘上門了!」路放天說罷,當真開始脫起了衣衫。

  「這是什麼方法嘛!你只要跟爹娘說清楚就行了啊!」羅君雅忍不住迸出笑聲。

  聽來只是路放天想多跟她親親密密、卻苦於爹娘打擾,所以才想出這蹩腳的主意嘛!

  「我從前的脾氣就是遺傳自他們的,所以有理是說不清的,還是照我的方法,早點生個女兒吧!」路放天揚起笑容,說著便丟了外衫,身體力行地往羅君雅身上撲去。

  「傻瓜!」羅君雅笑得軟了身子,讓路放天雙臂一攬、十指一搓揉,更是登時沒了力氣。

  「我不是傻瓜,我是太想念跟妳在梅園的日子,那時就只有我倆,我卻沒去珍惜,所以現在……我要帶妳重回梅園,把那段只有妳愛我的日子,變成我們深愛彼此的記憶!」路放天往羅君雅的唇上吻去,濃烈而深情的傾訴,令羅君雅徹底失去了抵抗,亦令兩人沉溺在逐漸高升的熱意與濃情當中。

  窗外,紅梅隨著微風搖曳,宛若在傾訴雙方心頭的熾烈情意,將一切的愛語,化為一瓣又一瓣的輕柔,拂過唇、飄過眼,點燃情火、燒烙成印痕,將情意留在了身軀之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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