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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葉倪 -【貝勒爺耍威風之一】不良公主 [打印本頁]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1 10:17 AM     標題: 葉倪 -【貝勒爺耍威風之一】不良公主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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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沒錯,她是個人人不愛的亡國公主,
這大清貝勒府裡的人全都鄙視她,連下人都欺負她,沒人把她當成夫人看待,
她一點也無所謂,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關愛,尤其是他──
這個被迫娶了她,完婚第二天便將她丟在府裡不聞不問的無情貝勒!
既然不把她當妻子,何不直接休了她?
可他卻不休了她,也沒打算對她好,就只是盡一個做丈夫的職責,
供她吃、供她住,給她一個貝勒爺夫人的名分而已,
呵,別再假裝自己有情有義了,她不稀罕!
她可以自動把包袱收好走人,不在府裡礙他們的眼!
而他終究還是無法忍受她的存在,竟說要帶她去鄉下住?
是想把她遠遠的甩開,把她一個人丟在鄉下自生自滅吧!
雖然害怕,她仍是不示弱,要去就去吧!她就不信自己沒法活下去,
而這一去,她才知道自己真是大錯特錯……

【出版日期】 2009年07月01日

【出版社名稱】 希代多媒體書版(龍吟文化)

【書系及編號】 玫瑰吻RK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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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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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1 10:18 AM

本帖最後由 fatbibis 於 2020-10-21 10:19 AM 編輯

舊雨新知 葉倪

  各位看見標題這四個字,應該就知道葉倪並不是個新人,但我希望你們把我當個新人重新看待。知道我的繼續愛護我,不認識我的,也能讓我擁有一份你們的喜愛。

  既然要多認識,那就先談談我閒暇時的興趣。

  我喜歡在住家後面的小溪邊蹓狗,但因為懶得養狗,所以多是牽姊姊養的拉不拉多「都都」出門。大家都知道拉不拉多是種很活潑的狗狗,尤其大狗更是莽撞又活躍,往往不知道自己體格龐大應該節制守序,反而到處亂跑亂撞,四處闖禍。

  話說有天,我帶著都都到溪邊散步,好動的牠輕易的掙脫我手中的繩索,神勇的往前直奔,但是不到三分鐘牠卻像逃命似的回到我身邊,一臉頹喪,嘴裡還嗚嗚咽咽地,彷彿受盡委屈。

  基於好奇我繼續往前走,但是牠卻蹲在地上死都不肯前進,我只能使勁兒地硬是將牠拉著走,就在一段路後,我看見一隻齜牙咧嘴的狗狗就在面前狂吠。雖然牠很兇,但是個子只有都都的三分之一,而且還被綁在柱子上,可是都都居然怕成這樣!

  瞧我的都都個頭龐大、牙齒利,但是膽子卻只有幾兩重……

  我當場罵牠丟臉,而牠像是聽懂似的躲在我背後嗚嗚叫,亟需我的安慰。

  哎呀!我可憐的大狗都都,站起來都快跟我一樣高了,為什麼就是不生膽呢?

  我輕輕摸摸他的頭,笑著捏捏他的下巴,他這才跳起來,又故態復萌了!

  牠真的很可愛,我們全家都非常愛他,想知道都都還發生過什麼樣的趣事,就要常看我的書喔!呵呵!

  對了,曾經和各位約定過,將寫出「大理國六大家臣」的故事,我絕不會忘了,等我有更充分的準備,就會將他們一一寫出來。

  目前就先讓我鑽進大清國的世界裡,將由那裡所產生的感動呈現給大家。

  那就醬囉!下回見!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1 10:19 AM


第一章

  午後微雨,在池塘的水面激起圈圈連漪。

  待雨停,已近日暮,天之一角旋射出七彩霓虹。

  此時,西廊不時傳來孩子們的嬉笑聲與宮女們清脆的叫嚷,寧靜的氛圍頓時被破壞,「三格格……三格格不要跑,天雨路滑,小心摔著了……」

  池塘邊的定思亭內,一男一女閒適地坐在角落。

  男子玉樹臨風、峨冠博帶,眼神精銳卻鋒芒不露,嘴角始終帶著抹慵賴的微笑,給人一種桀驁不馴公子哥的錯覺;女子靨如春桃、冠絕群芳,眸子淡淡一掃散發萬種風情,著實一絕媚佳人。

  「什麼時候離開?」男子開口。

  「明天。」女子坐在對面,看著剛才那位小格格與宮女又跑了過來,絕美的唇角勾起,「身為大清國和易親王府的大貝勒,深受皇上重用,應該挺有成就感的吧!」

  「成就感是有一點。」他輕輕一笑,「不過皇上對我有恩,身為臣子理當盡忠職守,而不為名利。」

  「所以連終身大事都賣給了大清?」女子嬌笑地搖搖頭。

  「妳好像對這件事很不以為然?那妳就別走啊!留下來陪我。」他道。

  「我說奕風哥,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十七年。」他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

  猶記得十七年前,閏五月的最後一日。那夜下著傾盆大雨,簷下傳來女嬰的啼哭聲,鄂吉奕風的額娘到外頭一探,可是結結實實吃了一驚!將女嬰抱回家後,發現她的襟內藏著張字條,上頭只寫著「花衿」二字,就此她成為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妹子。

  隨著歲月流逝,花衿出落得益發美麗大方,所有人都認為她將來定會成為他的妻子。

  然而兩人有緣無分,他無心於兒女私情,她則是芳心另有所屬。

  「所以你該明白這是不可能的。」花衿彎起美麗的嘴角。

  「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他肆笑,醇厚的嗓音盪入她耳中,「如果我的新娘是妳不知該有多好?」

  花衿聞言,菱唇化出抹笑,「你愛上我了?」

  「哈……」他赫然大笑,「妳呀!成天將愛掛在嘴上,愛到底能做什麼?」

  「精神食糧。」

  「那妳認為吉羅國的小公主有情有愛嗎?」玩弄著腰間的流蘇,他一副事不關己的調調說:「聽說她的脾氣不好、驕恣成性,真不知道該如何和她相處。」

  「那種女人才治得了你。」她勾視著他俊逸的五官,「說真的,除非我哪天喜歡上你,而你也成了懂情懂愛的男人,否則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以咱倆對彼此的了解,還需要情愛做點綴?」鄂吉奕風挑起兩道劍眉。

  「你太不懂女人了,如果不是自己心儀的男人,誰願意嫁?」花衿柔柔一笑,笑聲如黃鶯出谷般悅耳。

  「怪的是,吉羅國公主就願意。」他語帶嘲弄。

  「你們這是以兩國利益為目的的婚約,怎能相提並論?」花衿轉向池面,望著清澈的池水,「我沒法子參加你的大婚,別介意呀!」

  「好意思說呢!等妳嫁人,也別指望我到場。」他回以一句挑釁。

  「沒良心的。」轉身睨著他俊逸的側面,她淡淡地說:「雨停了,真的該走了,過陣子再來看你與嫂子。也請替我轉告皇上,謝謝他讓我進宮玩兒。」

  「我會的,路上小心。」幽遠的眼神望著她的背影,鄂吉奕風冷毅的下顎緊縮,直見她走遠,目光才漸漸轉為深邃。「傻丫頭,真以為我這麼不懂情愛嗎?」

  起身走出定思亭,在廊上奔跑的三格格突然撞上了他。他蹲下身,笑望著才六歲的小人兒,「三格格,瞧妳的花裙都濺了泥!還不回房去?」

  「要你管!」她傲氣的說了這句話之後,小小的身子從他面前跑遠。

  鄂吉奕風徐徐站起,勾起嘴角輕嗤了聲,「呿,難道身為公主的都這麼目中無人?」搖搖頭,便踩著大大的步伐離開。

  ※※※※

  一座華麗的彩轎千里迢迢由北行來。

  轎內新娘頭頂珠冠、身著喜服,珠冠兩側懸掛著剔透的琉璃索,隨著轎身的輕晃發出清脆聲響。

  冠緣下是一對彎而美的柳眉與璀璨晶亮的大眼,吹彈可破的肌膚敷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五官是渾然天成的美麗,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

  她便是吉羅國的小公主羅芯。

  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可她精緻的小臉上找不到半點兒喜悅,有的只是隱藏在倨傲外表下的絲絲哀怨。

  吉羅國佔地小,但因地處北國之鑰,成為蒙古軍覬覦的對象。為了鞏固國家安全,她父王不得不與大清國合作,而她便成了被利用的工具。

  雖然她只是個小國的公主,卻也是有血有淚的女人,尤其對未來的夫君完全陌生,她能不感到害怕嗎?

  只不過這份害怕,她從沒表現出來,從來都沒有……

  「時間過得真快,記得我們才剛從吉羅國出發,才沒幾天就到了大清國。公主,您今天就要成為貝勒爺的夫人了。」羅芯的貼身婢女六兒,在轎外叨叨絮絮地說道。

  「貝勒爺!那算什麼?」她不屑地說。

  「公主,您可別亂說話。」六兒連忙提醒,「這裡已經不是吉羅國了。」

  羅芯在吉羅國可是出了名的驕矜,整個王宮大概除了六兒外,沒幾個人敢與她交談,就怕得罪了她。

  「那又如何?他們敢把我怎麼樣嗎?」羅芯冷著嗓。

  「也是,的確沒人敢對您怎麼樣。」六兒暗暗吐舌。

  「坐得腰痠腿麻的,哪時候才會到呢?」羅芯索性拉開窗簾又掀起紅帕,完全不顧忌地看向外頭。

  古樹參天、翠竹滿野,雲煙繚繞,飛瀑散花,還有滿山遍野的時節花兒,點綴山頭一片燦爛,宛若七彩雲霞……

  原來這就是中原靈山之美!

  她失神地望著好一會兒,而後收起癡迷的目光,心想:他們吉羅國也差不到哪兒去,只不過土地小一點、武器兵力不足罷了。

  「公主!」六兒這才發現她居然探出頭,趕緊從外頭把簾子給拉上,「您不可以掀蓋頭,更不可拋頭露面。」

  「這是誰規定的?」羅芯一雙大眼不滿地轉動了幾下,「女人非得這樣被擺佈嗎?」這個不行、那個不能,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公主,這是規矩,老祖宗的規矩。」倘若不是她伺候公主多年,還真是會被公主稀奇古怪的問題給問倒。

  「是重男輕女的偏見吧?」

  羅芯重重閉上眼,想起自己的親娘就是因為生了她之後始終無法再懷孕,眼看其他妃子一個接一個生下王子,遭到冷落的她在與父王大吵一架後被趕出宮廷,最後在外頭自盡。

  就此羅芯便告訴自己,就算生為女兒身也不能示弱,更不可受欺凌,步入她娘可悲的後塵。

  「公主!」六兒明白她心底的創傷,卻不知如何安慰。

  「別說了,我想歇會兒。」掩下蓋頭,羅芯不再說話。

  六兒知道公主肯定又想著王妃,每每這時候她總是鎖著心門不讓任何人接近,即便哭也是無聲無息的。

  隱隱聽見鑼鼓聲,可見北京城已在眼前,隨即傳來喜娘興奮的嗓音,「新郎倌已經在城門口迎接新娘了!你們幾個好生抬轎,就快到了。」

  二十幾名轎伕一路輪流抬轎,乍聞目的地就要到了,每個人都露出鬆口氣的神情。

  「公主……公主……咱們駙馬爺可俊了。」六兒一見坐在白色駿馬上,身著一身喜褂的鄂吉奕風,眼睛都亮了!

  「別太膚淺。」這頭是沒見過好看的男人嗎?她的哥哥與弟弟們都長得很俊,對於「美男子」她早就看膩了。

  六兒噘著小嘴兒對著圓窗裡頭小聲說:「我是在暗示您別太擔心,駙馬爺絕對匹配得上您的。」

  「臭丫頭,敢情是我配不上他囉?」羅芯鼓起腮幫子。

  漸漸地,鑼鼓聲已被城裡百姓的笑鬧聲掩去大半,可見在大街上看熱鬧的人不少,偶爾有響亮的炮竹聲響起,將這場大婚烘托得氣氛十足。

  直到北京城最繁榮富庶的關廂時,彩轎才慢慢靜止下來。

  接著,羅芯便在百般不願的情況下依照大清國的繁文縟節行禮拜堂,直到洞房內,她已是一肚子悶氣。

  「不玩了。」羅芯主動掀掉紅帕,指著桌上的點心,「又餓又累,拿一盤過來給我嚐嚐。」

  「不行呀公主,這些要等駙馬爺來時才能一塊兒用的。」六兒趕緊說。

  「什麼!他們男人可以在外頭大快朵頤,我為什麼要在這裡捱餓受苦?」羅芯才不管這些,逕自打開房門對守在外頭的小所說:「你們在幹嘛?當我是犯人看守嗎?」

  「呃,不是的夫人,我們只是……」

  「是我要他們守在這裡的。」鄂吉奕風半瞇起微醺的眼站在紅柱旁,直瞅這位嬌豔驚人卻冷傲自大的女人,偏偏這個女人是他的新婚妻子。

  「你是……」看他一身裝扮,羅芯霧然明白了,「鄂吉奕風?」

  「沒錯,我就是妳的相公。」他撇嘴笑笑,睨著她已扯去紅帕的頂上,「妳好像把我該做的事都給做了。」

  「要不等你吃飽了來,我不悶死了?」羅芯單手指著守在中門外的兩名小廝,「讓他們端些好吃的進來。對了,再來一壺酒。」

  「妳來到咱們大清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客氣!」早知道她是這種個性的女人,但沒想到比他想像的還嚴重。

  「我是來嫁給你當你的妻子,可不是僕人,不需要客氣。」羅芯端詳著這位「相公」,「同樣的,你也可以對我有話直說。」

  「呵!妳倒是爽快,我想和妳做哥兒們會比做夫妻有趣。」鄂吉奕風自始至終都站在原地,就連盯視著她的目光也是瞬也不瞬地。

  「哥兒們?為什麼咱們不做姊妹呢?我覺得這樣更有意思。」羅芯走近他,大膽地與他對視,絲毫沒有新嫁娘該有的羞赧。

  如此近距離盯視下,鄂吉奕風發現她確實美,杏眼柳眉、瓊鼻玉齒,壓根不需要那些多餘的庸脂俗粉來妝點她的美麗,如果她的性情能有她美貌的十分之一動人,那就夠完美了。

  「我說娘子,妳真愛說笑啊!」

  「我沒興趣說笑,而是認真的。」羅芯睨了他一會兒又說:「我餓了。」隨即回到屋裡。

  這時六兒才敢上前,小心翼翼地對鄂吉奕風說:「駙馬爺,我是專門伺候公主的六兒,真的很抱歉,我沒能阻止公主把紅帕蓋拿掉,是我的過錯。」

  「妳若阻止得了她,那就稀奇了。」鄂吉奕風踩著優雅的步履跟著進入喜房,以命令的口吻對羅芯說:「把紅帕蓋上。」

  「幹嘛?」她不想理他。

  「我說蓋上。」

  他朝六兒使個眼色,那炯亮的目光讓六兒不敢違抗地趕緊走向羅芯,「公主,依照禮節要成為夫妻一定要經過這道程序,您不能太固執。」才說完這話,她便拿起紅帕往公主頭上一蓋——

  天,完了!待會兒她一定會被公主剝皮的。

  「六兒妳——」羅芯的咒罵聲還沒出口,頂上的紅帕已被鄂吉奕風給掀了。

  他近距離與她的清瀅大眼對視,狹長的眸斂過一抹利光,「我的任務已完成,可以對皇上交代了。至於妳願不願意做我的妻子,或者盡妻子的義務,那就隨便妳。」

  撂下這番話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六兒見狀趕緊上前跪在他跟前,緊拉住他的褂角,「駙馬爺,別這樣,您如果走了,我們公主該怎麼辦呢?」

  「六兒,讓他走。」羅芯咬著唇,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不行的公主,今晚可是洞房花燭夜呢!」六兒盡忠得不得了,死都不肯放開鄂吉奕風。

  「六兒,妳不聽我的話了?到底誰才是妳的主子?」羅芯氣憤地走過去拉她起來,「該不會我才嫁來大清,妳的心已經先依順在這裡了?」

  「她這樣想並沒有錯,所謂嫁雞隨雞,妳既然與我成親,就是大清人,死也是大清魂。」他俊薄的唇緊抿成一直線,剛毅的表情中帶著絲絲冷冽。

  她瞇起眸,望著站在面前的霸氣男子,「我也讀過周禮四德,這些事不用你來強調。」

  「既然如此,為何完全不解其意?」他冷眉一揚。

  「我不是不了解,而是不屑了解,為何女人要守婦德、婦容、婦言、婦功,男人就什麼都不必遵從?可以三妻四妾、夜不歸營、大口吃東西、坐沒坐相?」羅芯挾峻帶辣地反話。

  「這……」他還真是被她問倒了。

  「所以這根本就是你們大男人自大的心態作祟,會嫁給你這樣的丈夫,坦白說我也很不滿。」她緊抓著六兒的手,「進屋去。」

  六兒沒轍,只好被動地讓公主給拉進洞房。

  她不安的回頭望了鄂吉奕風一眼,原以為他會被激得離開,萬萬沒料到他竟然跟著進來,指著案上的茶點,「餓了是不?吃吧!」

  「氣都氣飽了,不餓了。」羅芯將腦袋一偏。

  「不是想喝酒嗎?這裡也有現成的。」鄂吉奕風豪氣的為兩人各斟滿一杯,「我似乎忘了,咱們還有交杯酒沒喝呢!」

  「沒錯沒錯,交杯酒一定得喝!」六兒立刻答腔,笑望著公主,「既然這也是禮俗之一就得完成,我知道公主不想落人口實。」

  羅芯看著桌上那杯酒,再看看鄂吉奕風那凝注的目光,拿過杯子正要一口喝下,他竟拿起摺扇擋住她的動作,「交杯酒不是這麼喝的。」

  「別老是拿我當傻子,我知道該怎麼喝,不過你真以為那樣喝過之後你我就能同心嗎?」她母后不也和父王喝過交杯酒,結果呢?卻落得可悲的下場!

  鄂吉奕風沉吟了會兒,「雖然我不能保證,但總得做點什麼,就算妳不喜歡,還是這麼喝吧!」

  羅芯瞪著他那張波瀾不興的臉龐,「呿,不知誰固執了?那來吧!」

  她板著臉舉著酒杯,就見他啣著抹不知名的笑容慢慢靠過來,猿臂繞過她的細腕,將杯中酒倒進嘴裡。

  他的靠近讓她非常不自在,長這麼大她都不曾與哥哥弟弟們這般親近過,尤其他的長臂環住她的玉腕時,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的意志就要被他給牽著走了!

  「還不喝?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我?」他肆笑。

  「你以為我對你一見鍾情?」她乾脆地一口喝了杯中物,一滴也不剩。

  「好酒量!」

  「還有還有,喝過酒就該喝點兒甜湯,沾點兒喜氣。」六兒連忙將八寶甜湯遞上。

  羅芯瞥了她一眼,「妳這吃裡扒外的丫頭,今天是打哪兒借了膽子?」

  「公主,您事後要怎麼修理我都沒關係,還是快把甜湯喝了吧!」六兒也趕緊將駙馬爺的甜湯送上。

  「看在妳有位這麼能幹又勤勞的丫鬟分上,還是喝了吧!」鄂吉奕風此刻只想早點兒完成、早點兒結束。

  羅芯不耐地皺起眉,看著手裡的甜湯只好喝下,「好了,現在該吃該喝的全都下了肚,你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她瞪著他那張虛偽的笑臉,不能否認他的確長得俊逸非凡,但是想用這點來征服她,還早得很呢!

  「怎麼可以讓駙馬爺離開,該離開的是我才對。」六兒笑咪咪地說著,便主動退出喜房。

  「現在呢?妳說我該不該順勢完成最後一項任務?」他輕笑,睇著她不馴的眼。

  「什麼最後一項任務?」通常女子在出閣之前都會聽娘親教說洞房花燭夜之事,但是羅芯自小失去母親,平日又與其他妃子關係不好,根本沒有人願意理會這個被當作棋子送去大清的公主,因此她對這碼事兒完全沒概念。

  「圓房呀!」他挑起一邊眉頭。

  「圓房?!」她看看這間屋子,「這房間明明是方的,你要怎麼弄成圓的,少尋我開心了,你還是出去吧!」

  「妳是真不懂還是裝傻?」他瞇起一對犀利的眸子。

  「喂,別以為我嫁來這裡凡事都要讓你質問,本公主向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沒什麼好裝的,你到底出不出去?」她走到案前又為自己倒了杯酒。

  「雖然今晚我理應待在這裡,不過看來妳似乎不想與我有過多接觸,那也正合我意。」往外走了幾步,他不忘回頭提醒她,「少喝點兒,這酒後勁兒可是很強的。」

  羅芯看他竟然真的就這麼走了出去,胸口頓起一股氣,她追到門外喊道:「鄂吉奕風,你不用太得意,我絕不會成為你的傀儡,別作夢了!」

  他頓了下腳步,隨即又舉步往前,轉過拱門,鄂吉奕風這才停了下來,閉上眼揉揉眉心,「老天,我怎麼會娶一個這麼囂張的女人?八成是上輩子沒燒好香,唉……」

  他惱地握緊拳頭,重重吐了口氣,眼神顯露出疲累。

  ※※※※

  旭日初升,鳥鳴聲婉轉悅耳,空氣中飄散著清新的氣味,顯示今兒個是個好天氣。

  如往常般,和易親王府的下人們早已起來打掃庭堂、整理房舍,每個人都是精神奕奕,臉上掛滿微笑,昨日主子大婚的喜氣仍未散去。

  只是沒人知道他們的主子昨兒個可是在書房待了一整夜。

  哐!一記瓷瓶破裂聲破壞了這個早晨的寧靜。

  「妳怎麼這麼不小心!這可是我千里迢迢帶來的,才第二天就被妳打破了。」那是羅芯母后生前最愛的一只瓷花瓶,平日只要思念娘時,她就會看著它、摸摸它,可現在卻成了一地碎片!

  「對不起夫人!真的對不起……」闖禍的小丫鬟立即跪地求饒。

  「不要在我面前哭,妳以為掉幾滴眼淚或說聲對不起就能讓它復原嗎?」羅芯心痛不已,深吸口氣,「妳給我走,我不想再看見妳。」

  「可是夫人……」

  「別說了,快走!」羅芯望著那些碎片,淚水蓄滿眼眶。

  小丫鬟捂著嘴,悲傷的奔出屋外。

  聽聞她離去的腳步聲,羅芯這才垂下臉,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裙擺上。她蹲下身,抬起散落一地的碎片,「娘……怎麼會這樣?難道您不喜歡這兒,一來到這兒就碎了?」

  「天呀!公主,這是怎麼回事?我來撿就好。」六兒端了早膳進屋,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不,我自己來。」羅芯搖搖頭,「就算只剩碎片,我也要收藏起來。」

  「它……怎麼會碎了呢?」六兒拿來一只琉璃盆,小心翼翼地將碎片裝起來。

  「算了,我不想再提。」她抹去眼角的淚霧。

  鄂吉奕風從外頭走了進來,一見她就沉聲問道:「剛剛是誰要趕走我府邸的丫鬟?」

  「是我。」羅芯頭也沒抬,沉冷地說道。

  「妳憑什麼?」他瞪著她倨傲的背影,「別忘了這裡可是大清國,不是吉羅國,別把妳囂張的氣燄帶進我府中。」

  「我囂張?那你呢?再說大清國又如何!」羅芯站了起來,瞪著他,「難道兩國聯姻沒有任何目的,你是心甘情願娶我的?」

  「沒錯,我一點兒都不願意,完全是情非得已。」他冷冽的俊顏明顯地寫著後悔。

  羅芯擠出一抹笑,強硬地說:「那正好,看來我們的想法一樣,今後咱們就各過各的,互不干涉。」

  「那丫鬟……」

  「我絕不用那丫鬟,如果我沒記錯,用奴婢的決定權在於我吧?」羅芯的亮燦大眼迎視著他。

  見她這麼固執,他也忍不住發了火,「妳……妳真以為自己是這座府邸的女主人?」

  「咱們都已成親,還是兩國君王主的婚,你說我不是嗎?」她聰明地反問。

  「就算是也只是名義上。」

  「名義上?」她細眉不解地挑起,「那什麼又是實質上?」

  「真心相愛,兩情相悅。」鄂吉奕風瞇起眸,欺近她的小臉兒,「我說小公主,妳懂得這八個字的意思嗎?」

  「不懂。」不,應該說她根本不相信,「那八個字是騙人的。」

  「看來妳根本不懂什麼叫體恤、諒解和容忍吧?」鄂吉奕風挑起濃眉,話中帶著譏誚。

  「我不需要懂這些,不過從昨日開始我已明白什麼叫容忍了,因為我已容忍你太多了。」倘若是別人,她早把他趕出她的視線外,偏偏他是她相公,而她又被迫住進他府中。

  「容忍我?!」鄂吉奕風咬緊牙根。

  「公主、駙馬爺,您們別吵了,都在一起睡了一夜,難道感情都沒進展嗎?」六兒真不明白他們是怎麼了,八字犯沖嗎?還是上輩子是仇家?

  「六兒,妳別胡說,誰跟他睡了!」羅芯立刻駁回。

  「什麼?」六兒吃了一驚。

  「說穿了好。」鄂吉奕風可是受夠了,「不僅是昨夜,今後每一夜我都不想待在這裡,想做我王府的女主人嗎?請便。」

  又望了她一眼,他深邃的眸緩緩瞇成一條線,舉步離開這間房。

  「公主,昨晚駙馬爺沒在喜房過夜嗎?」六兒不敢相信的再次求證,「您到底又對他說了什麼?」

  「六兒,妳出去吧!」無力的坐在椅上,羅芯突然覺得好累。

  「可是……」

  「出去。」她用僅剩的氣力說道。

  「是,小的這就離開。」

  直聞六兒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羅芯顫抖的雙手抱緊裝著花瓶碎片的琉璃盆,暗自落淚。

  娘,這裡沒有人懂我,就連我託付一生的夫君也不願意了解我,我該怎麼辦?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1 10:20 AM


第二章

  北京城是座極美的古城,而最著名的就是「燕京八景」。

  所謂的燕京八景便是居庸疊翠、薊門煙樹、盧溝曉月、玉泉趵突、西山晴雪、瓊島春陰、太液秋風以及金台夕照。

  滿清入主後,改建紫禁城,其建築之氣派豪華可謂名滿天下,高偉的宮樓、華麗的造景,在在令人讚嘆不已。

  此時,鄂吉奕風步入紫禁城,與幾位大臣在大殿內巧遇。

  義武都尉博進淳見了他非常詫異,「昨兒個不是你大喜之日,今兒個就來上朝,未免太認真了吧!」

  右侍郎畢祿克摸摸下巴,笑得詭異,「我們還以為你軟玉溫香在抱,今兒個會爬不起來哪!」

  「軟玉溫香在抱?!呵!」鄂吉奕風不以為然。

  「怎麼?該不會是小夫妻吵架了?」畢祿克與其他人相視了眼,再端詳他鐵青的臉色,「情況不對喔!」

  「把對我的關注用在公事上吧!怎麼?皇上還沒到嗎?」鄂吉奕風可不想討論這事。

  「總管太監說皇阿瑪昨兒批閱奏摺睡晚了,咱們再等等吧!」大阿哥德弦說出剛剛從內侍那裡聽來的消息。

  「不必等了,朕不就到了。」皇上緩緩從布簾後走了出來,跟隨在後的小順子手裡捧著一只玉盤,還不時發出圓珠滾動的聲音,讓在場的幾名臣子一臉困惑。

  「臣等拜見皇上,皇上吉祥。」數人整齊畫一的單膝跪地。

  「起喀,別多禮,今日我有事想與各位臣子商議,賜座。」皇上兩眉下炯利的眸子朝他們臉上瞧了瞧。

  「謝皇上。」

  待眾人坐下後,他望向鄂吉奕風,「今兒個沒你的事,你怎麼來了?」

  「臣雖然昨日完婚,但仍食大清俸祿,理該盡份心力。」鄂吉奕風聰明地表示。

  「你這小子,滿嘴蓮花,讓人說不過。」皇上仰首大笑,「不過今天的事的確不是你插得上手的,朕要派人潛入明黨探探虛實,聽說他們最近在江南一帶有許多動作,咱們得做出防範。」

  他瞅著臣子們,勾起嘴角,「你們幾個能力相當,所以我決定讓這盤內的三珠做出決定,每個顏色代表一人,抽中誰就誰去吧!」

  「皇阿瑪,何須這麼麻煩,只要您金口一開,咱們無論是誰都會欣然前往。」德弦開口道。

  「大阿哥說得沒錯,乾脆就讓臣去吧!」說話的竟是才剛完婚的鄂吉奕風。

  「你在皇上面前開什麼玩笑?」德弦蹙起雙眉,其他人也同樣露出不解的神情。

  鄂吉奕風先是看看他們,然後轉向皇上,「臣不是在開玩笑,臣說的是真心話,就讓臣去吧!」

  「你和那位吉羅國公主發生什麼事了?」皇上察覺道。

  鄂吉奕風的瞳孔緊縮了下,但他表面上仍不露痕跡地說:「皇上勿多心,臣和她目前相安無事。」

  「該不會朕當初的決定誤了你的人生?」

  「絕不是,皇上千萬別誤會,而是明黨愈來愈猖獗,臣想將他們一網打盡罷了。」他拱手道,一副堅決的模樣。

  短暫沉默過後,皇上心中已有了譜,他點點頭應允道:「好吧!就准了你。」

  鄂吉奕風勾起嘴角,回道:「謝皇上成全。」

  ※※※※

  鄂吉奕風回府之後,立即為遠行做準備。

  當府邸上上下下得知貝勒爺即將出遠門都感到不可思議,明明昨兒才成親,小倆口現在合該是恩愛甜蜜時,貝勒爺為何要在此時離開?也由於此次任務必須秘密進行,因此鄂吉奕風並未告知他人自己的去向。

  「公主,不好了。」六兒一聽聞這消息立刻奔進主人寢居,「駙馬爺要出遠門了,聽說這一去少說要好幾個月,公主您不留他嗎?」

  「他要出遠門?」羅芯有瞬間的失神,但隨即回復冰冷的表情,「隨他去了。」

  「這怎行?」六兒慌張又說:「您才剛嫁進府邸,夫君就不在,這會惹來閒話的呀!」

  「誰敢說我閒話?」羅芯繼續撫琴,「把名字告訴我。」

  「別這樣公主。」白公主遭退那名打破花瓶的丫鬟之後,府邸眾僕婢全都對這位新夫人頗有微詞,口耳相傳下還擴大成嬌貴的公主蠻橫跋扈、欺負下人……

  想到這兒,六兒簡直氣壞了。

  「在這裡我說了算,他們能怎麼樣?」她抬眼瞄了六兒一眼,「該不會是聽見了什麼不好的?」

  「沒,沒有……」天,這話她哪敢說呀!

  「不用隱瞞,久了我還是會知道。」她指著案頭那碗參湯,「完全沒味道,叫廚房換一碗。」

  「是的。」六兒哭喪著臉兒,不敢違逆地端了出去,「唉!公主也真是,這裡又不是吉羅國,幹嘛這麼挑剔?」

  不過這碗參湯就這麼倒了豈不可惜,她瞧瞧四下無人便偷偷喝了口……

  呸呸呸,這是什麼?不但沒味道還有股餿味兒!天,公主剛剛居然只是輕描淡寫的要她去換一碗,就不知她內心藏有多少委屈!

  「六兒,妳要去哪?」正要前往寢居的鄂吉奕風在長廊遇到捧著參湯的六兒。

  「這參湯太淡了,我去廚房換一碗。」

  「該不會是妳那位公主又嫌棄我府邸廚子的手藝了?」他臉色瞬變。

  「不……不是的駙馬爺……」六兒急著解釋,「這參湯是真的很淡,公主說的是真的……」

  不論她跟在他身後如何解釋,鄂吉奕風就是充耳不聞,他大步走進寢居,砰地一聲關上門,將六兒阻絕在外。

  「這扇門得罪你了嗎?」正在撫琴的羅芯歇下手,狐疑地望著他緊盯著自己的如鷲利眸。

  「妳鬧夠了沒?」他握緊雙拳,拚命忍耐,就怕自己會失去理智狠狠甩她一巴掌。

  「我又怎麼了?」她察覺到他的怒火,平靜地問道。

  「府邸廚子的手藝我是再清楚不過,沒有妳批評和挑剔的餘地!」鄂吉奕風冷笑,看著她無畏的冷傲表情,忍不住指住她的下顎,近距離逼視她。

  「那碗參湯你喝了嗎?」她無瑕的臉龐帶抹蒼冷。

  「這廚子在府邸十幾年了,妳說我還需要喝嗎?」

  「這麼說是你的味覺極差,完全不及我的水準。」羅芯挺直背脊,說的這番話差點兒讓他雙眼噴出火來。

  「妳——」他咬牙道。

  「把手拿開。」她皺起一對細長的眉,「不要對我動手動腳,這樣的行為讓我很不屑!」

  「呵,不屑!妳憑什麼這麼說?」鄂吉奕風火大了!更氣人的是,他居然當真鬆了手。

  「要不要進宮問問你們皇上我是誰?」她的目光回到前面的古爭,「別來煩我,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我也一樣。」

  「這麼說來妳已經知道我即將出遠門,要數月甚至年餘才回來?」瞧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鄂吉奕風真不明白娶這種妻子對他而言有何意義了。

  「剛剛得知消息。」她不在意的凝睇他一眼,「還有,你身上這套玄色衣裳太深沉,我不喜歡,換一件會比較好。」

  「我穿什麼樣的衣裳還用不著妳來決定,何況這衣裳是一個極重要的人送的,我很珍惜。」他低頭看了看,這套衣裳是兩年前花衿送他的,他經常穿在身上,都已經舊了。

  羅芯一雙水靈靈的大眼在他臉上梭巡了會兒,「這應該不是你喜歡的顏色吧?既然不喜歡又為何要穿呢?勉強自己是件很愚蠢的事。」她緩緩撥動琴弦,那音律帶著抹滄桑與無奈。

  他這才專注望著她,不禁疑惑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一言一行是如此惹人生氣,可說出口的話偏又讓人無法反駁。

  沒錯,他是不喜歡這衣裳的顏色,也曾調侃花衿與他生活這麼多年卻一點兒也不了解他的喜好,但這些為何會被她看透?

  「你還有話要說嗎?」羅芯仰起下顎,長長的睫毛搧了搧,「我不會說要你保重或路上小心這類噁心的話,你可以走了。」

  「我的老天!」鄂吉奕風撫額嘆息,出其不意地按住她的手。

  羅芯錯愕的抬頭,只見他眉心用力的皺起,「妳聽好……我不清楚吉羅國公主究竟有多偉大,不過妳既然嫁給我,住在我府中,就該遵守咱們王府的家規,還有──」

  鄂吉奕風見她雙眼寫滿了控訴,才明白她嘴上雖不說,但心底應該在埋怨他昨晚的離去。

  「你放心好了,等你離開,我會好好的匡正府邸裡的陋習,就算你不將我放在眼裡,但我已是王府夫人的身分卻是抹滅不掉的。」羅芯漂亮的鳳眼瞅著他按住她的大手,「還有,你和這府邸的人都別太過分,如果希望相安無事就別來煩我。」

  「羅芯──」

  鄂吉奕風握緊拳頭,一口氣悶在胸口還真是無處可發洩!

  「難道你想告訴我,你打算去哪兒?」她緩緩站起走到窗邊凝視窗外的景物,「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親口告訴我,我不想再從他人口中得知。」

  「我不會說的,而妳也不可能從旁人嘴裡得知。」他望著她的背影。

  「也好,留不住的人我一點兒都不稀罕。」羅芯的語氣仍是不在意中帶著抹挑釁,「如果你說完了就走吧!今天我不想再看見你。」

  「呵!真有妳的,就如妳所願,我走了。」

  鄂吉奕風的俊顏覆上一層寒霜,凌厲地看了她一眼後便旋身離開。

  聽聞他離去的腳步聲,羅芯這才回過身,望著被關上的門扉,「想走就走吧!既然連與我過日子的心意都沒有,我也不會在乎你這種男人。」

  ※※※※

  轉眼間已近深秋,空氣中帶有些微涼意,還有絲絲蕭瑟,北京城石板道上滿是從山頭吹來的枯葉。

  鄂吉奕風出遠門後,王府裡沒了主人,下人們因看不慣夫人的氣燄,於是都在暗地裡想辦法對付她。

  但無論眾人如何做,似乎都無法影響她我行我素的個性!

  「我不是說過這些桌椅要換掉,放在大廳一點都不適合。」羅芯來到大廳,見這些暗色的檀木桌椅,心底就生起不痛快。

  「夫人,這已經是換過的。」尤葛管事趕緊道。

  「換過了?怎麼還是這麼差。」旋身,她又指著牆上那幅畫,「這畫倒還可以。」

  「謝謝夫人。」

  「不過……我希望你記得,你和其他人所說的話我都擺在心裡。還有,故意丟在我房間外頭的雞,吵得我不能安寧,再不抓走我就宰來吃;另外,廚房的手藝還不長進的話,我會全部換掉。」睨了他一眼後,羅芯便在六兒的擔扶下走出大廳。

  跨過長廊,時序也跟著跨過了一季。

  望著遠山,山頭已覆上皚皚白雪,轉眼已近隆冬。

  站在萬歲山望向北京城的方向,即目所見整片銀妝素顏,白色的樹梢、白色的屋瓦、白色的大鐘寺、白色的十三陵。

  「六兒,咱們房門外怎麼都沒人鏟雪?」羅芯打開房門,一見門口厚厚的積雪就忍不住蹙起眉心,跟著喊道:「尤葛管事……尤葛管事……」

  很快地尤葛管事過來,急問道:「夫人,有事嗎?」

  「這些雪是怎麼回事?以為這屋裡就我一個人住,所以不必在乎我出門方不方便了?行,我會捎封信回吉羅國給我父王,問問他到底把我許配給什麼樣的男人!」

  「夫人!」尤葛管事聞言趕緊彎身乞求原諒,「對不起夫人,可能是下人疏忽了,我立刻吩咐他們來鏟雪。」

  「是哪位下人忘了?給我趕出去。」見他臉色陡變,她冷冷的扯開嘴角,「或者,那位下人根本是聽你的吩咐?」

  「夫人……」頓時,尤葛管事結巴的說不出話來。

  「算了,我要出去一趟,幫我備車。」

  「是,小的馬上去準備。」尤葛管事鬆口氣,趕緊去命人備車。

  一會兒,羅芯坐上馬車,耳聞車行轔轔的聲響,望著窗外寒冬的風景……時間徐徐在指縫間流逝,原本白色的天與地、白色的鵝毛大雪頓時形成豐富的色彩,藍天白雲、紅花綠葉,春終於到了。

  「公主,小心下馬車。」六兒跟隨羅芯前往大鐘寺祭拜,回到府邸已過了晚膳時間。

  廚房燈火已熄,灶火已滅,看來又沒人等她用膳了。

  「公主,餓了嗎?我去幫您準備。」

  「不必了,我想睡了。」她面無表情地走向內室,可突然止住腳步轉首問道:「六兒,那妳呢?餓了吧!」

  「我不會。」六兒直搖頭。

  「我們不能平白無故讓人欺負,跟我來。」她帶著六兒來到下人房,直接敲廚娘的房門,「開門,給我開門。」

  「公主,別這樣……」六兒拉住她,「我真的不餓。」

  「但我餓了。」見屋裡無人回應,她抬腳踢起門,「再不開門的話,我就放把火把這裡全燒了。」

  這句恐嚇的話果真起了效用,就見廚娘戰戰兢兢的將門打開,「夫……夫人,很抱歉,我睡死了。」

  「去做晚膳,半個時辰後我就要用。」丟下這話,羅芯便轉往寢居。到了房門口,她才回頭對六兒說:「半個時辰後妳去廚房用膳,我要睡了。」

  「公主……」六兒看著被闔上的門,這才明白公主方才會這麼做全然是為了她,明知道府邸每個人都不將她放在眼裡,她還為了她這個小丫鬟做出這種事,難道不怕讓人更討厭嗎?

  羅芯坐在案前望著搖曳的燭影,良久……

  起身吹熄後,她索性趴在案上睡了,夢裡她告訴自己在這裡沒人理解她沒關係,因為她的自傲可以支撐著她。

  天方亮,她望著外頭燦爛的豔陽,沒想到大清的夏日居然這麼乾燥酷熱。

  再過一個月,便是她嫁來大清整整滿一年的日子,換言之鄂吉奕風也離開有一年之久。

  「公主……公主……不好了……不好了……」一大早就聽見六兒又高又尖的嗓音從遠而近的傳來。

  「怎麼每天都有不好的事,說說看吧!」羅芯闔上窗,撢撢衣角。

  六兒捂著嘴兒,抽噎許久才說:「聽說……吉羅國……吉羅國滅亡了。」

  「妳說什麼?!」羅芯震愕的抬起小臉,瞪大脖子,「不可能,絕不可能。」

  「這是真的,聽說兩個月前吉羅國就向大清發出求救訊息,大清也依約派兵過去支援,但蒙古軍太強悍,八旗勇士們也傷亡嚴重哪!」六兒將聽到的消息一古腦地轉述出來。

  「蒙古軍……太過分了!」羅芯紅著眼望著六兒,「為何沒人跟我提及此事?」

  「可能是怕公主擔心吧!」

  「我父王呢?」

  「聽說大王與幾位殿下都已安然脫身,但不知逃往何處,不過您放心,大王向來懂得未雨綢繆,不會有事的。」雖然這是六兒的安慰話,但也沒有錯,羅芯清楚依父王膽小怕死的個性,會及早做好準備是必然的。

  「那就好。」雖恨他,但畢竟血濃於水,她怎不擔憂。「六兒,妳去忙,我想一個人靜靜。」

  「公主,您別想太多,沒事的……不會有事的……」六兒不放心地看著公主,但見羅芯緘默不語地坐在案前,她也只好頹喪的離開。

  直到將門闔上,她才隱隱約約聽見裡頭傳來的低泣聲。

  ※※※※

  又過了一個月,鄂吉奕風終於風塵僕僕的回到大清國。

  當初他在聽聞吉羅國與蒙古軍陷於廝殺後,立即帶兵快馬加鞭趕過去,和八旗士兵一塊兒奮戰。但終究去得太遲,八旗的兵力與士氣都已削弱太多,儘管硬撐了一段時間還是敗下陣來,而他也負了傷。

  就在這時候皇上傳達御令,要他即刻回到北京城。

  才進府邸,下人們全都歡欣鼓舞的迎接他的歸來,此外還不忘向他告狀,訴說羅芯這一年來的總總不是。

  「她絲毫沒有改變?」鄂吉奕風擰起眉,以為她會稍微收斂,哪知道本性難移哪!

  虧他還因為擔心她受不了亡國的打擊,就算尚未收到皇上的召回御令,也已打算趕回來,但是萬萬沒想到她依然故我。

  「夫人一會兒說要上書給皇上、一會兒又要趕走所有人,還有一回更可怕,她竟然說要燒掉下人房……」大夥紛紛抱怨,亂了他的心緒。

  「別說了,我去看看。」

  鄂吉奕風立刻步向寢居,才推開門就見她坐在案前看著書冊,看似閒逸,「看來吉羅國的事並沒帶給妳多大的傷痛?」

  羅芯一見是他,雙眸先是怔茫,隨即冷下臉說:「他們把我賣來大清,我何須傷痛?」

  「妳還真是無情無義!」

  「無情無義?那麼誰又有情有義了,你嗎?」她將書冊往案上一擱,來到他面前,「大婚後的第二天便逃之夭夭,就算有情有義,我也不屑。」

  又是不屑!

  鄂吉奕風重重吐了口氣,「妳憑什麼說我逃之夭夭,我又在逃避什麼?」

  「這麼做不就是為了逃離我、撇下我嗎?」她藏在袖內的小手隱隱發著抖,「如今我吉羅國已亡國,你更可以棄我於不顧了。」

  「誰說要棄妳了?我剛回來,妳就不能說些好聽的?」天,他何苦回來,是來讓自己生氣的嗎?

  「又是誰一進屋就一副討債的模樣?」她又拿起書冊翻了翻,淡冷地說道:「無心回來就走吧!」

  「妳趕我走?」他抿緊唇,大掌握成拳。

  「意思差不多。」羅芯轉首不願看他。

  「這是我的府邸,我為何要走,何況還有人趁我不在時造反!」他冷冷瞪著她,平靜的嗓音裡隱隱帶著怒氣,「所以我決定留下,好好看著。」

  見他又要走出寢居,羅芯問:「吉羅國遇到危難時,你在哪兒?」

  「什麼?」他定住身。

  「吉羅國陷入危難時,你這個駙馬爺到底在哪兒?」

  「這是機密。」看見她眼中的恨與不滿,鄂吉奕風才發現她對亡國一事並不如表現的這麼漠然。

  「意思就是你根本沒有盡到心力了?」她好失望。

  「那又如何?當初咱們聯姻的條件寫得很清楚,咱們也派兵過去支援了,妳還希望什麼?」他蓄意隱藏某些事。

  「沒道義的人!我不想跟你這種人共處一室。」她氣憤地繞過他,打算出去。

  她的手卻被他緊緊扣住,「妳呢?又是什麼樣的女人,非得把我府中鬧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才肯罷休嗎?」

  「我怎麼了?」

  「上告皇上嗎?遣走我的下人,甚至還要燒下人的屋子?」鄂吉奕風每說一句就逼近她一步,眸光寫著滿滿的怒意。

  「哦,惡人先告狀?」她抿唇一笑,「沒想到這府中的小人還真不少,或者你也想趕我這個亡國公主走?」

  「羅芯——」他舉起手想摑她巴掌,但一面對她那雙無畏的眼居然下不了手!沒錯,他真的很想趕她走,趕得遠遠的。

  「打女人就是男子漢嗎?如果你真這麼想,那就打呀!」她絲毫不害怕,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罷了,不過妳最好記得我已經回來了,這裡不容妳再恣意妄為。」深吸口氣,他不再多說地走了出去。

  瞧他離開時的憤懣模樣,羅芯不禁問道:「我記得又如何?這一年你又可曾想起我?」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1 10:20 AM


第三章

  該死的羅芯!

  鄂吉奕風大步走出迴廊,沉墨的眼定定望著寢居的方向——好個蠻不講理、飛揚拔扈的公主。

  「我一定得想辦法治治她才成。」看看時辰,他得先進宮覲見皇上,那惱人的女人就暫且獨一邊吧!

  入宮後,鄂吉奕風才知道皇上已在御花園備好酒宴,為他接風。

  「這時候傳你回來,德弦他們又各忙各的事,只有朕為你洗塵了。」皇上舉杯,「來,陪朕喝一杯。」

  「是。」鄂吉奕風趕緊舉杯,「臣乾杯了。」

  「聽說你負了傷?」皇上關心地問,「傷勢嚴重嗎?」

  「已無大礙,只要持續換藥就不會有事。」鄂吉奕風動了動胳臂,好讓皇上心安。

  「我這次宣你進宮,除了想與你喝兩杯外,更重要的是想詢問你一件事。」皇上彎起嘴角,望著他。

  「皇上請說。」

  「是關於吉羅國公主一事,既然吉羅國已亡國,你可以有所選擇,一是繼續與她做夫妻,二是休了她,朕會為她準備一個新住所,讓她安逸的過一輩子。」這段聯姻一直讓他對鄂吉奕風感到內疚。

  如果對方是名嫻雅女子便罷,但是這一年來他也有耳聞她的囂讓和易親王府變得一團混亂。

  「我不認為休了她,她會安逸過一輩子。」鄂吉奕風扯開無奈的笑容,「更何況聯姻之目的是為鞏固兩國的安全,但我卻沒法阻止吉羅國走上滅亡,又怎能在這時候捨棄她?所以皇上,您的好意臣心領了。」

  「怎麼?你應該不喜歡她,當初還為了這婚事頹喪好一陣子不是?」皇上不解地問。

  「話是沒錯,但如果我真做出這種事,將會被世人所唾棄。」

  「難不成你真願意和她過一輩子?」

  「這倒也未必,不過我會給她機會,如果她願意改,我會試著拿她當妻子看待。」目前也只好這麼做了。

  「我只希望你別太委屈了。」桌上白玉壺內的酒已空,站在一旁的小太監立刻提來一壺新酒。

  「臣並不覺得委屈,反而現在每天都很忙,倒是沒工夫陪您下棋聊天了。」他笑了聲。

  「哈!無妨。」皇上拉出一絲笑紋,「朕該說的都說了,你就看著辦,萬萬別勉強自己。」

  「皇上,臣明白。」

  「好,那就與朕再喝幾杯,順便說說明黨的計畫。」

  「是,斟酒的事就讓臣來吧!」鄂吉奕風站起,接過太監手中的酒壺,為皇上和自己各斟滿一杯。

  「咱們再乾了。」皇上帶著三分醉意捻鬚大笑,似乎因為幾杯酒而釋懷不少。

  但是鄂吉奕風呢?

  他只能夠藉酒澆愁,卻愁更愁啊!

  ※※※※

  鄂吉奕風微醺地回到府邸,下人們難得見貝勒爺如此,又把罪過推給了羅芯。

  「冤孽呀!娶了個亡國妻,將楣運帶給了貝勒爺,害得貝勒爺不是離家就是買醉,可夫人卻一點也不關心,真是讓人感嘆!」

  類似的耳語不停的傳來傳去,自然也傳進了羅芯耳中。

  「怎麼回事?他喝醉回來也怪我,離府年餘對咱們不聞不問也要怪我?」羅芯再也拿不出多餘的容忍力了。

  站起身,她快步走向房門,六兒見狀急問道:「公主,您要去哪兒?」

  「妳別跟來。」這丫頭跟著就只會礙手礙腳。

  走出房門,她直接前往鄂吉奕風的書房,連門都不敵地闖了進去。一入內,看見尤葛管事也在裡頭,正在為他包紮傷口。

  她疑惑地問道:「你怎麼了?」

  鄂吉奕風不答反問:「妳怎麼來了?」

  「我問你手臂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她不喜歡問題被打斷。

  「貝勒爺還不是為了吉羅國才受——」

  「尤葛管事,我要你多嘴了嗎?」他想阻止,但是尤葛管事卻大著膽子繼續說。

  「很抱歉貝勒爺,我只是覺得該讓夫人知道的還是要對夫人說清楚。」尤葛管事恭敬地站直身子。

  「你出去。」鄂吉奕風閉眼一嘆。

  「可是您的傷口還沒包紮好。」

  「我可以自己來,出去。」

  「是,貝勒爺。」尤葛管事退了幾步,又朝夫人行了禮才步出書房。

  「你說清楚,為什麼受傷?」羅芯走向他,「是為了我們吉羅國?原來你沒有棄吉羅國於不顧?」

  「我這麼做並不是為了妳。」他丟下這話便拿來案上的金創藥撒在傷口上。

  羅芯見了走上前,拿過他手中的布條,「要怎麼包?」

  「妳連包紮都不會!算了,我自己來。」

  她卻將布條抓得牢牢的,怎麼都不肯鬆手,「我是不會,平常又沒人給我包紮,但總得讓我練練。」

  「不要拿我來練習。」他沉聲道。

  她卻固執的非要試,最後胡亂將布條繞了幾圈後打個死結,用力一繫──

  「天!妳是想藉機報復嗎?」她到底哪來吃奶的力氣,使這麼大的勁兒是為了幫他包紮,還是想痛死他?

  「不要叫,像個男人好嗎?我已經很輕了。」羅芯皺著眉頭看著這團布,「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怎麼這麼不聽話?我再重來一次。」

  「不必重來,妳就算重來也是一樣,快走開。」鄂吉奕風用力推開她,接著就在羅芯眼前單手俐落地為自己包紮好。

  羅芯不可思議地瞪大眼,「沒想到你左手倒挺管用的。」

  「總比一些人空有一雙手要好多了。」鄂吉奕風冷冷盯視著她,語帶嘲諷。

  「鄂吉奕風,你是在說我嗎?」羅芯提高嗓門,「不要指桑罵槐,乾脆指著我的鼻子說,含沙射影的罵人只會讓我更不屑!」

  「又不屑?妳到底對什麼看順眼了?」他實在很好奇,是什麼樣的環境會教養出她這種個性的女人。

  「統統不順眼。」她的眼珠子往上瞟了瞟。

  但不知為何,她的目光仍不由自主地往他俊魅的五官望去……這男人真不可取,老是用一種迷惑人的氣息迷亂她,到底是何居心?

  「知不知道,妳這種個性若不改一改,府邸所有人都會看妳不順眼,就跟妳看大家不順眼是一樣的。」他這麼說是出於善意,儘管有多麼不喜歡她,但她名義上終究是他妻子,這麼被人看不起,他怎好受呢?

  「我當然知道,那些都是無知的人,我暫時不想跟他們計較。」羅芯傲氣地揚起柳眉。

  「是,旁人都無知、都不可取,只有妳是對的、妳說的是金科玉律。行,妳走吧!我還有事要辦。」鄂吉奕風臉上多了幾分疲色。

  羅芯瞇起眸望著他,又看看一旁被換下的染血舊布條,忍不住問:「傷口還很疼嗎?」

  「有誰受傷不疼的?」

  「好吧!本來很氣你,氣你成親之後一走了之,不過看在你曾為吉羅國努力的分上,就原諒你一次。」才要步出書房,她又回頭上上下下打量他一會兒,「今天你穿紫色綢衫就好看多了,所以我說你真的不適合太深沉的顏色。」

  鄂吉奕風看看自己,還想說什麼,但她已經走出書房了。聽她剛剛的語氣,好像他會這麼穿全是因為她的喜好?

  不行,他不能再這麼放任她,該說的話還是得先跟她說清楚。

  他跟著步出書房,來到寢居。

  羅芯見他闖了進來,繃緊神經問道:「你怎麼進來這裡?」

  「這是我的房間,我不能進來嗎?」他揮袂坐進椅中,揚起劍似的俊眉瞅著她,「羅芯,我想好好跟妳談談。」

  「你想談什麼?」

  此時門扉傳來輕叫聲,丫鬟端著晚膳走進屋裡,當她一見鄂吉奕風也在,竟然嚇得裹足不前,「貝……貝勒爺……」

  「怎麼?看見我這麼害怕?」他擰眉望著她錯愕的神情。

  「沒,我只是送晚膳給夫人用。」丫鬟垂下臉說。

  「那就先擱著,退下吧!」

  「是。」她點點頭,將晚膳一放便迅速退了出去。

  細心看著桌上的膳食,卻連一點兒胃口都沒有,於是伸手將它推開,轉而問道:「你想對我說什麼?」

  「既然膳食送來了,先趁熱吃吧!」

  「這種東西誰吃得下,你先說。」她直截了當地問:「我已經聽到一些風聲,你……你該不會真要休了我吧?」

  「這得看妳的態度。」彷彿看出她神情帶有一絲擔憂,鄂吉奕風笑著狎近她耳邊,冷言冷語著,「所以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原來如此,我早知道你跟其他男人一樣無情無義。」她看他的眼神突轉埋怨。

  又是一個和她父王一樣的男人,把女人當成附屬品,不需要的時候便隨意踐踏。

  「反正從妳口中也吐不出什麼好話,就當我是這種男人好了。」鄂吉奕風又望著案上的晚膳,「快吃,今晚我不希望看見妳耍脾氣。」

  「難以入喉的東西,你吃嗎?」她詢問地望著他闃沉的眸。

  「妳怎麼這麼難伺候,難吃……這東西難吃嗎?」鄂吉奕風索性將餐盤拉過來,夾了塊肉放進嘴裡──

  「咳咳……」天,這是什麼肉,又硬又辣的?!

  他不信邪的又喝了口湯……呸呸呸,酸得令他牙根發軟。

  「怎麼了?」羅芯皺眉看他那副怪表情,「你不是說對你的廚子很有信心,幹嘛還吐出來?」

  「妳……這一年多來都是吃這種東西?」他怎麼也沒想到,連廚子都敢對她這麼做!

  「差不多。」

  「那妳不吃的話,都怎麼解決三餐的?」對她,鄂吉奕風突然感到一絲歉意。

  「我出嫁時並非身無分文。」意思是她都吃自己、用自己的。

  「走吧!我帶妳去外頭吃好吃的。」鄂吉奕風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妳應該還沒逛過北京城吧?」

  「我沒興趣。」她直瞪著他抓著她的地方,「鄂吉奕風,別對本公主動手動腳,快點放開我。」從小到大連父王都沒碰過她的手,他怎麼可以亂來。

  「我是妳名正言順的相公,就算妳全身上下都被我摸遍了,也沒人敢說一句話。」鄂吉奕風回頭對她那錯愕的臉蛋扯了抹笑,「看妳這模樣,不曾和男人一塊兒出門吧?」

  「我住在宮裡,哪可能——」

  「所以今天就讓妳開開眼界,順便有話對妳說。」此刻他已打定主意,如果要改變她的個性,他必須將她帶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才成。

  「你從一開始就有話要說,到現在卻什麼都沒說,在耍我嗎?」直到一間酒樓外,她才脫離他的箝制。

  「等吃飽了就說。」步入酒樓,他的出現立刻引來掌櫃的注意。

  「天,我說是誰,原來是奕風貝勒爺,您有一年多沒來,肯定又是去為咱們百姓打仗了?」這間酒樓在北京城開業近十年,王侯貴族經常來此聚會,耳濡目染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事。

  「還是你懂我,給我上幾盤招牌菜。對了,再來壺好酒!」鄂吉奕風俊魅地扯開唇角。

  「是,馬上來。」掌櫃走了幾步又好奇地回頭笑問:「這位是……夫人嗎?」

  「沒錯。」

  「天,真是夫人?!」他直打量起羅芯,心想難道她就是傳聞中蠻不講理的亡國公主?

  「看夠了沒?這麼無禮的人,經營的酒樓賣的膳食能吃嗎?」不習慣被人評頭論足,羅芯直皺眉。

  「好了,人家不過看妳兩眼,就這麼受不了?」鄂吉奕風朝掌櫃使個眼色,示意他退下。

  「看是無妨,可是他心裡想的就很讓人無法容忍。」她鼓著腮。

  「難道妳會讀心術!他想什麼呢?」他好笑地問道。

  「原來這就是亡國公主呀!怎麼還沒被休掉呢?」她轉而注視他的眼,「肯定是這樣。」

  「哈……」沒想到這女人還挺有自知之明,也很能自嘲。

  「笑什麼?要說什麼就快說,我沒胃口吃東西。」他幹嘛笑得這麼好看,真刺眼!

  「是這樣的,我們去鄉下住一陣子吧!不帶任何僕人丫鬟,就我倆。」到了那裡,她才會認真的看待周遭事物吧?

  「鄉下!什麼鬼地方?」她一對柳眉輕輕蜷起,「我不要。你該不會是想把我扔在那裡?我沒這麼笨的。」

  「我發誓不會扔妳一個人在那裡,身為我的妻子,不是應該跟著相公四處看看?或者妳只願意待在府邸裡享受,那也無妨,只是我們的距離將會愈離愈遠了。」說到這裡,鄂吉奕風沉默了,專注地瞅著她陷入思考的神情。

  久久見她沒有回應,他失望的挺直身,「好吧!那算——」

  「我去……」她說了,嗓音幾不可聞。

  「妳說什麼?大聲點兒。」鄂吉奕風瞇起眸,儘管聽見了,他仍想再確認一次。

  「本公主已經說了,聽不清楚是你的問題,我要回去了。」羅芯才要站起,就見店小二端來小菜和膳食,聞著那香氣,她無法控制地坐了下來,「既然是你帶我來這裡用膳,那麼為了你的面子著想,我就吃一點兒吧!」

  她拿起碗和筷子,先是含蓄地夾了一些,當美味的食物入口後,誘惑味蕾的滋味兒竟讓她捨不得放下筷子,很快的將桌上的小菜全吃下肚。

  這情景不但讓掌櫃看傻了眼,就連鄂吉奕風也覺得不可思議,「妳很餓?」

  「哪……哪有?」她表情一僵,連忙放下碗筷,不可否認現下這種脫出控制的感覺令她極度不安。

  他勾唇一笑,也跟著吃了起來,每吃兩口便抬眼瞅著她,而她也情不自禁地回睇他,當四目交接的瞬間,又趕緊抽離視線。

  「好吧!那我就當妳願意隨我去鄉下住一陣子。」為她斟了杯酒,「這酒一定不及妳喝過的,卻是我的一片心意,敬妳。」

  羅芯看看他又看看這杯酒,「算了,別說心意這類可笑的話,我根本還不算了解你,你的真心有幾分我也不清楚,何不乾脆告訴我,如果我不跟你去,你就會休了我。」站起身,她望了他一眼,「我想回去了,走吧!」

  鄂吉奕風瞇起眸,看她就這麼走出酒樓……那孤傲的背影、冷豔的表情,到底要多久他才能讓她真正臣服於他?

  ※※※※

  人生真的就像浮萍嗎?

  就如同她此生的際遇,從吉羅國漂流到大清,又要從大清漂流哪兒呢?

  說好聽點兒是鄉下,但又是哪個鄉下?她完全沒信心他不會將她一個人丟在那裡,但又無法不去,因為她的自尊心告訴她不能懼怕。

  「公主,您說要去鄉下,為什麼不帶著我?」六兒一聽聞這消息擔心不已,連幫忙公主整理細軟的氣力都沒了。

  「別囉唆,我不會有事的。」羅芯故作鎮定道。

  「其實您不要太在意,如果不想去就別去,我們就待在府邸嘛!」六兒直想說服公主。

  在公主身邊多年,她又怎會不了解公主心底的不安呢?只是公主從以前就是這樣,心底有事也不會找人訴說,就算傷心害怕,也不肯在外人面前掉一滴淚。

  「我已經答應他了,妳就不要再說了。」羅芯鎖起眉心,看著她打包的東西,「妳到底怎麼了?東西整理好了嗎?晚點兒就要出發了,難道妳要我空著手去?」

  「呃,好的,我馬上整理。」見公主心意已決,六兒便不再多問,專心地將包袱整理好。

  半個時辰後,尤葛管事前來叩門,「夫人,貝勒爺已經在外頭等著您,馬車也已備好,等您上車就要出發了。」

  羅芯走向門邊將門拉開,「行李你拿著,六兒,我走了。」

  「公上,您一定要給六兒捎個資訊,需要六兒的時候我會馬上趕過去。」六兒不放心地尾隨著他們往大門移步,來到門外見駙馬爺已坐在馬車上等著公主了。

  「上車吧!」他為羅芯掀開車簾。

  羅芯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回眸對六兒說:「好好照顧自己,我不在別被欺負了,我走了。」

  公主……」六兒垂著淚對鄂吉奕風說:「駙馬爺,您一定要好好照顧公主,千萬別讓她受苦呀!」

  「六兒,別說了,這事不用妳操心,走吧!」端莊的坐在車裡,她沉靜地說道。

  鄂吉奕風哼了哼,真沒想到就要離家了,她仍是一副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模樣。很好,等到了目的地,他就要一層層剝下她高傲的面具,讓她知道在大清國她就跟一般女人沒兩樣,該做的一樣也少不了。

  半天過去,圓窗外燦爛的光束逐漸轉淡,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橘色霞影,再過不久天色便會黯下。

  「我們還要多久才到?」外頭的景物似乎愈來愈荒涼了,果不其然他是想將她扔在荒郊野外自生自滅。

  「就快了。」他猛揮韁繩,希望可以趕在天黑之前抵達。

  「大清國對於和親的亡國公主都是怎麼處置的?」問這話時,她的小手緊握成一拳。這陣子的一些耳語她全都聽聞,亡國公主的命運多半是被冷落的吧?

  「呵!妳擔心我真會丟下妳?」他望著前方的眸光陡轉炯銳,「坦白說我也很想這麼做,但我不會。」

  「什麼意思?」她疑惑的挑起眉,隔著布簾又問。

  「到了那裡妳就會知道。」又快馬加鞭趕了一段路後,他指著前方,「就在那個村子裡有間依山傍水的屋子,我們就住那兒。」

  「依山傍水?那個村子會有這麼美的地方嗎?」光看這村子就一副窮酸樣,風景能美到哪裡?

  「這是妳的偏見,嬌貴的公主!」真受不了她這種尖酸的形容詞,「那裡絕對是世外桃源、人間仙境。」

  「鬼才信!」話才說著,羅芯偷偷將布簾掀開一道縫,瞧著他剛毅的背影,還有遠處那片朦朧不清的未來……她告訴自己,即使不信,此刻也只能依賴他了。

  ※※※※

  蘆葦草叢裡立著一間小巧的木屋,屋前是清澈幽靜的泛水溪、屋後則是險峻的懷陽山。

  原來「依山傍水」是這個意思。

  天色已全然黯下,羅芯無法證實這環境是否真如同鄂吉奕風所言那般美不勝收,不過太安靜的氛圍讓她有些不安。

  「跟我想像的差異還真大。」走進屋裡,看看木桌、石牆、矮凳,簡直比下人房還不如,「你要我住在這裡?」

  「不只是妳,還有我。」他將兩人的行囊打進屋裡往桌上一擺,「去把東西整理一下,還有晚膳時間也到了,去做幾道菜吧!」

  「什麼?」她一對秀眉高高從聳起,「原來你要我住在這裡,只是為了折磨我、使喚我?」

  「怎麼能這麼說?為相公親手做三餐是件很幸福的事,不是嗎?」鄂吉奕風清朗的臉龐露出弔詭的笑意。

  「你怎麼可以——」

  「不做也行,但我得想辦法祭祭自己的五臟廟,可能得離開這裡,但我不會帶吃的給妳,後面有菜園、果園,還有井水,應有盡有,妳自己看著辦吧!」眉一揚,他笑著走了出去。

  「鄂吉奕風,你不要太過分,本公主……」

  「在這種地方別自稱是公主,否則人家會拿妳當瘋子看。」他眉心輕擰,「就當我是出外掙錢的丈夫,妳為我做點事真有這麼困難嗎?現在我要出去一趟,妳好好想想。」

  羅芯見他頭也不回的離開,雙肩猛然垮下,「可惡,真以為我會怕了你嗎?我不會餓死的,你等著看好了。」

  深吸幾口氣,她往屋後走去,經過灶房看著上頭擺放的鍋碗瓢盆,接著拿起油燈從後門走了出去,發現外面有塊地,上頭當真種滿了植物,莫非這就是菜園?

  「這是什麼玩意兒呀?」她蹲了下來,撥弄這些綠色的葉子,「這些東西到底要怎麼煮呢?」

  摸摸肚子,還真有點兒餓了,她隨意拔了一些菜進屋裡,可完全不知怎麼料理,只能將它扔在一旁的水盆內,「麻煩的東西,餓死我也不吃了。」

  踩著重重的腳步來到窗邊,羅芯望著外面闃暗一片,心底不禁咒罵起鄂吉奕風,「竟敢這麼對我,還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何不乾脆把我休了!」

  斂下雙眸,羅芯表情依舊倔強,但無法隱藏的是她每每緊張時就會擰絞手指的動作。

  叩叩──

  突然傳來叩門聲,她的心口瞬間一提,忘了自己剛才還在罵人,迅速奔到門邊將門打開,「鄂吉奕——」

  門外的人並不是鄂吉奕風,而是一位年約六十的婆婆。

  羅芯疑惑地望著她,「妳哪位?」

  「妳就是那位鄂吉公子的娘子嗎?」婆婆笑笑,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年紀雖大但仍十分硬朗,「長得還真標緻。」

  「沒錯,妳是?」

  「我是住附近的鄰居,鄂吉公子告訴我他娶妻不滿一個月,新婚妻子因為出身富貴人家不擅打理家務,拜託我來看看、順便教教妳。」

  「什麼意思?」羅芯真不明白鄂吉奕風在想什麼,幹嘛找來一個婆婆,難不成他真以為她會學著打理家務?

  婆婆不等她說話就推門而入,「怎麼家裡連樣東西都沒?咦,衣裳也還沒整理呀!這麼吧!已經晚了,咱們先去做晚膳,我再教妳整理衣裳。」

  「我不做,妳快走。」羅芯皺起眉,胸臆間充斥著一股被戲耍的屈辱感,「我要妳快點離開。」

  婆婆錯愕的看著她,接著走近她輕觸她的小臉,「可憐呀!真的好可憐,妳別害怕,我會用心教導妳。」

  「我哪可憐了?」羅芯生氣地望著她,「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吉羅國公主,別在我面前胡言亂語。」

  婆婆點點頭,「好,我知道妳是公主,美麗漂亮的公主。」瞧羅芯那清麗柔美、我見猶憐的小小臉蛋,真沒想到她會是因為受不了娘家衰敗沒落的刺激,開始幻想自己是位高貴的公主。

  她一雙刻畫皺紋的雙手緊緊握住羅芯的,將她帶到灶房,「原來妳已經摘了菜,那我們來洗菜,然後再教妳起灶。」

  婆婆一邊洗一邊說,「看來妳真是出生富貴人家,手好柔細呀!」

  羅芯將小手藏到身後,沒理會她。

  「儘管如此,女兒要出閣了,做娘的多少都會教導一些呀!」婆婆又道。

  「我沒有娘。」羅芯看她洗菜的樣子好像很好玩,也跟著蹲下來伸手到水中試試。

  咦?好冰涼的水,瞧那些菜葉都浮在水上漂呀漂,真的挺有趣的。

  婆婆瞧她玩著菜葉的開心模樣,心酸地搖搖頭,「真是可憐呀!沒娘教才什麼都不會,放心吧!只要幾天,我一定會教會妳。」

  「這是洗菜?」羅芯告訴自己她只是無聊學著,並不是為了鄂吉奕風那個男人。

  「對,等會兒我們再起灶火。」

  「灶火?!」

  羅芯水亮的眸子轉向那座石灶,怎麼都想不通那個小小的洞裡如何燃起火呢?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1 10:21 AM


第四章

  皇上有要事連夜宣了數名大臣進宮商議,這一談就是兩天,在過去通宵達旦議事是常有的事,但這回鄂吉奕風卻是異常煩躁,擔心自己耽擱這麼多天返回木屋,那女人會不會把屋子給燒了!

  議完事,匆匆忙忙趕回木屋已是隔日傍晚,打開房門,屋裡寂靜無聲,他有些心焦地快步走了進去,到兩間房裡探了探,都沒瞧見羅芯那女人!

  「羅芯……妳在哪兒?羅芯……」尋到灶房,望著眼前的情景,他整個人愕愣住!

  此刻蹲在灶前拿著竹管吹灶火的女人是她嗎?

  瞧她那張小臉沾滿炭灰,一對明亮的大眼骨碌碌地盯著他。

  兩人相視了好一會兒,她才恍然想起自己在做什麼,立刻丟下竹筒站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妳在幹嘛?」鄂吉奕風眄著她那怪異的模樣。

  「我管我幹嘛?」她挺直背脊,仍表現出一副不容侵犯的姿態,只可惜她那張臉破壞了她的高貴,倒是滑稽的令人想捧腹大笑。

  鄂吉奕風轉而看看灶台,勾起嘴角,「妳在生柴火?」

  「對,無聊玩玩兒。」羅芯沒想到他還會回來看她,心底有一瞬間的感動,「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說過不會丟下妳,妳別想太多。」他走過去蹲在灶前瞧了瞧,「怎麼沒火呢?妳辛苦半天是做白工嗎?」

  「你以為要把裡頭那烏漆抹黑的炭火和木頭點燃這麼容易?我吹了半天,手也燙了好幾次,卻連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肯定是婆婆騙我。」昨晚婆婆臨去前告訴她生灶火的方法,可是無論她怎麼試都失敗。

  他扯唇笑笑,拿起她扔在旁邊的竹管,先在火種上點燃火苗,再拿些破油紙塞進裡頭,接著一手拿著吹管一手拿著竹棍翻動,不一會兒灶火便燃了起來。

  「有火了!」羅芯驚疑的俯身瞧了眼,「好厲害!」

  隨即她想起婆婆的交代,將擱在櫥櫃裡的幾塊大餅放在灶上的大鍋上烘熱,「吃過早膳了嗎?我正在做,去洗手吧!」

  望著她嘴角隱約掛著的得意笑容,有這麼一瞬間鄂吉奕風彷彿見到不一樣的她。

  「好,我去洗手。」收回視線,他走向水缸水清洗。

  洗了手來到飯桌旁,卻發現桌上只有一個餅,於是問:「妳呢?不吃嗎?」

  「現在吃不下,晚點兒再吃。」昨晚婆婆拿這些餅來時還熱呼呼、香噴噴的,她一口氣吃了三個,現在還撐著呢!

  「沒喝的嗎?」他的眼光不由追逐著她在面前晃動的窈窕身影。

  「喝的?」羅芯想起什麼,「櫃子裡有湯,也得熱一熱才成,我已經熱了餅,湯該由你來熱。」

  「妳還真會跟我斤斤計較。」鄂吉奕風走向櫥櫃,從裡頭端出一個盛著湯的瓷碗,接著找來一只鐵鍋,將湯倒進去,直接放在灶上加熱。

  羅芯愣愣地望著他,難以相信他一個大男人竟然會做這些事,甚至比一個姑娘家還要俐落。

  「對了,你是不是跟婆婆說了我的壞話?」羅芯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鄂吉奕風愣住。

  她盯著他微怔的表情,瞇起雙眼,「我說對了吧?你把我說成很可憐,又啥都不會做的傻子。」

  「那我問妳,妳又會做什麼?」湯滾了,鄂吉奕風將湯端上桌,坐下來拿起大餅咬上一口。

  「我……我會……」羅芯眼珠子轉了轉,逞強地說:「我會熱餅,你現在不正在吃嗎?感激我吧!」

  「咳咳咳咳——」一口餅正要嚥下,卻因為她這句話嗆到,「水……」

  見他咳成這樣,連臉都脹紅了,她嚇了跳,「水?」

  見她只會傻愣愣地望著自己,鄂吉奕風只好朝木桌上的水壺指了指。

  「哦~~」羅芯慌慌張張地走過去,連忙倒了杯水遞給他,卻因為太過緊張,不慎被自己的腳絆倒──

  「啊!」羅芯身子一傾,杯裡的水全潑在他臉上,整個人往他懷裡撲去──

  鄂吉奕風直覺抱住她,她柔軟的身子緊貼在他懷裡,還散發一股淡淡的香氣,似茉莉、百合,帶給他難以抗拒的誘惑;而羅芯則是瞪大眼,瞅著他那對深不可測的幽邃雙眸,平靜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漣漪。

  突然,她驚覺不對地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衣裙,尷尬地走到一邊,「你這是幹嘛?老對我動手動腳,到底有什麼企圖!」

  「老天!」他抹去臉上的水漬,「剛剛是誰往我身上倒的?」

  「因為我心急,瞧你咳得都快沒氣兒了,我才……」羅芯頓住話,瞧他的目光轉為疑惑,「你怎麼不咳了?該不會是唬我的?」

  鄂吉奕風笑笑,「被妳看出來了。」

  「你太過分了。」她擰起眉,收走桌上的餅和湯,「不給你吃了。」

  鄂吉奕風按住她的手,轉過她的身子與她近距離面對面,「妳好像老忘記我是妳的相公。」

  「相公就是天嗎?我才不當——」賭氣的話還沒脫口而出,她的唇便已被他的中指給按住。

  接著她聽著他柔魅帶笑的嗓音說:「瞧妳這是什麼模樣,哪像個公主?」

  出其不意地,他伸手輕輕抹去她臉上的炭灰。

  羅芯繃緊身子,猛眨雙眼,向來冷傲的小臉多了抹不自在的赧紅。

  「你好了嗎?可以放開我了吧?反正你也沒拿我當妻子看待。」她不禁開口抱怨。

  「妳在生我的氣?」他終於放開她。

  「沒有,我不會為你這種男人生氣,不值得。」她背轉過去,只要想起父王對娘的所作所為,背脊就會因生氣而控制不住地顫動。

  「今晚我會睡在這裡。」

  他這話令她吃驚的轉過身,「誰要你睡這裡。」

  「真要趕我走?」鄂吉奕風坐在桌上,恣意地肆笑了聲,「我說過我會陪妳住在這裡,如果妳真要趕我離開,我可是會隔好幾天才來。」

  聞言,羅芯的大眼裡泌出了霧氣,但她仍固執地說:「陪不陪都無所謂。」

  他摸摸鼻子,失望地笑了笑,「原來妳仍然沒有改變。好吧!順妳的意,我這就離開,下次回來真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羅芯沒有答話,直到聽見門扉開啟又關上的聲音,她才轉過身,但已見不到他的身影。

  「壞男人,徹頭徹尾的壞男人。」她直瞪著大門,「最好永遠都別出現在我面前。」

  重重的踢了下桌腳,她立刻衝回房間,坐在床畔聽著外頭蕭瑟的風聲,內心的駭意又一點一滴的升起。

  昨晚她就是這樣耗了一晚,難道今後每一夜都得這樣擔心受怕?

  風透窗吹進來,吹得案上的燈火隱隱晃動,牆上的倒影也跟著搖擺,仿似鬼魅一般。

  羅芯上了床,躲進被子裡,用力矇住眼、捂住耳,不去看那可怕的黑影,也不去聽那鬼崇的聲響,但是那些影子和聲音仍是浮現在她腦海,讓她無法不恐懼。

  就在此時,羅芯突聞外頭傳來流水聲,就算害怕仍止不住好奇地起身查探。穿上鞋後,她躡手躡腳地往外走去。

  頓時,她震住了心,因為她看見鄂吉奕風就蹲在木盆前,洗著她剛剛沒收的碗盤,而後走進另一間房,和衣躺下睡覺。

  他沒將房門闔上,羅芯便站在房門外看著他閉眼睡覺的模樣……她的嘴角隱約彎起一道弧,小聲說道:「八成沒地方去才回來依靠我,哼!」

  為他輕輕將門掩上,又悄悄回到自己房間,說也奇怪,現在的她居然一點兒也不害怕,儘管風聲更大、黑影晃得更厲害,因為有他的存在,她不再心生恐懼。

  ※※※※

  一早,吱吱喳喳的鳥鳴聲響起,空氣中透著股清新的氣味兒,羅芯昨晚好不容易睡個好覺,只想抱著暖暖的被窩繼續作她甜甜的好夢。

  咕咕咕……公雞隨即湊上一腳,高昂的雞啼聲有效地把羅芯給吵醒了。

  掀起被,她坐直身子,一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

  「對了!」她突然想起睡在另一間房的鄂吉奕風,忙不迭地下了床想去瞧瞧,但已不見他的人影!

  羅芯鼓著腮幫子坐在椅上生悶氣。來去匆匆的,究竟把她當成什麼?妻子還是仇家?!

  而她又有多少青春可以虛耗,難不成她的未來真要在這裡度過?

  「鄂吉家娘子……鄂吉家娘子……」

  婆婆的敲門聲喚醒她神遊的思緒。

  將門打開,就見婆婆還帶了位小女孩站在門邊,「鄂吉家娘子,她是我孫女兒婷婷,我得去後山果園一趟,請妳幫我照顧她半天,我會帶些果子回來給妳。」

  「喂,可是我不會……喂!婆婆……」

  羅芯本想拒絕,可婆婆撂下那番話後就匆匆離去,讓她不得不接受這個請託。

  她看著同樣有雙水靈靈大眼、直盯著自己瞧的小女孩,說道:「妳聽好,我不會照顧孩子,妳別鬧事,否則出了事我可不管。」

  「姊姊,妳好漂亮!」婷婷突然說。

  聞言,羅芯先是感到一陣錯愕,隨即微笑地摸摸自己的臉,「是嗎?妳覺得我很漂亮。」

  「嗯,大哥哥也很英俊。」

  「妳是說鄂吉奕風?」她瞇起雙眸,仰起下巴說:「妳說得對,他算是英俊了,不過還不及我的標準。」

  「姊姊,妳頭髮梳得好漂亮,也幫我束個髻好嗎?」婷婷似懂非懂地問道:「婆婆說女人成親後就不能梳髻,妳怎麼還——」

  「妳很煩耶!我就只會這麼梳,再說我高興就好,還管成親了沒。」這丫頭問題還真多呢!

  「那麼姊姊幫我梳嘛!」婷婷扯扯她的裙擺,「哇……這裙子摸來好舒服,是絲綢的吧!一定可以賣個好價錢。」

  婆婆曾經為有錢人家的夫人刺繡過,所以婷婷知道那些上好絲綢的觸感。

  「誰要賣了?」瞧婷婷一頭亂髮,還真是礙眼,她道:「進屋裡,我幫妳梳頭。」

  「謝謝姊姊。」才十歲的婷婷趕緊走進她房間,主動坐在銅鏡前,讓羅芯為她梳頭。

  「小丫頭,妳知道嗎?妳可是第一個在我面前坐著的平民百姓,也是第一個讓我梳頭的人,要感恩懂嗎?」羅芯突然想起灶房的大餅只剩一塊,湯也沒了,午膳不知如何解決。

  「姊姊放心,我一定會感激妳的,需要什麼妳儘管說。」

  這種鄉下地方很少出現像羅芯這麼美麗的女人,婷婷可說是對她崇拜得不得了。只是婆婆說她受過刺激,和她說話要小心點兒,但她怎麼看都覺得這位漂亮姊姊很正常呀!

  「好吧!把妳家可以吃的拿過來。」省得她還得為三餐煩惱。

  「可以呀!姊姊乾脆來我家看,喜歡什麼儘管拿。」婷婷笑咪咪地說。

  「真的可以嗎?」羅芯眼睛為之一亮。

  「當然可以。」

  「看來妳這個小丫頭挺懂事的。」羅芯整好她的髮後又說:「看看喜歡嗎?」

  婷婷轉向銅鏡,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睜得又大又亮,「哇……好漂亮,就跟姊姊一樣,謝謝姊姊。」

  「這……不客氣。」被小丫頭讚美,她突覺不好意思。

  「現在就去我家,看妳喜歡什麼、愛吃什麼都可以拿。」婷婷軟軟的小手抓著羅芯,然後小跑步地奔回家裡。

  長這麼大,羅芯還不曾這麼肆無忌憚的在外頭跑步過,而她的手又被婷婷硬拉著,甩都甩不掉,只好和她一起跑了。

  不過……迎著風跑步的感覺真棒,有種像要飛起來的錯覺,是她不曾體驗過的。

  「姊姊,我家到了。」婷婷停下腳步,氣喘吁吁地指著眼前一扇木門,雖然同是木屋,但比羅芯住的那間大多了。

  羅芯撫著胸,喘息地望著她,「妳家就只有妳和婆婆住?」

  「不是,還有小黑、阿花、大寶,我帶妳去看牠們。」婷婷拉著她進門。

  跨過門檻後,裡頭是個小前院,院子裡養了幾隻雞、鴨,到處走來走去。

  「姊姊,牠叫阿花……因為牠的毛色是花的,很奇怪吧?還有這是小黑,那是大寶,是牠們之中最會吃,最寶里寶氣的。」婷婷開心的介紹家裡的成員。

  「養牠們不就是為了宰來吃嗎?幹嘛取名字!」羅芯疑惑地皺起眉。

  「什麼?」婷婷錯愕的瞪大眼。

  「我說錯了嗎?」羅芯看著這三隻雞和鴨,「難不成妳還把牠們當親人看待?真可笑。」

  「姊姊,牠們從出生後就由婆婆照顧到大,怎麼可能吃了牠們,我們在後山養了土雞,那才是給人吃的,妳可不要宰錯了。」瞧婷婷一副緊張的模樣,羅芯忍不住笑出聲。

  「哈……真好玩,瞧妳的表情,好像我真會吃了牠們。」她一手撫在胸口,笑容好燦爛,一排貝齒在日陽下更是潔白如霜,讓婷婷見了好羨慕。

  「姊姊,那位大哥哥一定很愛妳了?」婷婷這話讓羅芯止住笑聲。

  她斂起眉黛,小臉閃過一絲恍惚與茫然,這個「愛」字,居然襲得她心窩好疼好疼。

  她從沒想過他愛她嗎?也從不認為男人會像女人一樣專情,對自己的妻子從一而終。

  更何況是他——鄂吉奕風,她知道他與她一樣是被迫成親,所以互看不順眼,如今她又成了亡國公主,他隨時都有捨棄她的可能,在這種可悲的情形之下,她根本不敢去想「愛」是什麼。

  「妳不相信嗎?」婷婷看出她眼底的不確定。

  「妳人小鬼大呀!才幾歲就跟我談論這種問題。」她睨著婷婷。

  「婆婆跟我說,做夫妻就要相愛,不相愛做夫妻是很悲哀的。」小丫頭賊賊地望著她,「姊姊,很擔心吧?不過妳放心,婆婆說大哥哥很愛妳的。」

  「別再胡說,妳不是要拿東西給我?」羅芯不想再談論這個惱人的話題,只想趕緊拿了東西回去。

  「在這裡,妳喜歡的都可以帶走。」婷婷帶她到屋後,打開一只鏤花的精緻木櫃,「這木櫃是婆婆的嫁粧,很漂亮吧?」

  「的確很美!」羅芯小心翼翼地摸著木櫃,「雕工很精細,真是婆婆的嫁妝?那她肯定是千金大小姐出身了。」

  「沒錯,我婆婆說她家有三百多名僕役,不過嫁給我爺爺那個窮小子之後,只得入境隨俗,學著做許多事。」婷婷打開櫃子,搬了好幾罐醃蘿蔔給她,「這是我婆婆的拿手菜,配飯最棒了。還有番薯……放在紅泥塊搭的窯裡烤,好好吃呢!」

  羅芯手拿著番薯,「這是烤好的嗎?」

  「還沒,想吃嗎?我們一起去烤呀!」婷婷興奮地提議。

  瞧她陷入猶豫,婷婷二話不說地拉著她的手前往後院。

  ※※※※

  烤好番薯,羅芯正要回去時,婆婆恰巧回來了,順道給她曬好的魚乾和炒好的丁香花生,還有從後山摘回的果子。

  回到家的羅芯,獨自坐在飯桌前,津津有味地吃著香噴噴的食物,心想等鄂吉奕風回來,一定要他說幾句好話,她才願意和他分享。

  直到窗外的天色由白畫轉為黑夜,她才失望的嘆口氣,「他肯定不來了。」

  赫地,窗外閃過一道光,跟著是隆隆雷聲,她不自覺地站起身,不安地望著外頭詭譎的天色。

  「打雷了!」

  她看見美麗的母后從宮廷的花廊跑了過來,全身濕透地趴在梅園內的石桌上哭泣。她娟麗的臉上滿是狼藉的淚,纖弱的身子在雨中瑟縮著。

  「娘……」她恍神的走過去,想抹去娘髮上的雨水、臉上的淚水,可是卻什麼都摸不到。

  她驚然清醒的落下淚,無法抑制的是心裡的疼……真的好痛。

  思念娘的心情突然轉濃,為這寂寥又孤單的夜晚平添幾許揮之不去的愁思。

  將飯桌收拾乾淨,她學著鄂吉奕風將碗洗淨擱進桶子裡,然後凈身入睡。

  突然,又一道閃電畫過窗外,羅芯嚇得坐起身,雷轟隆作響,驚得她趕緊下床將被吹開的窗子關好。

  然而門窗卻再次被風吹開,她嚇得法退數步,縮在角落裡打顫。

  時間隨著雨滴聲一點點的流逝,羅芯縮在角落疲憊地睡著了。此時木門開啟,鄂吉奕風穿著簑衣步進屋裡,納入眼簾的就是她蜷曲在房間角落的模樣。

  他眉心一蹙,褪下簑衣上前抱起她。而羅芯則不自覺地貼進他懷裡,抽泣地說:「不要丟下我……不要……不要丟下我……」

  鄂吉奕風眸底升起濃熱,抱起她將她輕放在床榻,可她的小手卻緊抓著他的衣角,怎麼都不肯放開。

  「妳這時候怎麼就像個孩子。」不忍吵醒她,鄂吉奕風只好躺在她身側,面對她的麗容睡下。

  吐氣如蘭的香味兒直在他鼻間徘徊,鄂吉奕風努力強忍著慾望,與這股要命的吸引力對抗,怎麼也無法入睡。更惱人的是,他的手就像有自己的意識,不安分地往她的背脊爬去……

  該死的,這算什麼?他趕緊抽回手。

  這只是男人對女人的自然反應,根本不代表什麼,畢竟他是個正常健康的男人呀!

  「羅芯,妳怎麼了?」他望著她因為不安而顫動的眼睫,以及淌落的淚,「不是向來驕恣傲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脆弱愛哭了?」

  俯上前,他情不自禁地吻去她的淚……

  「娘……別丟下我……娘……」她在夢中不斷囈語哭泣。

  鄂吉奕風輕吐口氣,不顧一切的摟住她,將她的身子攬緊,而這樣的擁抱彷彿帶給羅芯極大的安全感,讓她不再哭泣、不再顫抖。

  而鄂吉奕風也跟著閉上眼,走入夢鄉。

  三更過後四更來,四更一過五更亮。

  當雞鳴傳來,羅芯習慣性的坐直身子,當發現腰上擱著一隻大手時,她愕然望向那隻手的主人

  「鄂吉奕風!」她尖叫了聲。

  他猛然驚醒,瞧見瞪大眼望著自己的羅芯,驀地想起昨晚的事,「妳醒了?」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吃驚地問。

  「我也很驚訝,我怎麼會在這裡?不過這也不奇怪,咱們本就是夫妻,睡在一塊兒不足為奇吧?」他笑望著她驚疑不定的大眼,「還要我離開嗎?」

  「你以後真的會陪我住在這裡?」她被他盯得有點兒窘迫,將目光轉移開來,「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我向來不得強迫別人做任何事。」

  「是呀!妳很偉大,對任何人都不屑,我也不在乎妳需不需要我陪,只因為我喜歡這裡,所以我要待下。」他將她拉向自己,兩片熱唇只差盈寸。

  「那……那就隨便你。」羅芯瞪著他貼近的俊臉,臉紅耳臊地說。

  「這麼說妳是同意了?」

  他重新躺回床上,「昨晚有個女人一直說夢話,吵得我沒睡好,想再睡會兒,妳既然醒了就去溪邊把衣裳洗了,洗完再回來做早膳吧!」

  「你說什麼?」她擰起雙眉,揚高音調,「倘若你住下只是為了使喚我,那你還是走好了。」

  「不做也行,再過個兩天,妳的衣裳就不夠換了,妳自己看著辦吧!」說著,他故意轉過身假寐,不再理會她的抗議。

  羅芯張嘴欲言,但聽他這麼說立刻嚥下到嘴的話,鼓著腮幫子下了床。

  整裝後,她來到屋後的一間小房間,提起放滿衣物的竹籃來到溪畔,就見婆婆已在那兒洗衣裳了。

  「鄂吉家娘子,妳也來洗衣裳呀!這位子讓給妳。」婆婆笑著挪開位子。

  「衣裳……怎麼洗?」羅芯站在那兒,看著潺潺流過的溪水,不禁想起婷婷提及婆婆的過去。

  那她是不是也該入境隨俗呢?

  「來,我教妳。」婆婆笑著拉她蹲下來,將手裡的洗衣梆子交到她手上,「該搓的地方要搓,如果非常髒的話要先浸,然後用這個將汙垢敲出來。」

  羅芯疑惑的接過手,看著手中的梆子,似乎有些懷疑。

  「妳就是婆婆口中的鄂吉家娘子是嗎?」另一位正在洗衣的婦人笑著靠過來。

  「對,妳是?」見到陌生人,她直覺築起防備的心牆。

  「我就住在婆婆附近,妳可以叫我阿滿嬸,剛剛我才在溪裡抓了兩條活魚,送妳吧!」她將竹簍遞給她,當羅芯看著裡頭撲通撲通跳的魚兒時,嚇得往後一退。

  「別介意,她不曾見過活魚。」婆婆趕緊解釋。

  「不,我見過,但只見過池塘裡的,從沒見過這種的。」雖然有點兒害怕,但好奇心讓她忍不住上前又看了眼那兩隻活蹦亂跳的魚,「這溪是洗衣的,魚能吃嗎?」

  「哈……」阿滿嬸笑了出來,「我是在上游抓的,那兒的水是乾淨的,咱們是利用流到這最底下的溪水洗衣。」

  「原來如此,我又學了一課。」她接過手,表情有點兒尷尬,「謝謝妳,我家後面有種些菜,妳有空過來坐坐,我可以摘一些給妳。」

  「好,改天再請婆婆帶我過去。」阿滿嬸指著自己洗衣的地方,「我得過去了,一個不留神,那些衣裳就會被溪水帶走呢!」

  羅芯對她微微頷首,這才蹲下來拿著木梆子試著在衣裳上敲敲打打。敲打時不時濺出的水花噴得她一臉水漬,她先是拚了命閃躲,之後索性不躲了,忍不住大笑出來。

  「笑什麼?」婆婆望著她。

  「很好玩……真的好好玩喔!」她愈敲愈有趣,忘了才搬來幾天,她像這樣開懷大笑不知已有多少次了。

  而她的笑靨完全落在站在樹後的鄂吉奕風眼中,同時也將他的心攪和得更亂、更迷惘了。

  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原以為她會不適應鄉下的生活,沒想到這麼快就適應了!原以為她就算死都不曾碰那些鍋碗瓢盆,不可能做菜,但她還是做了,雖然很難吃,但卻讓他感動!

  原本將她帶來這裡,是不想做個棄妻的負心漢,想試著改變兩人的關係,儘管沒有愛仍可相敬如賓的過日子。但如今,她的一舉一動卻深深刻在他心中,怎麼也揮不去呀!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1 10:22 AM


第五章

  晾好衣裳後,羅芯在婆婆的幫忙下煮了粥又炒了兩道菜,並將阿滿嬸給的兩尾魚蒸了,再拿出乾蘿蔔與丁香花生,再一起端上桌,使這頓早膳看來十分豐盛。

  待婆婆離開,她才進入房間將鄂吉奕風叫起床,「都日上三竿了,你還不起來嗎?婆婆說過要入境隨俗,我現在正在學習,而你也說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那你是要當雞還是狗?」

  「妳把我叫起來就是要問我這個?」鄂吉奕風起身,伸了下懶腰。

  望著她,不懂他為何連伸個懶腰也這麼瀟灑率性,是想迷惑她嗎?

  然而她的目光還是無法控制地膠著在他身上,直到他下了床,帶著古怪的笑容來到她面前。

  「你在幹嘛?」羅芯發現他正在褪自己的衣裳,驚愕的立即背轉過身。

  「我要更衣呀!妳有沒有興趣服侍我呢?」他依舊扯著笑。

  「沒興趣,我到外頭等你。」羅芯窘澀地走了出去,直到房門外,胸口那顆心仍撲通撲通跳得劇烈,「討厭,真不該對他好,就只會戲弄我!」

  不知何時,他已來到她身後,緊貼著她的身子,醇厚的嗓音帶著曖昧,「幹嘛躲呢?昨晚妳可是直往我懷裡鑽呢!」

  「你胡說。」她猛回頭,對上他帶笑的深邃雙眸,「吃……吃早膳了,是我準備的,你去盛粥。」

  鄂吉奕風走向飯桌,「真豐富,是婆婆幫妳的?」

  「沒錯,如果不想吃就別吃。」

  「誰說的,我餓壞了呢!」盛了兩碗粥,他朝她眨眨眼,「難不成妳又不餓了,這頓飯是特地為我做的?」

  「才不,我當然要吃。」她趕緊坐下,與他面對面用膳,雖然桌上這些菜色再簡單不過,可奇怪的是,吃在嘴裡卻比山珍海味還美味。

  「我想知道你帶我住在這裡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羅芯喝了口粥,忍不住開口問道。

  「妳不是知道嗎?」瞧他三兩口就把一碗粥吃完,看來是對她的手藝非常滿意。

  羅芯不覺嬌嗔道:「我又不是你,哪知道你腦袋瓜裡想些什麼。」

  「使喚妳洗衣、使喚妳做飯,妳說是什麼目的?」他挑起一眉,故意答非所問。

  「難不成你真的只為虐待我?」羅芯臉色一變,「沒有其他的意思嗎?」

  「如果我只為虐待妳,幹嘛跟著來受苦,大可以把妳一個人扔在這裡。」鄂吉奕風撇了下嘴,「我說過,這麼做是給妳我一個機會。」

  「我還是不懂,這算什麼機會?要把我訓練成黃臉婆,這就是你使的狠招囉?」她瞪著他,瞧他直吃著丁香花生和蒸魚,就是不理會別道菜,氣得將兩盤菜推到他眼前。

  真可惡,她也炒了菜呀!為什麼他偏偏不吃呢?改天她就只炒一盤雜草在桌上,看他吃不吃!

  「妳想太多了,我怎會要個黃臉婆的妻子?妳一定不知道平日有多少美麗的姑娘在我身邊打轉。」

  他玩笑的一句話徹底破壞了羅芯的心情,只見她悶聲不語地盯著前方,久久才說:「這就是男人嗎?」

  「什麼意思?」

  「想著左擁右抱、三妻四妾?」

  「沒錯,通常男人就是這樣。」鄂吉奕風不否認地點點頭,「而這也是一種地位的表徵。」

  「通常男人如此,那你呢?也是囉!」她追問。

  「瞧妳這模樣,活像個吃味兒的小野貓,張著一雙利爪,好嚇人呀!」他揚起嘴角,繼續用膳。

  「誰吃味了,我只是想了解你的想法,就當我犧牲名分嫁給你的代價,你也該說一說吧!」羅芯非常在意他的想法。

  鄂吉奕風朗聲一笑,「犧牲名分?」

  「你不懂嗎?就好比……」她閉上眼思索著讓他容易懂的解釋,「對了,就是指我嫁給你便是已婚身分,可是你我之間卻不具有實質意義,倘若我喜歡上另一個男人又該如何是好?」

  聽在他耳裡,她分明是想紅杏出牆!

  鄂吉奕風擱下筷子、收起笑容,專注地望著她的眼睛,「妳有喜歡的男人了?」

  羅芯臉兒一紅,「你胡說什麼!」

  真糟糕,為什麼她的雙頰熱呼呼的,在他爍亮犀銳的眼神逼視下,向來無畏任何人的她竟會感到心慌?

  難道她真的有喜歡的男人?但她身邊除了他,也不見其他男人呀!

  「不,一定有鬼,瞧妳那張臉比外頭的薔薇還要紅,別對我有任何隱瞞,快說。」他銳利的雙瞳企圖洞悉她想隱藏的秘密。

  「我……我真的沒有嘛!」羅芯驚慌的對上他深黝的瞳心、挺直的鼻樑、薄而冷峻的唇,還有剛毅的下顎。而他愈是靠近,她更是熱得慌,心想該不會她喜歡的男人是他?

  「別唬弄我,我再問一次,有沒有?」他的聲音變得低沉。

  「你再問一百遍也一樣,我要去洗衣了。」羅芯站起身,倉皇的想逃。

  「妳回來!」他長臂一展,緊扣住她的皓腕,輕巧一扯便將她壓制在大腿上,雙眸直逼視她的眼,「衣裳都洗了,別轉移話題。」

  見鬼了!他幹嘛這麼生氣?

  為何會對她心底有了誰,產生不該有的憤怒?

  「你總是這麼霸道,我偏不告訴你。」羅芯害怕他此刻霸氣的模樣,使盡全力推開他,迅速逃進房間,將門閂上。

  他仍不放過她,拚命敲打著她的房門,「羅芯,妳給我出來,我們當面說個清楚。」

  「我現在不想說,你走。」她捂著耳朵。

  「再不出來,我可要撞開門了,妳該知道這片門板擋不住我!」他語氣發沉,威脅意味甚濃。

  「你……你不會這麼做吧?」她錯愕的問。

  「再不開門,妳就知道我是不是騙妳的了。」老天,他還是頭一次被個女人搞得腦袋都快炸開了。

  「我開就是,你別亂來!」只會要脅女人的男人,算什麼嘛!

  羅芯慢慢將門打開,然後立刻躲到角落,與他保持距離,「你就站在那裡說,別再過來。」

  「我為什麼要聽妳的?」鄂吉奕風大步走到她面前,雙手抱胸,直勾勾望著她。

  「本公主——」

  「再說這三個字,我就把妳扔到溪裡。」一想到她心裡有別的男人,一股酸嗆的滋味就直鑽他胸口。

  「你再用這種威脅的語氣對我說話,我就馬上離開這裡。」羅芯提防地望著他,雖然語氣堅決,但一對上他的眸心,口氣便自動減弱了。

  他壓根不理會她薄弱的抗議,大剌剌地坐在床邊,「妳老實說,在吉羅國的時候有意中人嗎?」

  她頭一撇,不說話。

  「還是來到京城結識的?」畢竟他有一整年的時間不在她身邊,不清楚她這一年遇到什麼事。

  她看看有點殘破的頂棚,一樣不說話。

  鄂吉奕風重重吐了口氣,「妳以為我很有耐性?」

  「隨便你,反正我說沒有你不信,那就隨你想了。」她整個人貼在牆角,食指無聊地在牆上畫著圈圈。

  見她就是鐵了心不說,他思考了好一會兒後才道:「好,如果妳坦白,我會成全你們,放妳走。」

  他卻不知道這句話狠狠刺痛她心窩,疼得臉色都泛白了!

  「……你說什麼?」羅芯深鎖雙眉。

  「妳我是被迫成親的,既然咱倆沒有情,妳又另有心上人,就走吧!」他故作瀟灑地說,還對她扯開無所謂的笑容。

  可該死的是,在說完這堆見鬼的話之後,他才發現自己一點兒也灑脫不起來,心口還有股悶疼揮之不去。

  「鄂吉奕風……」她吼了他一聲。

  「怎麼了?」他眉一揚,笑容有點兒僵。

  你這個壞傢伙、壞男人,怎麼可以這樣。」羅芯好氣惱,顧不得公主的形象與尊嚴,猛地衝向他,硬是將他拉起來往外推,「出去……出去……」

  「妳這個女人怎麼搞的?」他可是為了她好,才淨說些昧著良心的話,她幹嘛生這麼大的氣?

  「我不想再聽你說半句話。」這個壞男人對她不但沒有任何感情,還淨說這些沒良心的話,「你這種男人我不屑。」

  「是,妳已經不屑幾百次了。」被隔絕在房門外的鄂吉奕風無奈地搖頭,無法捉摸她的個性。

  羅芯的心跌入谷底,表情既失望又痛心。

  成全你們,放妳走。

  這算什麼?難不成有心上人的是他,而他只是想利用這種方式讓她主動求去,好得到他想要的自由?

  不,她不該喜歡他的,在還沒有陷入太深的時候,她要收回她的心!

  「鄂吉奕風,以後你我各過各的,休想再吃我做的飯。」她大聲嚷嚷。

  宣洩過後,心口也舒坦了些,羅芯才發現門外靜悄悄的,連一絲動靜都沒有。

  打開門走了出去,她望著桌上的飯菜、灶上仍在冒煙的炊具,唯獨他已經不見人影,是真的丟下她離開了嗎?

  羅芯心下一驚,旋即奔出大門,前前後後找了找,當確定他真的離開後,淚水竟不爭氣地沿著臉頰滾落……

  「不能哭,說好不該喜歡他的,怎麼可以哭呢?」羅芯用力抹去淚水,站在門外看著天上的星月,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

  沒有他,她的未來一樣可以是風光明媚的。

  ※※※※

  鄂吉奕風連夜趕回北京城,抵達和易親王府時,天色已亮。

  此刻的他心情紊亂不已,他不明白,他都答應放她走了,她還惱什麼呢?居然敢對他咆哮、發脾氣,果真是本性不改。

  但他更氣的是自己,她有心上人他該無所謂才是,為何竟這麼生氣,讓他氣惱得想揍自己一拳。

  步進大廳,他問小廝道:「尤葛管事呢?」

  「呃,我剛剛才看到他,怎麼一晃眼人就不見了。」他四處張望著。

  「我自己去找他。」

  經過偏廳,他瞧見尤葛管事正在和廚娘談話。

  「貝勒爺將夫人帶走,是不是知道咱們對夫人做了那些事呢?唉!我愈想心底愈毛呢!」尤葛管事擔心地說。

  「怕什麼,我們只不過是回報她一下而已。你放心,夫人說的話貝勒爺是不會相信的,沒個準兒這次帶她出去就是要把她丟開。」廚娘瞇起眸,「誰都知道貝勒爺離府一年多不就是為了躲夫人,今天的事早能預料了。」

  「是這樣嗎?」尤葛管事仍不安地嘆口氣,「如今想想是咱們有錯在先,貝勒爺不在的期間,故意不給夫人門外鏟雪、不給夫人留晚膳,倘若讓貝勒爺知情可就……」

  「你不說,我不說,大家都不說,貝勒爺不會知情的。」廚娘很放心。

  「我真不懂,妳為什麼這麼討厭夫人?」尤葛管事問。

  「她一來就把小燕遣走,只要想起這事我就有氣。」當初打破花瓶的就是廚娘的外甥女小燕。

  「聽說是小燕將夫人母后所遺留的花瓶給打破了,她才會這麼做……」

  「尤葛管事,你怎麼愈來愈胡塗了,到底是幫咱們還是幫那個亡國女?」提及這事,她壓低嗓說:「吉羅國都亡國了,貝勒爺大可以趕走她呀……」

  「我只希望府裡不再起風波,妳就別再說這些了吧!時候不早,妳也該去準備早膳了。」尤葛管事搖搖頭,隨即走開。

  鄂吉奕風閃身至角落,眉心緊緊蹙起,眼底寫著太多意外與震驚。

  他隨即想到什麼走到府邸後院,找到六兒。

  「貝、貝勒爺!」六兒見到他,吃驚地站了起來,趕忙將手裡的鏟子往一旁丟去。

  「我有事要問妳,妳老實告訴我。」鄂吉奕風認真地望著她。

  「是的貝勒爺,有什麼話您儘管問。」她抹抹滿是泥土的手,恭敬地道。

  「我不在的那一年,府邸裡的下人是怎麼對待公主的?」他深鎖眉心,望著六兒頹然跨下的臉。

  「他們都瞧不起公主、欺負公主,對公主的吩咐都裝作沒聽見。」六兒難受地吸吸鼻子,「貝勒爺您不知道,公主真的很可憐。」

  「為什麼我回來後妳們什麼都不說?」他冷著嗓,難以理解地問。

  「是公主要我別說,她說……她說……」六兒垂下臉,不知該不該提。

  「有話就直說。」

  「她說……說貝勒爺心不在公主身上,說了又如何,只是受到冷言冷語而已。」六兒說到這兒忍不住哭了出來,「貝勒爺,能不能帶我去找公主,我想陪在公主身邊。」

  「妳放心,她很好,過陣子我會帶她回來。」鄂吉奕風轉身離開,卻見門房匆匆跑來。

  「貝勒爺,皇上諭令,請您即刻進宮。」門房將諭令送上。

  「好,我馬上去。」就不知是不是明黨又起了什麼變化?

  儘管他急著趕去見羅芯,但聖旨至上,鄂吉奕風還是快馬加鞭趕往紫禁城覆命。

  ※※※※

  趁著好天氣,羅芯來到後面的菜園施肥澆水。

  婆婆說過植物就和人一樣,只要用心對待,就會長得好、長得漂亮。原本對這種農活兒完全不在行的她,在婆婆親自教導下有了一些心得,更奇怪的是,她竟漸漸對種菜產生興趣。

  「青菜呀青菜,要長得又綠又美喔!」她將所有心思擺在這個菜園上,才能忘了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人。

  「鄂吉家娘子、鄂吉家娘子……」婆婆匆匆忙忙跑來,「不好了……不好了……」

  「發生什麼事了?」她站了起來。

  「婷婷病了!」婆婆哭得好傷心,「她又昏過去了,本來都是隔壁阿牛揹她到村裡給大夫看,可他正好不在,不知鄂吉公子在嗎?」

  「他也不在。」羅芯也好心焦,「我跟妳去看看。」

  路上,她又問道:「婷婷看起來很健康活潑,怎麼會昏倒呢?」

  婆婆心傷的猛掉淚,「其實她經常胸口疼,好像心臟有病。」

  「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這是棘手的病,得用上好的藥材治療,否則也只能治標,病會一再的復發。」婆婆拭著淚水,愈走是愈急。

  「怎麼會這樣?」羅芯沒想到那個調皮又聰穎的小丫頭居然會有這種病,「婆婆妳慢走,我先過去瞧瞧。」

  羅芯加快腳步,拚了命的跑到婆婆家,就見婷婷正躺在長椅上不停喘著氣。

  她奮力地將婷婷揹起,往門外走去,卻見婆婆正好趕了來。「快告訴我村子怎麼走?」

  婆婆急忙指著北方,「往那個方向走,到了村子裡問史大夫就是了。」

  「好,我先過去。」羅芯發現婷婷的呼吸愈來愈喘促,儘管辛苦還是加快腳步往前奔。

  好不容易到了史大夫的藥鋪子,他一見婷婷就搖頭,「怎麼又發作了!」

  「她的病……能……能治得好嗎?」走了一段長路,羅芯好喘好喘。

  「如果有好藥材,應該可以緩解病情。」史大夫指著旁邊掛得高高的靈芝,「就像靈芝,但非常昂貴。」

  「不管有多貴,你先給她服用,救救她吧!」她咬咬唇,「銀子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晚點兒會拿來給你。」

  「妳真的有辦法?」史大夫懷疑地看她。

  「本公主從不說假話。」

  「公主?!」他的疑惑更深了。

  「不……不是,反正我一定會拿來,你相信嗎?」她只能再三強調。

  「好,我信妳。」史大夫點頭。

  「那婷婷就拜託你了。」才轉身,就見婆婆疲累地趕來了,羅芯立即扶住她,「婆婆,妳休息會兒,婷婷還得靠妳照顧,我得先回去,晚點再過來。」

  「真不好意思,給妳添麻煩了。」婆婆滿是歉意地道。

  安慰地拍拍婆婆滿是皺紋的手,羅芯走出舖子。

  她快步趕回木屋,把當初從吉羅國帶來的衣裳全都拿出來,「記得婷婷說這些衣裳可以賣個好價錢。對了,還有首飾……」

  把一些可以變賣的東西全都整理好,她立刻拿到村子裡變賣,籌措藥材錢,雖然捨不得這些首飾和衣裳,但如果可以因此救回婷婷,就再值得也不過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1 10:23 AM


第六章

  蘆葦草叢的那頭透出淡橘的霞紅,晚風拂來,在這近秋時節更添幾許惆悵。

  羅芯坐在窗口,失神的看著日落的美景。

  闔上窗,她疲累的捶了捶肩膀,眼看躺在床上的婷婷睡得香甜,她的嘴角也跟著勾起笑。

  叩叩!是婆婆的敲門聲。

  轉身就見她端了晚膳進房裡,「鄂吉家娘子,快吃吧!我實在不知該如何表達我的謝意,總之那些銀子我一定會想辦法還妳的。」

  「婆婆,不用還了,妳這麼照顧我,那也是我該做的。」她看著桌上的膳食,「那我就不客氣了。」

  羅芯坐下吃了起來,但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

  「怎麼?不好吃嗎?」婆婆疑惑地望著她。

  「有番薯嗎?我想吃那個。」

  「有,家裡什麼沒有,番薯最多了。」婆婆笑了笑,「我去拿來。」

  不一會兒,她將一盤熱騰騰的番薯端來。

  羅芯拿起一個剝著皮,一口口吃得津津有味。

  看著她這副滿足的表情,婆婆不禁一笑,「妳果然是來自富貴人家。」

  「什麼意思?」羅芯抬頭看她。

  「因為番薯是窮人家的食物,窮人家都吃怕了,只有出生在富貴人家的人才會覺得好吃。」婆婆說著,陷入數十年前的回憶裡。

  「我聽婷婷說,過去妳娘家也有上百僕婢,是嗎?」

  「沒想到這孩子什麼都跟妳說了。」婆婆望著婷婷的睡顏,「妳一定想問我為何現在過這種日子吧!還不就是為了愛,當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心裡只想著要和他在一塊兒,就算吃苦也願意。相反的,倘若無情無愛,就算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也不會開心哪!」

  她這番話讓羅芯苦澀一笑,「妳說得沒錯,就是這樣。」放下番薯,她喃喃說道:「我要回去了,婷婷若有什麼事,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夜路難走,妳要小心呀!」婆婆趕緊拿來提燈,「這讓妳拿著。」

  「謝謝。」

  提著燈,她跟隨著月影走在小路上,四周傳來秋蟬的鳴叫與風吹蘆葦的沙沙聲,這詭異的聲響使她緊張地回頭張望了下,又趕緊加快腳步往前奔。

  不能害怕!她以後都得一個人過活,要更勇敢堅強才是。她一邊提醒自己,一邊加快腳步,可腦海裡卻充滿他的臉孔,怎麼甩都甩不開。

  羅芯,妳真是無可救藥,何必還留戀那個無心的男人呢?

  加快腳步,她終於回到了木屋,就在大門外,她意外瞧見鄂吉奕風一臉憔悴地望著她。

  羅芯拿高提燈看看他憔悴狼狽的臉龐,「你怎麼了?」

  「我以為妳走了,屋裡的櫃子被翻得亂七八糟,妳的衣裳和東西全都不見了……」他看她身上竟是件粗糙布衣,「這是怎麼回事?」

  「沒事。」羅芯淡漠地走進屋裡,「你不是要放我自由嗎?你幹嘛還來?」

  他跟著進去,語氣沉重不已,「我離府的那一年,妳受到那麼多的委屈,為何都不說!」

  她微微一愣,蹙起眉心問道:「你……你怎麼知道,是六兒說的?」

  「她不說,我也會知道。」

  「都那麼久的事了,還問這些做什麼?難不成你會為我出氣,教訓那些你愛護有加的下人?」她早有自知之明,自己連他府邸的一隻螞蟻都不如。

  「我會。」他回答。

  「你說什麼?」羅芯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會教訓那些太過分的下人,甚至把他們遣出府。」鄂吉突風很認真地一字字說道。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說?」雖然不太相信他真會這麼做,她還是感動地紅了眼眶。

  「因為妳是我妻子,是府邸的女主人,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對妳?」他的拳頭緊緊一握,遲疑了會兒又問:「妳認識一位叫賀子逸的男人嗎?」

  「質子逸!」她想了好久,「見過一面,大約在兩、三年前,在宮廷裡見過他。」

  「妳喜歡他嗎?」他語帶緊繃地問。

  來此之前他被宣進宮內,得知賀子逸經由某位官吏引見,向皇上請求,要將亡國公主帶回。

  「你怎麼又這麼說?讓我好生氣。」還以為他是來道歉的,哪知道還是淨說些讓人氣憤的話。

  見她就要進房間,他拉住她,「妳的意思是不喜歡他了?」

  「我跟他就只見過那麼一次,而那時我不過十三歲,怎麼可能喜歡一個男人?再說,我不會這麼隨隨便便喜歡一個人,你也太低估我了。」

  她滿腹酸地回睇他,真不懂他到底要傷害她到什麼程度才甘心。

  而他又是怎麼知道賀子逸的?連她都快要遺忘的人,他怎會突然提及他?

  「好,我相信妳。」鄂吉奕風吐了口氣,這動作並沒逃過她的眼睛。

  「該不會葉赫國打算攻打大清?我依稀記得父王曾提過,賀子逸他爹是葉赫國的頭號將領,掌握兵權呢!」她擔憂地問。

  「不是。」他搖搖頭,正不知該如何解釋時,婆婆的聲音傳了進來。

  「鄂吉家娘子……鄂吉家娘子……」婆婆走進屋裡,望著他們,「鄂吉公子,你也在呀!」

  「婆婆,是不是婷婷又怎麼了?」羅芯擔心地問。

  「不是,我是怕妳餓著,特地拿了一些番薯過來,鄂吉公子在正好,你們小夫妻倆可以一塊兒吃。」婆婆放下番薯,「後面有紅泥塊嗎?我來烤。」

  「我來就好,婆婆妳坐。」

  見羅芯走到後面,婆婆便對鄂吉奕風說:「今天多虧你家娘子,否則婷婷就沒命了。」

  「怎麼回事?」

  婆婆於是將今日一整天兵荒馬亂的情況告訴他,「她為了救婷婷,變賣所有的絲綢衣裳還有首飾呢!」

  「原來如此。」難怪櫃子裡會一片狼籍,都怪他沒給她一些銀兩以備不時之需。

  「不打擾你們夫妻倆,我回去照顧婷婷了。」婆婆又道。

  「婆婆慢走。」鄂吉奕風送婆婆到門外,目送她離開後便來到屋後,瞧著羅芯在剛搭好的紅泥窯裡放進一些番薯,然後慢慢引燃枯枝。

  沒想到她非但學會做飯,還學會做窯生火。更沒想到見她如此,他反而覺得好心疼!

  他徐步上前握住她滿是紅泥的小手,「告訴我,衣裳和首飾賣給誰了,我去買回來。」

  「你知道了?」想必是婆婆告訴他的。

  「妳毋須隱瞞,讓我知道才能更了解妳。」

  他握得她好緊,她全身驀然緊繃,「不用了解我,也不必買回那些衣裳和首飾,反正我已不需要。」

  「怎麼說?」鄂吉奕風瞇起雙眸。

  「還要我說嗎?你不是正處心積慮趕我走,我以後可能要永遠住在這兒,後面有菜園,前面有井、有溪水,我可以自力更生。那些衣裳和首飾對我來說已無用處。」

  她沒忘記他所說的每句話,好的、壞的、難聽的、感動的,她都記得。

  「羅芯!」鄂吉奕風心一痛,上前緊摟住她,將臉抵在她肩頭瘖瘂地說:「別動,妳是我的妻子,能不能就乖一次,讓我好好抱抱妳。」

  在他的緊錮下,羅芯突然覺得好熱,就不知是紅泥塊悶燒的熱,還是他懷裡的溫熱;不過,也讓她慢慢放鬆全身。

  「我知道妳心裡有人,那人……是我嗎?」之前她無論如何都不肯回答,反而他愈追問她就愈生氣。思考良久,唯有這個原因。

  如果她真的喜歡他,那他呢?是否也該承認她在自己心底已佔有重要的地位?

  羅芯怔怔地望著他,很意外他會這麼問。

  「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被我說對了吧?」鄂吉奕風旋即抱起她往屋裡走去,「現在我要求證。」

  「你做什麼?我的番薯……」

  羅芯既錯愕又羞赧,沒料到他會對她做出這麼激狂的動作。

  ※※※※

  羅芯心跳不斷加速,置身在黑暗中的斗室裡,對上鄂吉奕風煚烈似火的眸子,讓她不知所措。

  床上,他雙手抵在她身側,直勾視她柔怯的雙眸,「喜歡我對吧?」

  「不知道!」不屑說謊的她只能將頭一偏,看著兩人映在牆上的身影……天,這是什麼姿勢,好羞人!

  他蜷起嘴角,笑得魅人,「不知道?那就是『是』了。」

  「如果我說喜歡你,不就讓你更加得意嗎?哼!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即便喜歡他,她也絕不會說出口。

  「記住,我現在可是妳的夫君、妳的天。」他沉著嗓說,跟著剝除她的外衫,裡頭則是件無袖單衣。

  發現自己兩隻藕臂已光溜溜的袒露在他眼前,羅芯臊紅了雙腮,抱緊自己,「別這樣,你也從沒當我是妻……」

  「那是我的錯,現在我一心只想彌補妳,不讓我的小娘子再有抱怨。」他徐緩地拉起她的手,置於她的頂上,而後單手解著她的單衣,跟著映入眼簾的是勾人的抹胸。

  「你找死!」她羞愧地掙扎著。接下來令她更震愕的是,鄂吉奕風居然吻住她的小嘴,纏綿的吸吮著。

  羅芯害怕的發起抖,微啟唇想喘口氣,可他的長舌卻毫不遲疑地長驅直入,在她口中搔弄。

  她先是羞澀的緊握小手,但漸漸地在他的唇舌愛撫下,她放鬆了自己,小嘴也忍不住逸出軟軟呻吟……

  鄂吉奕風耳聞她嬌軟的吟浪聲,不禁倒抽口氣,大手覆上她高聳的雙峰,隔著抹胸揉擰著。

  「不……」即便他是她的夫,她仍然好不自在。

  然而,他卻沒有給她退縮的機會,食指勾住肚兜的紅繩,輕輕一撩便落了地。

  在燭光的映照下,她姣好曼妙、玲瓏有致的身子更加誘人,尤其那對豐滿的胸脯膽怯輕顫的模樣,勾起他強烈狂野的慾望。

  「天!妳真美!」他鬆開她的皓腕,一雙大掌掌握住她的渾圓,將臉埋在其中,聞著她娘子的馨香。

  「你不該輕薄我……」羅芯嬌喘不休,想逃,但怎逃得出他鋼鐵般的身軀?更可怕的是,她在他狂肆的撫弄下,感到有股渴求在下腹騷動著!

  「妳是我的妻,我就是要輕薄妳。」他貼在她耳畔輕喃,拇指順勢撩上她的粉紅蓓蕾,一下一下、一圈一圈的挑幻著。

  她想說不,但身體的反應卻違背了她。

  「舒服吧?」看著她滑嫩的白皙身子泛著紅暈,雙峰在他的挑逗下挺俏,美得令人心碎。

  「你……你如果再說這些輕辱本公主的言語,我……我就不饒你……」她紅透雙腮,氣喘吁吁地說著。

  「好,等下我就要妳在我身下求饒。」他輕笑。

  不待她回答,薄唇已來到她頸窩,徐徐往下遊移,猛地攫住她一方俏麗的粉蕊。

  「嗯……」她仰首低呼,不停喘息著,似迷迭香的氣息直迷幻他的心。

  羅芯根本不知如何推拒,好似中了這種狂喜滋味的毒,只能不斷深陷,卻又害承受不住。

  就在羅芯迷亂之際,他的熱唇慢慢往下,不一會兒她的下著也被他順手捲下。

  「別這樣……」她啞聲喊道。

  來不及了!如今裸露的不只是一雙腴白雙腿,還有展現在他面前最羞人的地方。她伸出雙手急急想遮住,「別看!」

  已完全被她的香氣迷惑的鄂吉奕風壓根無法聽進她的話,舉高她雙腿的同時,已瘋狂地啣住為他綻放的嫩花。

  「啊!」眼前一片迷眩,隨即有千萬火燄在眼前炸開!

  她從沒想過男女之歡是這種感覺,如此激狂、強烈,就仿似滾滾熱流淌過全身血脈,全身血液不斷沸騰。

  為什麼……為什麼她終究還是棄守,任他奪走她的童真?

  他強勢啣住她柔嫩、小巧的核苞,品嚐過她水媚的滋味兒後,再也無法饜足的想要更多、更多……

  抬頭望著她銷魂豔美的小臉,他捧高她渾圓彈性的嬌臀,趁其不備重重搗入她體內──

  突如其來的撕裂感讓她失聲低泣,小手緊抓著他強健的手臂,咬著下唇淌下淚,但如同她與生俱來的驕傲,她始終不肯嚷出聲。

  見她嘴唇都咬出了血痕,他忍不住低喃道:「疼就喊出來,不要忍!」

  望著她朦朧的淚眼,鄂吉奕風低頭覆上她的小嘴,不讓她再自虐了。

  她的神秘處因為他的入侵而不斷收縮著,造就一股強烈的吸引力,讓他再也不能自制的加速律動──

  「你好可惡……」羅芯低啞地喊出聲。

  她都快疼得不能呼吸了,他居然還發狠的掠取!

  「怕就求饒呀!」他瞪著她的眼,咧嘴肆笑。

  「才不。」她倔氣地閉上眼。

  「那好,剛剛我只是小試身手,現在我要一展雄風了。」他高舉她兩腿猛力挺進,每一深擊都幾乎要撞飛她的靈魂,在激情的浪潮下,她已嚐到亟欲滅頂的感受。

  「別……別……」一波波高潮下,羅芯好怕自己會死在這種歡快中。

  「想求饒嗎?」他勾起唇,鬢邊落下狂野的汗水。

  不管她求饒與否,此刻的鄂吉奕風一心只想擁有她,讓她完完全全屬於自己、成為他真正的妻子。

  牆上兩人的影子緊緊相擁,乾柴烈火般的糾纏著,久久不息。

  ※※※※

  結實的長臂緊擁著她的身子,羅芯覺得自己就好像棲息在一個溫暖的避風港……

  自從娘去世之後,她一直覺得好冷,那冷沁入骨子裡,連帶影響了她的人、她的心,她已許久不曾感受到如此的溫暖,如果這只是一場夢,她希望永遠不要醒來。

  「聽見雞啼了嗎?」鄂吉奕風貼著她的耳後問。

  「嗯,」她道。

  「是不是該起來了?」

  「我想再睡會兒。」腰疼背疼的,她雖然沒有睡意,但一點兒都不想動。

  「很累了?」鄂吉奕風心疼地輕撫她的髮,由於她的身子太迷人,讓他昨晚幾度欲罷不能,縱慾過度下八成是累壞她了。

  「嗯。」她羞臊的閉上眼睛。

  「那妳睡,我得起來。」他才挪了下身軀,羅芯便將他抱得更緊。

  「怎麼了?」一抹笑漾在鄂吉奕風的唇角,從成婚到現在,她從沒這麼主動投懷送抱過。

  「只要一會兒就好,我想記住這份溫暖,再一下就好。」她難得的懇求。

  「好,咱們就在床上多待一會兒,不過等會兒妳得收拾行囊,我要帶妳回北京城。」這是他來找她之前就做好的決定。

  如今他終於明白,不論她是什麼樣的脾氣、什麼樣的個性,都是個善良可愛的女人。他也愈來愈習慣這樣的她,一點兒都不希望她改變。

  「你說什麼?」她愕然地抬起臉,「回和易親王府嗎?」

  「對,回府去。別忘了妳是府邸的女主人,怎麼可以出來玩樂太久呢?」鄂吉奕風擰擰她的鼻尖。

  「我是出來玩樂嗎?簡直是受苦刑。」她噘嘴咕噥。

  「真覺得是苦刑?」他倒覺得她從頭到尾都很開心。

  羅芯抿唇笑,「剛開始的確很痛苦,因為全是我這輩子沒碰過的事物,但幾天下來發現這樣的日子還不錯。」

  「是不錯,但這裡終究不是咱們的家。」

  「你……你是真心的嗎?以後會不會一個不高興,又把我帶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扔了?」她揚起凝水秋瞳,多情地望著他。

  「再也不會。」他以極其魅惑的嗓音說。

  「好,我跟你回去,說真的,我好想六兒,從小到大都是她跟在我身邊,陪伴我,而我也只有她這麼一位好姊妹。很多話我不敢對別人說,就只能對她說,我想我離開這麼久,她肯定很擔心了。」當初是因為不想讓六兒陪她受苦,才狠心撇下她離開。

  「那就早點兒回去見她吧!」他笑著指指她擱在自己腰間的小手,「娘子,我現在可以下床了嗎?」

  她慢慢抽回手,憨柔的笑了,「你起來吧!」

  「那妳呢?要繼續睡嗎?」

  「不,我要起來做飯。」她綻放俏皮的笑容,「怎麼樣?很感動吧!」

  「其實我很為難。」他煞有介事的皺皺眉。

  「什麼意思?」

  「因為妳做的膳食當真不怎麼樣。」

  「什麼?」羅芯鼓起腮,掄起拳直捶他的胸,「你居然還嫌棄!壞男人,我做的膳食還不屑讓你吃呢!」

  鄂吉奕風用力拽住她的小手,「別亂來,還有以後不許再說不屑兩個字,身為府邸的女主人不該這麼說。」

  「我為什麼都要聽你的?」她仰起下顎不依地問。

  「因為妳已經是我的女人了。」瞧她那張倔氣的小院,他欺近她壓低嗓問:「還是妳已經忘了?那咱們要不要再來一次?」

  「去你的……」她雙腮一熱,發現自己衣裳尚未穿戴好,這下連身子都泛紅了,「你快出去。」

  「好,我出去,娘子慢慢穿衣吧!」瞧她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像花捲似的,還真是滑稽的好笑。

  聽聞鄂吉奕風離開的腳步聲,羅芯這才慢慢從被子裡抬起頭,臉上除了赧紅的色澤之外,還映著幸福。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1 10:23 AM


第七章

  送了筆銀兩給婆婆讓她醫治婷婷的病後,鄂吉奕風這才帶著羅芯回北京城。

  回到和易親王府,下人們見到羅芯,多是憂心忡忡,因為他們怎麼都沒想到貝勒爺會將她帶回來。

  唯有六兒開心得淚都淌下來了。

  「被人欺負了嗎?」走近她,羅芯第一句就這麼問,擔心她成了自己的替罪羔羊。

  「沒有,我現在在花圃工作,那兒的阿漢伯對我很好。」六兒笑望著她,「公主,您變黑了呀!」

  「是嗎?」羅芯摸摸自己的臉,「但看來也健康多了,是不?」

  「沒錯。」六兒想到什麼又問:「想不想吃點什麼?六兒親自下廚,做些您愛吃的小點心。」

  「不了,我有好多話想對妳說,還有妳以後就別喊我公主,直接喊我小姐就行,駙馬爺也改成貝勒爺,這樣會比較好。」公主已成過去,聽在旁人耳中只覺得可笑,自己聽了更慨然。

  「公主……」雖然羅芯沒說明,但懂得她心思的六兒光想到公主的委屈,便不禁悲從中來。亡國公主就這麼不堪嗎?

  「咱們回房吧!」

  「公……不,小姐,您先回房,我還得去花圃幫幫阿漢伯,阿漢伯這陣子都腰痠背疼的。」六兒道。

  「這樣呀!他現在在花圃嗎?好,我跟妳過去瞧瞧。」羅芯逕自往那兒走去,六兒見了也趕緊跟上,卻不知小姐的用意。

  到了花圃,羅芯很快地找到阿漢伯。

  阿漢伯一見到羅芯,嚇得腿都軟了!

  「夫人,您回來了?」他趕緊俯身行禮。

  「不必害怕也不必這麼客氣,我是來謝謝你的,六兒這陣子承蒙你照顧了。」說著,她從水袖內掏出一枚金幣,「我身上已沒什麼銀兩,就剩這枚金幣,你就賣了這金幣拿來治病,我知道蹲著除草很辛苦,腰會很痠疼。」

  這陣子在菜園裡工作,她只消半個時辰就鬧腰疼,更何況是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家呢!

  「夫人,這怎麼成?」阿漢伯連看都不敢看。

  「別客氣,收下吧!還有,我會讓貝勒爺多找位幫手幫你,再等個幾天吧!」羅芯將金幣硬是塞給了他,朝他點點頭後便轉往寢居的方向。

  六兒一臉疑惑地望著她,察覺公主這次回來似乎變得有些不同?

  「公主……」她想問卻不知如何開口。

  「咳!妳怎麼改不了口呢?現在我不非常喜歡公主這兩個字,別再喊錯了。」羅芯提醒她。

  「是,只是公主……啊!我怎麼這麼笨!」她打打自己的嘴巴,接著又說:「只是小姐,您好像有點兒不一樣了!該不會這陣子在外頭吃了什麼奇怪的東西,連腦袋都壞掉了?」

  「是啊!吃了番薯和醃蘿蔔。」她突然想念起這兩樣東西,忍不住嘆了口氣,「咱們還是回房吧!」

  「是。」六兒好震驚,沒想到小姐這陣子吃了那麼糟的東西,看來她要好好給小姐補補才成。

  ※※※※

  夜裡,躺在柔軟的錦床上,羅芯怎麼也無法入睡。

  「怎麼了?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嗎?」鄂吉奕風從她背後摟緊她的腰,磁魅的嗓音低低問道。

  「嗯。」她無奈地點點頭。

  「要不要把油燈熄了?」一般人就寢時,多會將油燈燭火吹熄。唯有她,一直以來都要點亮才能睡。

  「不要。」羅芯搖搖頭,「不能熄。」

  「為什麼,究竟在怕什麼?」他轉過她嬌軟的身子,好讓她面對他,也好讓他瞧清楚她眼底的不安究竟從何而來?

  「不知道。」她微斂雙眼,「娘去世後,我就不熄燈了。熄了燈總是會聽見怪異的聲音,還有娘的哭聲。」

  「有我在妳身邊還害怕?」發現她眼角有珠淚,鄂吉奕風立即溫柔地吻去,「別怕,我會一直在妳身邊。」

  「一輩子嗎?」她緩緩抬起臉。

  「沒錯,一輩子。」那勾魅的雙眼帶笑地回睇她。

  「一輩子有多長?」不消說,父王不專情的陰影在她心上結了一個難以摧毀的繭。

  「妳要多長就有多長,我會全心全意照顧妳、愛妳。」瞧她對於情愛如此不安,即便難以啟齒,他還是說了。

  「你說你愛我?」她有點兒震住,眼底流轉著感動的淚水,「那你的愛又能維持多久?」

  「妳要多久就有多久,可以吧?」將她攬進懷裡,發現她居然在顫抖,「怎麼了?冷嗎?」

  「不是,因為感動。」她吸吸鼻子,又想哭了,以前她從不會這麼沒用,「不能騙我,絕不能。」

  「放心,我不會騙妳的。」今生,他只對花衿有過愛意,對其他女子頂多是逢場作戲。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愛上任何一個女人,但令他意外的是,自己居然會對這個小公主開啟心門,全心全意的接納了她。

  羅芯垂首一笑,笑出她的柔媚、她的嬌羞,那抹嫣紅在燈影下更顯得誘人,讓他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粉類。

  巧笑倩兮地將脖子一縮,她柔婉的笑靨還真是種蠱惑呀!

  無法控制體內的慾望,鄂吉奕風略顯粗暴的拉開她的長衫、褪下小小的蔽體物,將她拉起來,在他解下褲腰的同時將她按坐在他腿上。

  「奕風!」光裸姣白的身子完全沒遮掩的袒露在他眼前,她的小臉頓時紅如燦陽,連喘息聲都嬌媚動人。

  他的大掌緊扣著她的腰,讓她的身子上下擺動,一次次的深進淺出,挑勾起兩人最狂野的慾望。

  羅芯的髮隨著這樣的動作驅動著,兩方嬌軟也不斷在他眼前彈動。

  一聲沉啞的龍吼聲,他發洩了力;羅芯則虛軟地躺回床上,讓他緊緊擁著。

  「怎麼辦?我對妳上了癮。」鄂吉奕風咬著她柔嫩的耳垂子。

  「要不要戒掉?」她發覺自己的心跳持續加速。

  「不,永遠都不想戒掉。」聞著她身上經歷情慾後泌出的淋漓香汗,他害怕自己又一次按捺不住,於是將她放開,用力克制住滿溢的情潮。

  「謝謝你……謝謝你這麼說。」她不知道他壓抑得有多痛苦,還直往他懷裡鑽。

  他握緊她的纖腰,為了轉移注意力努力找著話題,「對了,我打算把廚娘換掉。」

  「為什麼?」她驚疑地抬起小臉。

  「因為她太不尊重妳了,即便她是府邸老僕,我也不容許她這麼放肆。」他不想讓她再受委屈。

  「別這麼做,那只會讓下人們更討厭我。」她勾起嘴角,「你就別管這事,我自有主張。」

  「行,那我就把這事交給妳了。」瞧她趴俯在自己面前,胸前一片勻白傲人的春光,鄂吉奕風的自制力再次被擊垮。

  他喟了聲,翻身壓縛住她的身子,再次與她共赴雲雨。

  ※※※※

  看著滿桌子佳餚,羅芯竟然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眼前的雞湯已被她舀得都涼了,她卻一口也沒嚐。

  心底想的念的全是鄉下的野菜、婆婆種的番薯和醃蘿蔔。

  六兒在一旁探頭探腦著,就不懂小姐是怎麼了?過去廚房送來比菜渣還難吃的東西,她說為了活命還是得吃,而今天這些全都是色香味俱全的佳餚,她居然動也不動一下?

  「小姐,為什麼不吃呢?不合胃口?那雞湯是我嫩的,可以補補身子。」六兒試問著。

  羅芯沒有回應,兀自陷入沉思中,好半晌突然站起身,「六兒,我們走。」

  「走哪兒去?」她疑惑地望著小姐,這陣子小姐經常出現一些奇怪的舉動,讓她摸不著頭緒。

  「廚房。」羅芯簡單地回道。

  「廚房?」六兒眼睛一亮,「沒錯,是該去好好地教訓廚娘,否則她只會狗眼看人低。」

  「六兒,妳別嘮叨。」羅芯對她使個眼色,朝廚房移步。

  六兒捂著嘴兒,眨了眨大眼,看來她與小姐之間產生無法溝通的鴻溝了。

  當羅芯踏入廚房後,可以想見廚娘有多麼震驚恐懼了!

  近來她得到消息,貝勒爺已得知她曾對夫人做過的事,打算遣她出府,這消息可是讓她食不下嚥、睡不安枕哪!莫非真要成真了?!

  「夫人……您怎麼來了?這地方會弄汙了您的衣裳,還是快離開吧!」廚娘蒼白著臉、顫著嗓,早沒了當初的氣燄。

  羅芯沒理會她,只是四處瞧瞧,當看見廚房裡的大櫥櫃,立刻走過去打開,翻找著她想要的東西。

  「夫人,您在找什麼?」廚房的幫手阿惠上前問道。

  「有醃蘿蔔嗎?」裡頭小罐子好多,到底哪一罐才是?

  「這罐就是。」廚娘推開阿惠,上前拿給她。

  她接過手,滿意的笑了,「我全部拿走,可以嗎?」

  「當然可以。」

  「還有,多做幾罈,這個真的很下飯,拜託了。」

  「好,我一定會多做點兒。」廚娘很驚訝,夫人非但沒找她麻煩,還客客氣氣地囑咐她做事。

  就在羅芯經過門邊時,又瞧見地上的番薯,「這個也不錯。」

  「夫人要吃嗎?我蒸給您吃。」廚娘開始奉承了。

  「這要用紅泥窯燜烤比較好。」

  「我們後山有一些紅泥塊,只是沒人會搭窯。」阿惠插了嘴。

  「我會搭。」羅芯沒想到這裡也有紅泥塊,欣喜得不得了。

  六兒一臉狐疑,「小姐,您哪時候會搭窯了?」

  「我現在可行了,沒什麼事難得倒我。」她望著阿惠,「很忙嗎?如果不忙,現在快去,妳帶路。」

  「不忙不忙,剛剛才做完午膳,那……我也可以跟去瞧瞧嗎?」廚娘放了膽子問道。

  「那就來吧!」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後山,其餘下人聞訊也都放下工作跟了過去,驚訝地看著夫人捲起衣袖,俐落地一塊塊用紅泥搭成個小小的窯。

  點燃火種後,她道:「快……快把番薯放進去。」

  六兒放了好幾個番薯進窯內,再加些枯枝乾葉,不一會兒火苗變大,眾人都待在三尺外靜靜地望著。

  慢慢地,番薯混著紅泥的香氣飄來,六兒忍不住說:「好香喔!」

  「等會兒包準妳會一口接一口,欲罷不能。」羅芯瞪大眼看著窯,興奮的等待著。

  大夥兒還是頭一次瞧見夫人這模樣,也都興致勃勃地陪她一同等著。

  半晌後,火漸漸熄了,羅芯用長枝剝開紅泥,望著裡頭還透著火紅顏色的番薯,「很燙,要再等會兒。」

  直到番薯不再冒煙,羅芯立刻捧起一個,「哇……好燙好燙,誰快接手。」

  「我來。」六兒上前接住,還拿出手絹包好。

  「這個給妳、這個給妳。」羅芯一個個分著番薯,那笑容是大夥從來不曾見過的。

  是如此的自然、開心。

  「謝謝夫人。」大夥兒人手一個番薯,相視而笑。

  「趁熱快吃。」羅芯拿起最後一個,坐在大石上就這麼吃了起來。

  大夥看著平易近人又隨和的夫人,都感到既詫異又安慰,對她也改觀了。

  如今想想,過去他們經常對夫人不聞不問,也仗恃著貝勒爺會站在他們這邊,對她的命令置若罔聞。他們過去不敬的行為真是不該呀!

  ※※※※

  回府後已經三個月了。

  梅園裡的梅開了,初雪也緩緩飄下,石板道上覆上一層純潔的白。

  這股氛圍總是帶著點靜謐、帶著點幽柔。

  然,天雖然變涼了,可鄂吉奕風與羅芯的感情卻愈來愈熾熱濃烈。

  只可惜如此恩愛快樂的日子很快便被破壞了。

  「貝勒爺,有客人來了。」尤葛管事來到花房,對正在賞花的貝勒爺與夫人說道。

  「誰?」鄂吉奕風隨口問問。

  「花衿姑娘還有一位賀公子。」尤葛管事回道。

  「花衿來了?」他表情大喜,隨即道:「告訴她,我馬上過去。」

  「是的,貝勒爺。」

  尤葛管事離開後,鄂吉奕風對羅芯說:「花衿是我的妹子。走,我們一塊兒去見見她。」

  「妹子?可你姓鄂吉,她姓花。」

  「她是我爹娘收養的養女,曾跟著爹娘和我生活了十幾年。」鄂吉奕風對她稍作解釋後便與她一塊兒前往大廳。

  一進入大廳,就見花衿帶著慣有的嫵媚笑容迎接他,「奕風哥。」

  「花衿!妳終於回來了。」鄂吉奕風回以一笑,「我還以為又得等上好久呢!」

  花衿回頭對站在身後的男子介紹道:「這位就是和易親王府的貝勒爺鄂吉奕風。」

  「在下賀子逸。」他上前向鄂吉奕風行禮,目光卻瞅著站在門邊的羅芯。

  「原來你就是賀子逸。」鄂吉奕風眸心一緊,「聽說令尊是葉赫國將領,今日來到大清國的目的為何?」

  「想必是羅芯公主告訴你我的身分吧?」賀子逸走向羅芯,對她頷首,「公主,原以為妳會忘了我,想不到妳還記得,讓在下深感榮幸。」

  「我已經不再是公主了。」羅芯又看看花衿,對鄂吉奕風說:「你招呼客人,我回房去了。」

  「等等嫂子。」花衿踩著優雅的步履來到她面前,「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見妳一面,為什麼不多待會兒,咱們可以多聊聊、認識認識。」

  「是啊!芯兒,花衿好不容易回來,妳就陪她聊聊。」鄂吉奕風上前執起愛妻的手,語帶溫柔地勸說著。

  花衿頓時瞇起雙眸,眸心流轉著旁人看不出的光影。

  過去鄂吉奕風眼底的溫柔只對她展露過,她獨享他的專寵,而她也認為理所當然。

  雖然她並不愛鄂吉奕風,但也不容許他的心思轉移到別的女人身上,尤其在她被所愛的男人狠狠拒絕之後!

  羅芯望著鄂吉奕風,對他點頭一笑,「好,我會的。」

  「尤葛管事。」鄂吉奕風將他喚來,「吩咐廚房準備幾道好菜,我要在後花園宴請這兩位貴客。」

  「是,小的立刻去吩咐。」

  尤葛管事退下後,鄂吉奕風便對他們笑道:「晚宴之前,咱們一塊兒去花房賞花吧!那些花可是芯兒的心血呀!」

  「沒想到羅芯公主對種花有興趣?」賀子逸敏銳的發現她不太一樣了。

  「最近培養的興趣。」

  「既然如此,就一塊兒去看看吧!」花衿媚笑地附和,一對杏眼直在鄂吉奕風臉上流轉著。

  羅芯看著這一幕,斂下眸影,「請這邊來。」

  到了花房,羅芯站在一株蘭蕙前,「這是我最喜歡的仙履蘭,尤其是盛開的時候,淡淡的香氣非常迷人呢!所以我很期待春天的到來。」

  「蘭蕙!這種花太嬌氣、太難養了,我倒喜歡好養的花兒。」花衿故意這麼說。

  「聽說雞冠花很好養,對不對?」羅芯回以一句。

  花衿聞言臉色一變,瞪著羅芯,但她隨即又勾勒出一抹笑容,「嫂子,妳還真愛開玩笑呢!」

  「芯兒活潑起來,可是誰都說不過她的。」鄂吉奕風立即附和。

  「是呀!羅芯公主俏麗又可愛,這是別的女人怎麼學也學不來的。」賀子逸一臉仰慕的望著她。

  鄂吉奕風注意到賀子逸看著羅芯的異樣眼神,又想起皇上曾提過的事,對他的提防也就加深了。

  「對了花衿,你們怎麼會在一起?」他好奇地問。

  「我苦苦追求的男人就是賀公子的表哥,當我被拒絕之後,多虧了賀公子的安慰。」原來花衿當初離開是為了追求真愛,但卻失敗了。「知道我要返回北京城,所以他便與我同行。」

  「原來如此。」鄂吉奕風點頭道:「晚宴差不多該準備好了,我們過去吧!」

  「也好,趕了一段路,還真有點兒餓了。」賀子逸正好有話想對他說,晚宴應該是最佳時刻。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1 10:24 AM


第八章

  晚宴時四人共桌,相談甚歡。

  但這只是表面上,私底下每個人都各懷心思。

  宴會上,賀子逸直對羅芯獻殷勤,讓她十分不自在,尤其見鄂吉奕風與花衿兩人不時談著過往的回憶,偏偏她又插不上嘴,只能乾瞪眼,說實話她已坐不住了。

  「對不起,我有點兒累了,想回房歇息。」羅芯突然站起。

  「也好,妳先回房歇息吧!」鄂吉奕風眼神流露出關心,「若不舒服的話,記得跟六兒說一聲。」

  「好的,我知道。」羅芯又望了花衿一眼後,這才退下。

  「奕風哥,我也想休息了,我住的房間都還空著吧?」花衿試探性地問著。

  「當然。」鄂吉奕風轉首對一旁的丫鬟說:「帶小姐回房歇息。」

  「是。」

  待花衿也離開後,鄂吉奕風索性直接問賀子逸,「賀公子,現在可以說明你的來意了吧!」

  「呵……好像我心底在想啥都逃不過你的一雙利目。」賀子逸迎視他,直接說道:「我要帶羅芯離開。」

  「你可能誤會了,我從來沒說過不要我的妻子,又怎會交給你呢?」鄂吉奕風發出一記冷笑,「我很歡迎你來做客,但若是別有居心,我不會對你客氣。」

  賀子逸的臉色一變,「貝勒爺,你說的是真心話嗎?你對羅芯的好,難道不是故意做給花衿看的?」

  「我為何要這麼做?」

  「很多人都知道你愛著花衿,但花衿愛的是我表哥,你不是故意要氣她才這麼做的?」賀子逸嘲了抹古怪的笑意,以為猜中了他的心思。

  「哈……」鄂吉奕風搖頭大笑,「我不會做出這種幼稚的事,你也太小看我了。反正,我要說的話都說了,希望你以後別再提及此事。」

  「你或許不知道,早在十年前羅芯已是我的女人了。」賀子逸也不甘示弱地道。

  「你的女人?!」鄂吉奕風冷哼,「你可別太過分了,我現在是拿你當貴客接待,不要讓我趕你離開!」

  他冷冽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瞅著賀子逸,令賀子逸打了個冷顫。

  但他很快就收起懼意,又道:「你或許不知道吉羅國於十年前和大清國有朝貢的關係,當時大清國的老佛爺還在世,她曾當著吉羅國國王的面,將才六歲的羅芯許配給我。」

  賀子逸挑起眉,得意地看著鄂吉奕風的表情變化。

  「老佛爺?!」鄂吉奕風瞇起眸,「這怎麼可能,老佛爺為何要為你的親事作主?」

  「葉赫國與大清國一直相安無事,主要是有姻親關係的存在,老佛爺的大姊就是我外祖母,她幫晚輩作主婚事是很正常的。這事除了皇上之外,鮮少人知情。」接著他從襟內掏出一紙老佛爺留下的懿旨,「這是老佛動用先皇留給她的金牌所下的懿旨,皇上已經親眼瞧過,你該聽說過金牌懿旨無人能違抗,倘若你違令將是多大的罪?」

  鄂吉奕風看著上頭的字跡,一顆心赫然束緊,「這……不管怎麼說,羅芯已與我拜堂是事實。」

  「貝勒爺,你以為我來這裡只是要耍嘴皮子嗎?」賀子逸勾起嘴角,「別忘了我與羅芯的婚約在前,你和她的婚事又怎能算數?更何況就連大清皇上也不敢違逆老佛爺生前的旨意吧?」

  「你……」鄂吉奕胸窩瞬疼,如果他說的屬實,那事情就非常棘手了。

  「如果你打算抗旨,那就等著人頭落地吧!」賀子逸站了起來,「給你幾天的時間整理思緒,我也會趁這機會到處走走,過幾天就會把她帶走。」

  撂下這句話後,賀子逸便站了起來,「我猜你現在肯定巴不得趕我走,我就先識趣退下了。」

  望著質子逸離開的背影,鄂吉奕風再也忍不住地衝向馬廄,跨上馬背後便直驅紫禁城,也管不著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就是非見到皇上一面不可!

  進入紫禁城,他立刻表明要見皇上。

  小順子十分為難地說:「貝勒爺,皇上正在用御膳,而且時候不早了,您就明兒個早朝再過來吧!」

  「小順子公公,請您行個方便,就向皇上稟報一聲,我相信皇上在裡面一定聽得見的。」即便會冒犯皇上,他也認了。

  「這……」小順子還真是左右為難哪!

  就在這時候,裡頭傳來皇上的聲音,「小順子,是誰在外頭?」

  「呃……稟皇上,是奕風貝勒。」小順子趕緊入內恭謹說道。

  「鄂吉奕風!宣他進來。」

  「是。」小真子走山殿外朝他點點頭,「快進去吧!」

  鄂吉奕風朝他輕輕頷首,揮袂進入養心殿,見皇上正在花桌前用膳,立即跪下,「臣冒犯皇上,請皇上賜罪。」

  「我知道你為何前來,之前是朕沒告訴你賀子逸與老佛爺的親戚關係,不過真沒想到他會這快便來到北京城。」皇上喝了口酒,「你還是放棄吧!老佛爺的懿目我不能違背。」

  「皇上,臣不能……臣怎能將已拜堂過門的妻子送給他人?」鄂吉奕風沒想到連皇上都這麼說。

  「鄂吉奕風,難不成你要違逆老佛爺的金牌懿旨?不要自己找麻煩,要什麼樣的女人還怕沒有嗎?何況傳聞你們一開始並不合?」

  「那是剛開始,現在臣與她恩愛逾恆,懇請皇……」

  「別再說了,退下吧!我要用膳。」皇上閉上眼,意思已表達得非常清楚。

  鄂吉奕風垮下雙肩,無力說道:「是,臣告退。」他站了起來,旋身步出養生殿。

  看著明亮的月兒,他的心情卻是晦暗不已。

  ※※※※

  回到府邸後,鄂吉奕風緩緩走進寢居內,望著躺在暖炕上閉眼熟睡的羅芯。

  他忍不住坐在她身畔,看著她美麗的睡顏,腦海裡浮現的是她遠嫁而來當晚與他針鋒相對的情景。

  在當時他或許不敢相信……他竟然會愛上她,愛得這般深。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又要他如何將她送給別人,這種事就是死他也做不出來。

  彷彿感應到他回來了,羅芯緩緩張開雙眼,一見是他立刻展開雙臂,朝他嫣然一笑,「相公,你回來了?」

  「吵醒妳了?」鄂吉奕風順勢抱住她,將她攬進懷中。

  「沒有,沒等到你,睡得不沉。」羅芯發現他眉間皺起,忍不住問道:「怎麼了?你看來有心事。」

  他沒有回應,只是將她摟得更緊。

  「你是不是跟我一樣不開心?」看他這副樣子,她忍不住噘起唇說道。

  「什麼事讓妳不開心?」輕撫她如瀑布般柔亮的髮絲,鄂吉奕風在她耳畔輕聲問道。

  「今天來的兩位客人我都不喜歡,讓我很不開心。」她偷偷瞄著他的表情,「說了花衿的壞話,你一定很生氣囉?」

  「我為什麼要生氣?」

  「因為她是你最疼愛、最重視的妹子,這不是你說的嗎?還是……你也曾經喜歡過她?」不知怎地,她總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僅是兄妹這麼單純。

  鄂吉奕風赫然將她壓縛在暖炕上,望著她的眼,「妳吃味兒了?」

  「對。」羅芯不想對他或對自己說謊。

  「其實我曾經鍾情於她,但是現在我心裡只有妳,而她也只是我單純的妹妹。」他沉黑的大眼緊緊鎖住她清靈的美眸,「相信嗎?」

  她伸手拂過他緊皺的眉心,「其實我本來不相信人與人之間會有什麼真情,尤其是男人,但自從認識你之後我改變了想法,所以我相信你。」

  她從他眼中看見真誠,倘若他真有心要隱瞞,就不會對她說這些了。

  「芯兒!」她這番話讓他心口一疼,攫住她粉嫩的唇瓣,撫遍她全身。

  如此深愛的女人,為什麼非得捨棄不可?

  他的撫觸令她渾身燥熱難耐,但惦在心上的卻是他表情中難抑的沉痛。

  「你究竟怎麼了?」她按住他的手,瞬也不瞬地看著他佈滿陰霾的臉色。

  「我沒事。」不想帶給她憂與傷,他以笑掩飾,長指拂過她水嫩的菱唇,再次低首覆上了她的,並趁她不注意之際長舌溜進她小嘴中,掠索她私密的空間,品嚐如蜜般的滋味兒。

  羅芯心底雖擔心,但在他狂肆的撩撥下,根本無法漠視他指尖帶來的灼熱感,在這般激切的慾熱折磨之下,她忍不住逸出一絲輕嘆。

  「嗯……」輕呼的氣息酥麻了他的神志。

  鄂吉奕風狎近她耳畔,低啞說道:「妳要記得我有多愛妳。」

  「我知道。」她羞怯地點點頭。

  她嬌羞的雙腮紅沁似火,他忍不住解開她胸口的盤釦,瞧見她的胸頸也緋紅一片。

  「天,我的妻子真美!」過去除了花衿之外,他並不認為女人有何特別,而他的妻子不但奪去他的心,也教會了他什麼是愛。

  他的吻順著她雙乳間的溝壑徐徐往下,一邊聞著馨香、一邊感受她滑嫩的膚觸。

  大掌輕輕擰住她兩方豐沛的乳波,熱唇跟著覆上那朵在頂峰綻放的蕊花,輕囓撩轉下激起羅芯潛藏的慾求。

  「奕風……」她輕吟地嬌喘,連呼吸都亂了。

  他的雙手沿著她的柳腰徐徐往下,拂過圓臀來到嫩心,輕輕撥弄她最美豔泌紅的羞花。

  倒抽口氣,羅芯的小手緊扣在他肩上,全身因為興奮而緊繃。

  她的痙攣他感受到了,長指沿著她泌出的滑液徐徐爬進蜜穴,享受她狠狠緊抽的甜美。

  「天,妳好敏感!」她的美何止於此,在他眼中她每一分都是美麗的。

  「我要……」她抑制不住輕呼出嬌軟,那嗓音如此銷魂。

  「像這樣嗎?」鄂吉奕風的指關節勾起,在甬道中一進一出,刺激她每一寸敏感的神經。

  「啊……」她嬌吟不斷,渾身漲滿激情的紅暈。

  明白她就快承受不住了,下一刻他解開褲頭,捧住她的嬌臀,對準神秘禁地猛然一挺——

  鄂吉奕風加速衝刺,慾熱的汗水滴在她的胸脯。

  肆人的快感席捲著她,隨著他狂野的律動,熊熊燃燒的慾火幾乎將他倆焚燬。

  雲雨過後,他趴在她身上問道:「芯兒,妳聽好……」

  「嗯?」她閉著眼,悸動還沒消失。

  「咱們出發去江南,那裡風景美、氣候宜人,去那兒避寒吧!」現在他只想帶她走,無論天涯海角都行。他更相信天下之大,定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真的?」羅芯咧開嘴笑問。

  「當然是真的。」

  「你好好。」她欣喜的抱住他。

  「不過答應我,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暫時別告訴別人。」

  「六兒也不能說嗎?」

  「嗯……讓她先行準備,但必須囑咐她萬萬得保密,別問我為什麼,以後我會告訴妳原因。」

  鄂吉奕風閉上眼,將她緊摟於胸前,心想:即便是死他也不會放她走的。

  ※※※※

  花衿果真是個嫵媚出色的女子,不論是氣質談吐、行為舉止總是這般優雅、雍容,再加上一張妍麗出眾的臉蛋,羅芯相信只要是男人應該都逃不過她的魅力吧!

  「嫂子,怎麼這麼看我?」花衿約了羅芯在花廳喝茶,花衿直說著與鄂吉奕風過往的一切,想激起她的不悅,但奇怪的是,羅芯從頭到尾直打量著她,似乎沒在聽她說話?

  「因為妳很美。」羅芯真誠的說,雖然並不怎麼喜歡她,但不得不承認她的美貌是不容忽視的。

  「嫂子,妳太客氣了,難道妳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嗎?」花衿拿起瓷杯,小小地品嚐一口。

  羅芯搖頭輕笑,「咱們就不要相互吹捧了,妳該知道我是真心的讚美。」

  花衿瞇起眸望著她,「妳和賀子逸是——」

  「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緣,希望妳不要老把我和他扯在一塊兒。」羅芯的語氣放沉,花衿三天兩頭就對她提及賀子逸,而賀子逸又經常來煩她,倘若不是因為她現在是和易親王府夫人的身分,早就請他離開了。

  「嫂子,我只是隨口聊聊。」

  「那麼以後別再提及他,該回答的我都回答過了。」羅芯板起臉色。

  「唉……」花衿長長嘆口氣,隨即又道:「我希望嫂子可以多看多想,別再這麼天真過日子了。」

  「我天真過日子不好嗎?難道得像一些人懷抱深沉的城府算計別人?」羅芯是想告訴她,她可沒有她所想的這麼天真,她不是不知不覺,只是不動聲色而已。

  「我……」花衿當真被她這句話給嚇到。

  見她尷尬地說不出話來,原先的優雅與從容全不見了,羅芯這才緩緩站起,「不好意思,我還有點事,不能陪妳喝茶了。」對她輕輕點頭後,羅芯便走出花廳。

  守在花廳外的六兒見小姐出來,立即迎上,「小姐,您不喝茶了?」

  「對象不對,喝不下去。」羅芯毫不拐彎抹角地說。

  「對了,那您和貝勒爺哪時候要去江南玩?會帶六兒去嗎?」如果她能一起去江南瞧瞧,那該有多好!

  「我會跟他說,他應該會同意帶妳一起去的。」羅芯也捨不得離開六兒太久。

  「那真是太好了,謝謝小姐。」六兒欣喜地道。

  「不過貝勒爺說這是秘密,要我暫時別告訴任何人,妳可別說溜嘴了。」羅芯突地想起這事,連忙叮嚀她。

  「秘密?哦!我懂了,貝勒爺八成不希望府邸許多人都想跟著去,這才不說的。」六兒拍拍自己的嘴,「放心,六兒的嘴縫了線,很緊的。」

  「妳就會逗我開心。」羅芯掩住唇輕笑。

  兩人才剛穿過迴廊,就見賀子逸站在面前,恣意地對著她綻放笑意,仿似已在這裡等候她多時。

  「賀公子,有事嗎?」羅芯有禮地朝他曲膝問道。

  「公主,妳真的變了很多,以前妳不會這麼對人的。」賀子逸對她現在的改變很意外。

  過去在吉羅國的王宮內巧遇,她只是虛應一下後便離開,連正眼都不願意看他,可現在的態度居然這麼和氣。

  「我的改變全是因為貝勒爺,你是府邸的客人,我也該以禮對待才是。」她言下之意是希望他別以為她的改變是因為他。說真的,每次面對他,他那對像是想要把她吃進肚裡的眼神總讓她非常不舒服!

  一聽到貝勒爺三個字,賀子逸的表情便猛然一沉,「能不能別提貝勒爺?」

  「為什麼?」

  「因為……」他真想老實告訴她,再過不久她便是他的人了,但畢竟他人尚在鄂吉奕風的地盤上,不能太囂張,等時間一到直接將她帶走即可。

  「因為我現在想跟妳聊聊別的。」

  「那你說吧!」

  「呃……」他看了眼一旁的六兒,暗示有旁人在場,讓他有口難言。

  機伶的六兒馬上意會,連忙說道:「小的還有些事,小姐和賀公子慢慢聊吧!」

  「六兒,等等,我也有事。」她對他勾起嘴角輕笑了下,「既然賀公子不願說,那麼我就先回房了。」

  「公主……」

  她回頭看著他又道:「我說過,別再喊我公主,我現在是貝勒爺的夫人,請你喊我夫人吧!」

  看她就這麼離開,賀子逸又氣又惱,卻又莫可奈何。

  「等著看吧!到時候我會要妳後悔這麼對我。」賀子逸握緊拳頭咬牙道。

  ※※※※

  早晨的空氣新鮮、花兒綻放美麗,鄂吉奕風早朝歸來,在經過花園時看見這副景色不由停駐腳步。

  帶著芯兒離開府邸,她會幸福嗎?

  不會的,他一定會讓她幸福,他不該再心生猶豫才是。

  才起步,就見花衿朝他走過來。

  她幽幽地望著他,「你怎麼可以像個沒事人一樣呢?」

  「什麼意思?」他半瞇起眸。

  「要我明說嗎?難道賀子逸沒對你提過?」

  她這番話讓鄂吉奕風雙眸微斂,指著附近的涼亭,「這兒人來人往,我們去那裡談。」

  「也好。」花衿蓮步輕移地隨他來到亭子內,坐在椅上等著他回答。

  「看來妳也知道賀子逸找我的目的?」

  「沒錯。」

  「羅芯是我的妻子,我不會將她送給任何人。」鄂吉奕風板起臉,很認真地說道。

  「你真的不肯放她走,難道你不知道違旨的話是要砍頭的,再說——」

  「妳別說了。」他抬起臉,臉上出現疲憊之色,「花衿,妳一向惜言如金,今兒個是怎麼了?話這麼多!」

  「奕風哥,我是為你好。」

  「說真的,妳回來看我我很開心,但與他一道來,這就讓我百思不解了。更何況,妳還一直替他說話,究竟目的為何?」就因為兩人從小一塊兒長大,鄂吉奕風明白她不是個這麼愛管閒事的人。

  「真要我說出目的?」她眸光湛湛,朝他說道:「我的目的就是你,奕風哥。」

  「我——」他赫然大笑,「這怎麼可能?妳這丫頭不是早有喜歡的人了,還千里迢迢地追了去。」

  「我……沒錯,過去我是愛他,很愛他……但現在我發現我生命中一樣不能沒有你,你陪了我這麼多年,一向都給我依靠與安慰。」

  「所以說,我只是替代品囉?」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不是的。」花矜深吸口氣又道:「難道你不是一直喜歡著我,卻又不願表明,總在我面前表現出一副不懂情愛的模樣。」

  「原來妳什麼都知道?」他勾視著她姣好無瑕的容顏,「知道還能裝作若無其事,我可真服了妳。」

  「可是現在……」

  「別說了,現在我只愛我的妻子,是她讓我知道什麼是真心。」他旋即起身,「如果沒有別的話要說,我要走了。」

  走出涼亭,遠遠便看見羅芯站在前面的花榭台上等著他,每天只要他去上早朝回來,她一定會在那裡等著。

  「相公,你今天怎麼去這麼久?」一看見他,她便拎起裙擺像個孩子似的向他奔來。

  「因為有事耽擱了。」他笑意盎然地牽住她的手,仔細端詳著愛妻,明眸善睞、延頸秀項、彎起的嘴像菱角,無論笑或生氣撒嬌都是這麼的討人喜愛。

  他就是喜歡這樣毫不矯揉造作的妻子。

  「什麼事這麼忙?」她噘起唇,開心地道:「該準備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咱們何時動身?」

  「再過幾天,我得將府邸一些事處理好。」

  他若觸犯欺君之罪,肯定會連累府中下人,他得先想辦法將他們安頓好,相信他的幾位知心好友是可以收留他們的。

  「好的,等一切都安頓好了再告訴我。」她甜笑地倚在他肩上。

  他癡迷地望著她的笑容,怎麼都看不厭他的小妻子。

  「我們回房去吧!」他想單獨和她在一起,不被打擾。

  緊握住羅芯的手,迅速往寢居移步,兩人幸福的儷影就這麼落進尾隨而來的花衿眼中。

  「鄂吉奕風,你居然在打這樣的主意,簡直是瘋了!」

  她詫異地暗忖:向來冷靜的他怎會做出這麼的決定?難不成他真的愛上那個跋扈的小公主?!

  不行,她絕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為了羅芯那女人做出這種傻事,就當是看在王爺與福晉當年的養育之恩吧!她一定要阻止他!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1 10:24 AM


第九章

  鄂吉奕風這陣子總是很忙,經常晌午出門到了傍晚才回府,羅芯無聊得只能去池塘邊看魚,拿樹枝逗弄那些可愛的錦鯉。

  「嫂子,原來妳在這裡。」花衿朝她走來。

  「花衿姑娘,有事嗎?」羅芯跟著站起。

  「我有事想對妳說,可以找個隱密點的地方嗎?」事到如今,就算鄂吉奕風會怨她,她也豁出去了,她必須在還能救他的時候救他呀!

  「咱們去花房如何?我正想去看看花兒。」羅芯想了想。

  「都行。」

  於是兩人朝花房的方向移步。

  花衿一進入花房內便對羅芯說:「很抱歉,上回來這裡對妳出言不遜了。」

  「不,是我失去主人該有的氣度,該說抱歉的是我才對。」羅芯笑望著她,「為什麼對我說這些?」

  「因為……我希望妳能放奕風哥一條生路。」深吸口氣後,花衿直接說出口。

  「什麼意思?」羅芯不解地問。

  「妳真不明白嗎?奕風哥為了妳正一步步走上死路。」花衿蹙緊眉,很認真地問道:「你們是不是打算去江南?」

  「妳怎麼知道?是他告訴妳的?」羅芯很震驚。

  「不是,是我偷聽到你們的談話。」

  羅芯深吸口氣,非常的不開心,「花衿姑娘,我知道妳喜歡我相公,但我們成親已是事實,妳就不能看開點兒嗎?」

  「妳說什麼?」沒想到羅芯連這個都看出來了?看來她過去真的是小看這位小公主了。

  「從妳來的第一天我就心知肚明了,但我相信我相公,也請妳放棄。」羅芯嘆口氣,隨即轉身想離開。

  「請留步。」花衿喊住她,也承認了她所說的一切,「沒錯,妳說得都對,而儘管奕風哥拒絕了我,我還是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妳到底在說什麼?他為何會死?」羅芯疑惑地問道。

  「因為在十年前大清朝的老佛爺和妳父王訂下了婚約,該與妳成親的是賀子逸才對。」花衿索性明說了。

  「妳是什麼意思?」羅芯想了想,「意思是我父王先將我許配給賀子逸,可後來又許給了鄂吉奕風?」

  「沒錯。」

  羅芯倒抽口氣,「但無論如何,我是鄂吉奕風明媒正娶的妻子,還是由皇上主婚的,這樁婚事不容否認。」

  「問題是老佛爺懿旨在前,更何況她老人家已經仙逝,皇上向來孝順,只有順她的意思,也同意賀子逸前來帶妳回去。」花衿望著她突轉倉皇的大眼,「妳知道奕風哥做了什麼樣的決定嗎?」

  「他說要帶我去江南遊玩,其實是想逃離京城?」羅芯終於明白了。

  「對,就是這樣。」

  羅芯按著太陽穴,渾身像是虛脫般失了氣力,連腳步都站不穩。

  扶著牆,她緩緩往花房外走去,竟發現鄂吉奕風就站在前面,面無表情地望著她們。

  花衿隨著她詫異的視線望過去,臉孔赫然刷白,「奕風哥!」

  他凜著張臉,大步走進去直瞪著花衿,「誰要妳多事?我死不死不需要妳操心。」跟著,他緊握住羅芯的手往外拉。

  「別這樣!」出了花房,羅芯猛地甩開他的手,「你這是幹嘛?」

  「走,我們現在就離開。」

  「不要!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怎麼可以欺騙我?別去江南了,別去了。」兩行淚驀然垂落。

  「好,那我們去其他地方,看妳要去哪兒都行,我都陪著妳。」鄂吉奕風深吸口氣,強逸出一絲微笑。

  「相公,我知道你是真心愛我,但我怎能眼睜睜看著你違背皇命,而我也不想就此逃亡一輩子。」她抹去淚,冷靜地對他說。

  「什麼意思?妳……妳難道要我捨棄妳?」他疾言厲色地問道。

  「我知道你不會,但是情況不同,現在……現在是我捨棄你。」羅芯強忍傷痛,「就放手讓我走吧!」

  「羅芯!」他難以置信地望著她,「這真是妳的意思?」

  「沒錯,是我所希望的。我已經說得很明白,我先回房去了。」不忍見他錯愕傷痛的模樣,她扔下這句話後便往房間奔去。

  「羅芯!」

  鄂吉奕風正想追過去卻被花衿抓住手,「別去。」

  「妳放手!」他回頭冷睇著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妳能得到什麼好處?以為我就會接納妳嗎?」

  「我不敢有這樣的妄想,我告訴她的唯一原因只是要阻止你做傻事,而羅芯會這麼對你一定也是和我一樣,都是希望你能好好活著。」花衿頭一次用這麼激動的語氣對他說話。

  鄂吉奕風重重閉上眼,緩和內心激盪的情緒,「妳放開我吧!我有話要對她說。」

  花衿這才緩緩鬆開手,「你沒事吧?」

  「我沒事。」撫平心底的起伏與不安後,他旋即走向寢居。

  推門而入,就見羅芯坐在窗邊,望著外頭那片滿是粉色點綴的梅園。

  「相公,這季節雖然冷,但是雪景很美、梅花也很美,對吧?」聞聲,她回頭對他一笑。

  「沒錯,真的很美,尤其有妳在的地方,每個景色都讓人留戀。」他站在她身後,雙手擱在她肩上。

  「你就會逗我開心。」她低首一笑,轉首望著他,「如果在這樣的季節道別,應該也算很美吧?」

  「妳說什麼?」他表情一變。

  「我們分開吧!只要心在一起,那就足夠了。」她彎起一抹苦澀的笑弧,「坦白說,我很怕死,我還想留著命與我父王與兄長們見面。」

  「……妳真的這麼想?」鄂吉奕風擰起兩道濃眉,嘴角緊抿。

  「對。」羅芯站起來,「我想我是該去和賀子逸見上一面。」

  「別去!」他擋在她面前,「妳就當作不知情,別去。」

  「這種事又能裝傻到幾時?是我父王一女二嫁,我就必須承擔這過錯。」她緊緊握住他的大手,雖然把淚藏得很好,卻抑制不住雙手的顫意,「你一定要學著把我忘了。」

  才說完,她便將他的手鬆開,衝出寢居往東翼廂房快步走去。很湊巧地,她就在廂房前的鵝卵石小徑遇見賀子逸。

  一見到羅芯,賀子逸立刻綻放興奮的笑容,「公主,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裡見面。」

  她望著他,劈頭就問:「你來這裡的目的就是要帶我走對嗎?」

  「啊!妳已經知道了?」他先是吃了一驚,隨即鬆口氣,「是貝勒爺告訴妳的嗎?」

  「他不會告訴我這些,所以我才來找你求證,想問個明白。」羅芯蒼白著小臉,「你喜歡我嗎?」

  「我當然喜歡妳,甚至是愛上妳了。」賀子逸流露出對她的傾慕,「在三年前與公主有過一面之緣後,我就對妳念念不忘。」

  「你認為這就是愛?」她瞇起眸,寒心地望著他,「那你知道我深愛著鄂吉奕風嗎?」

  「我知道。」賀子逸對她輕鬆一笑,「但我不在乎,只要妳跟著我,我會讓妳忘了他。」

  搖搖頭,她表情冷硬地回睇他,「你錯了,我的心已被他所填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即便你把我接回去,也只能得到一具空殼,這樣你還要我嗎?」

  「我當然要。」

  「但是我卻會喪失活下去的力量,遲早會抑鬱而終,就算這樣,你還是不放棄?」她紅著眼眶,哽咽地問道。

  「我……」被她這一問,他語塞了。

  「但是只要你放棄,你愛的女人就能活得很幸福、快樂,你要做什麼選擇?」她緊繃著神經追問道。

  賀子逸咬緊牙根,又看了眼她那憔悴傷心的臉龐,氣不過地說:「我相信自己,相信只要我用一百倍的心意對妳,妳就會愛上我。」

  她失望的閉上眼,心窩傳來止不住的刺痛,久久才道:「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我知道了,但是請給我幾天時間,我要先處理一些事。」

  「可以,不過妳也得答應我,在離開之前妳都不能回去鄂吉奕風的身邊。」既然她已經知情了,他又怎能放她走。

  「我知道了,我會睡客房。」凝睇他好一會兒後,她便面無表情地離開。

  賀子逸蹙緊眉看著她孤傲的背影,好想問她為何連一絲笑容都不願施捨給他,但一想起她剛剛那些絕望的話語,他竟然又問不出口。

  如今他只求快點帶她回葉赫國,到時候他會用盡一切換得她一個笑。

  ※※※※

  「小姐,您這樣什麼都不吃,身體會吃不消的。」

  當六兒聽聞這消息之後簡直不敢相信,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明媒正娶的不算數,非要聽從老佛爺的旨意不可!當然,整座府邸除了她之外,每個下人的反應都跟六兒一樣既震驚又無奈。

  「我吃不下,妳端下去吧!」

  「可是……」

  「六兒!以後我不在,妳老不聽話怎麼成。」她閉上眼,無力說道。

  「小姐!您的意思是不讓六兒和您一塊兒離開?這怎麼可以?」她吃驚地問:「六兒生死都是您的丫鬟呀!」

  「別這麼說,我已決定讓妳留在這裡,別跟著來了。」待在這裡對六兒而言會比較快活。

  「不要,我怎麼可以離開您,六兒要跟著小姐。」六兒心慌的落下淚來,但她不了解的是,為何小姐從不掉淚,只是淡漠地面對所有事。這陣子她又吃得少、喝得少,難不成她想用這種方式尋死?

  「六兒,別哭。」羅芯蹙起眉,「哭也沒用。」

  「好,我不哭……可是小姐,您要吃點東西,尤其早膳一定要吃。」這兩天來小姐就只喝了些湯,還不許她向任何人說,這要她如何是好?

  「貝勒爺還好嗎?」羅芯現在只掛念著他。

  「他……他和您一樣,直問著您的近況。」

  因為羅芯不肯見鄂吉奕風,還揚言如果他來找她,她就立刻和質子逸離開,鄂吉奕風這才不敢越雷池一步,而六兒便成了兩人間的傳聲筒。

  「妳有告訴他我很好,一心想著快點離開這裡嗎?」她捂著心窩說。

  「有,我照您的吩咐說了。」六兒難過不已。

  「很好,我想休息了,妳退下吧!」羅芯無力地垂下臉,輕揉著眉心。

  「是,六兒這就退下。」

  耳聞她離去的腳步聲走遠,羅芯休息了一會兒也跟著步出房門外,看著這裡已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沒想到她明天就要離開了。

  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腳,她緩緩往書房移步,心想這時間他應該在宮內早朝,偷偷去那裡待一會兒,應該不會被發現才是。

  站在書房前,強忍許久的淚再也控制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轉。

  突然,書房門開啟,她愕然望著從門內走出來的鄂吉奕風。

  鄂吉奕風也同時看見了她,整個人僵住,望著她既消瘦又憔悴的臉孔!

  他大步朝她走去,專注地望著她,「妳怎麼會變成這樣?不是說很好,滿心期待的要離開嗎?」

  「我……我不該出現在這裡,我走了。」她急急想要離開他眼前。

  他從後方緊緊抱住,「為什麼要虐待自己?妳這個說謊的丫頭,早知道就不該聽妳和六兒的,我應該去看看妳,親眼看看妳。」

  「我沒說謊,只是一開始不適應。」她嗓音嘶啞,淚水已忍不住逸出,但她沒回頭,不願讓他看見自己脆弱的樣子。

  「那等妳適應了,我再放妳走。」他緊緊抓住她。

  她柔柔一笑,嗓音已然走調,「何必這樣,我已決定明天就離開。」

  「明天!」他的心狠狠一抽,「那妳有沒有顧慮我的心情呢?」

  「抱歉,我負荷不了你的心情。」她的淚一顆顆往下掉,正好落在他圈在她腰間的手背上。

  「妳還真無情!」他苦笑兩聲。

  「對,我羅芯就是這種女人。」她咬咬唇,「如果希望我能沒有負擔的離去,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接納花衿姑娘吧!她是最了解你的女人,有她在你身邊我才能安心。」是她不好,不能陪伴他到老,倘若有人願意代替她愛他,即便心痛至少可以安心些。

  「妳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他猛力將她的身子轉過來,灼熱的眸直凝注著她泛紅的眼,咬著牙說道:「既然都要走了,我的事不需要妳操心!」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只要能讓你忘了我,我什麼話都說得出口,所以請你別惦記著我,徹底把我忘了。」

  撥開他的手,她正要往前,卻聽見他說:「明天就要走了,我們一起喝兩杯吧!就當為妳餞別。」

  「我怕賀子逸知情——」

  「他不會這麼小氣的。」他期待地望著她,企圖說動她。好不容易見了面,他不能就這樣放她走。

  「好,那就到花廳吧!」他都這麼說了,她又怎好拒絕?捫心自問,她也不想就這麼離開呀!

  他點點頭,隨即揚聲喚來尤葛總管。

  不久尤葛總管奔了來,一見貝勒爺與夫人在一塊兒,立刻綻放笑容,「貝勒爺,有什麼事請吩咐。」

  「在花廳備壺酒與幾道小菜。」鄂吉奕風對他說道。

  「是,小的馬上命人去準備。」尤葛總管欣喜的點點頭,隨即退了下去。這陣子貝勒爺和夫人老是躲著彼此,都不願見上一面,如今不但見了面還要小飲幾杯,是不是情況好轉了?

  「我們去花廳吧!」他幽魅的眼神直凝在她的小臉上。

  她點點頭,隨著他的腳步往前走,兩人一前一後,刻意保持距離,彼此心裡都不好受。

  下人將小菜和酒壺送到花廳後,鄂吉奕風執起酒壺,為她斟了杯。

  「以後妳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能盡到丈夫的職責給妳幸福,我真的愧對妳。」

  「我也沒能盡到身為妻子的責任,為你洗手做羹湯,是我不好。」她的眼睛又紅了,但是唇畔依舊保持笑意。

  「明天我將前往江南探查明黨的活動,可能沒辦法送妳。」他知道自己無法面對她的離去,索性不送她了。

  「明黨!這不是很危險嗎?」她的小臉微白。

  「別想太多,我不會有事的。」他不以為意地拿起酒杯,「我敬妳一杯,祝妳……祝妳幸福。」

  「我……我會的。」

  羅芯望著他臉上牽強的笑意,心窩也跟著抽緊,此刻她真的好恨父王,怎能把她當成商品四處販賣?她好恨自己是他的女兒呀!

  心情惡劣之下,她拿起酒杯一口飲下。

  「喝慢點!」鄂吉奕風搖搖頭,「妳喝起酒來怎麼還是這麼猛?記得,我不在的時候絕對不要這麼喝。」

  她的眼睫沾滿濕氣,他一定不知道他每句關心的話語都讓她感動莫名、無法忘懷。

  「還有,我命廚娘做了好幾罐醃蘿蔔,也準備了一袋番薯讓妳帶走,倘若吃不慣葉赫國的食物,可以先以這些果腹,萬萬不要餓了自己。」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搖搖頭站了起來。

  他望著她戰慄的身子,「妳怎麼了?」

  「不要……求你不要對我太好。」羅芯撫著額頭,搖搖頭,「這酒真烈,我突然覺得頭昏,先回房去了。」

  語罷,羅芯奔出花廳,消失在他眼前。

  鄂吉奕風嘆了口氣,跟著握緊拳頭,怎麼也無法釐清現在的心情究竟是痛苦還是已經痛到麻痺了?

  ※※※※

  翌日晌午,賀子奕便準備帶著羅芯出發離開北京城了。

  在上馬車之前,羅芯不停回頭張望,卻遍尋不著鄂吉奕風的身影。

  六兒見了便說:「貝勒爺已出發前往江南了。」

  「他真的走了?」她落寞的垂下小臉,但不怪他,她能理解要他親自送她走是件多麼殘忍的事。

  「貝勒爺是不忍也不捨吧!」六兒忍不住抱住羅芯,「小姐,讓我跟著您吧!跟了您這麼多年,我不敢想像沒有您在會是什麼樣的日子。」

  羅芯對她微微一笑,「是呀!連妳都這麼痛苦了,何況是他呢?」

  「小姐,為何您總是忽略自己的情感,您明明比我們任何人都難過,小姐太委屈您了。」六兒激動地痛哭著。

  圍觀的下人們也紛紛垂淚,一時之間充滿離別的氛圍。

  坐在馬車前的賀子逸看見這場面,忍不住罵道:「夠了,羅芯公主是跟著我去享福,又不是去赴死,你們哭什麼哭?」

  聽他這麼一,大夥只是瞪著他,卻沒人敢抱怨。每個人趕緊利用時間上前對羅芯說:「夫人,這些東西要帶好,是我們的一點兒心意。」

  「謝謝你們,希望你們好好對待六兒。尤其是尤葛總管,她不懂的地方就請你教教她。」羅芯託負尤葛總管。

  「我會的夫人。」尤葛總管拭拭淚,「不過夫人、賀公子,能不能聽聽小的勸,今天一早天色很不對勁,極可能會下大雪,還是稍等幾天再上路吧!」

  「別用這種話來嚇人,我才不管會不會下雪。羅芯公主上車吧!」賀子逸才不上當。

  「那我走了。」羅芯又望了每個人一眼,這一年多來相處的回憶頓時湧入腦海,不管是酸甜苦辣,她都會一輩子記住。

  待她上車後,賀子逸便迫不及待地揮動韁繩揚長而去。

  途中,他回頭對她說:「忘了這裡的一切吧!」

  羅芯靜默不語,沒有回應。

  「妳不要不理我,拜託。」他眉心緊緊鎖起,再看看天空,原本只是下小雪,但雪似乎愈下愈大,周遭已快成了雪白世界。

  羅芯依然不發一語,只是蜷縮著身子,透過小窗看著外頭的大雪,這時賀子逸轉頭對她說道:「咱們休息一下吧!」

  她沒理會他,轉首閉目假寐,直到感受到馬車停下後才張開眼,終於對他說了第一句話,「為什麼停車?」

  「雪這麼大,沒辦法前進。」見她終於說話了,賀子逸掀開簾子進入車廂,「好冷呀!」

  她瞪著他,「我讓你進來了嗎?」

  「外頭風雪大,就讓我進來避避。」賀子逸知道她不悅,但是他實在是受不了外頭的寒沁,也想藉機和她親近。

  「好吧!那我出去。」與他共處在這小小的車廂內,只會讓她悶得無法呼吸、透不過氣兒來!

  「別這樣!」他擋住她,「非得對我這麼冷漠不可嗎?」

  「咱們本來就不熟。」羅芯仍堅持下車,站在雪中看著白茫茫的前方。

  「妳何苦這麼做?」賀子逸只好跟著出來。

  「這是我要問你的,明明尤葛總管提醒你今兒個會下大雪,為何不聽?」她冷睇著他,「既然不肯聽勸,那你活該待在外頭受凍。」

  「妳非要看我死才開心嗎?」他氣得連肩膀都顫抖了。

  「沒錯,但我知道你連死的勇氣都沒有!」她空洞的眸子望著前方,「我們還是走吧!我來駕馬,你待在車廂裡避寒吧!」

  回到馬車上,她坐在前方執起韁繩,賀子逸見狀只好坐在她身旁,「別逞強,妳要是著涼了怎麼辦?」

  「冷死最好。」狠狠說出這句話後,她便策馬前進。

  經過一天的趕路之後,天色已然暗下,馬車正好來到銜接中原與塞外的狹谷,然而眼前被雪堵住通道的景象震住了兩人。

  「天!」賀子逸倒抽口氣,「現在只能停在這兒,等雪勢小點兒再想辦法鏟雪了,我們還是先進車廂裡去吧!」

  羅芯只是怔怔地看著前方,沒有回應他一句話。

  賀子逸不安分地朝她靠近,正當他的大手要撫向她的小臉時,羅芯怒瞪了他一眼,「你要做什麼?」

  「妳已經是我的妻子了,我只是想……」

  「誰是你的妻子。」羅芯用力推開他,隨即跳下馬車,「別過來,本來我就不想活了,如果你現在就想要我死,那也沒關係。」

  「妳……妳別激動,我只是——」他上前一步。

  「你就不能讓我靜一靜嗎?我都已經跟著你離開了,你還想怎麼樣?得到我的身子嗎?」她發出冷冽的笑,「除非我死!所以你想現在就逼我走上絕路嗎?」

  「羅芯,別這樣,快進馬車裡,夜裡好冷呀!」他想拉她。

  「你在裡面我就不進去。」

  「妳這不是強人所難?」

  「哼!現在知道我不好惹了吧?」她真的恨他,恨他剝奪了她的幸福。

  「羅芯!」賀子逸還真的被她激動的言行嚇到,「進馬車後咱們再好好談談,妳快進來。」

  然而,她卻直往後退,退到無路可退時便試著攀越積雪的狹谷,繼續往上爬……

  「不要這樣,妳會摔下去的。」賀子逸大聲吼道。

  但是羅芯一心想要離開他,即便真的墜谷也認了,她就是不想再看到他!

  瞧她不要命的直往上爬,賀子逸應該要追上去抓她下來,但他卻沒這個膽子,就怕自己腳底一滑摔了下去,那可就冤了。

  眼看羅芯的身影愈來愈小,慢慢消失在夜色中,他心底更急了,於是大聲喊道:「快下來……妳快下來……」

  「啊!」突然,羅芯發出的尖叫聲傳來。

  他立刻揚聲喊道:「羅芯……羅芯公主妳還好嗎?快回應我啊!」

  等了好一會兒,耳邊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周遭一片死寂,沒有任何動靜。

  「怎麼辦?這下怎麼辦?」他驚慌的來回踱步,偏偏這時候又開始下起大雪。

  赫然,他想起了鄂吉奕風,立即躍上馬車,掉轉馬頭,朝來時的方向駛去……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10-21 10:26 AM


第十章

  天之一角顯露魚肚白,下了一夜的隆雪終於停了,和易親王府的下人們忙著鏟雪、打掃庭院。

  突然,府邸大門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正在前院打掃的下人與門房相視了眼,而後打開大門。

  「啊!賀公子——」門房乍見是他,立刻問道:「怎麼了嗎?為何又折返了?」

  「鄂吉奕風不在嗎?總管呢……我要見總管。」他急促地追問。

  「是,請等會兒。」門房立刻到後頭將尤葛總管找來,「賀公子又回來了,可是沒見到夫人,您快去看看吧!」

  尤葛總管快步來到前院,問著質子逸,「發生什麼事了?」

  「你能調派多少人手,羅芯……羅芯公主好像墜崖了!」心慌意亂的賀子逸說話都結巴了,「快點……快點……」

  「啥?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尤葛總管震愕的瞪大雙眼。

  「現在沒時間解釋,你們到底派不派人援助?」賀子逸風了出來。

  尤葛不愧為和易親王府的總管,問明出事地點後,立刻做出指示,「阿泉,你去找幾個壯丁,咱們一同前往救人;司義,貝勒爺應該在鎮揚村調查事情,你快馬去通報貝勒爺。」

  分配好所有事情之後,尤葛總管便對賀子逸說:「我隨你一起過去看看!」

  「好,快上車吧!」雖然來回趕路,他累了、馬兒也累了,但此刻已顧不了這些。

  他帶著尤葛總管和幾名下人,策馬朝北方急馳而去。

  直到狹谷口,賀子逸指著崖上,「羅芯公主就是往那兒爬上去的,在尖叫一聲後不見蹤影。」

  眾人聞言立刻攀爬而上,直到頂端仍不見羅芯的身影!頓時,大夥的心情沉重不已,認為她已是凶多吉少。

  在附近搜尋大半天後,不遠處傳來快馬奔馳的聲響,尤葛總管立刻認出來者,「貝勒爺!是貝勒爺來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鄂吉奕風躍下馬背,上前抓住賀子逸的衣襟,「你說芯兒怎麼了?快給我說清楚。」

  賀子逸跪了下來,不發一語。

  尤葛總管見狀趕緊過去,拭著淚說:「賀公子說夫人爬到山崖上就不見蹤影,只聽聞尖叫聲。剛剛手下們到處搜尋,全都沒有找到夫人,恐怕已經……已經墜崖,貝勒爺……您要節哀呀!」

  鄂吉奕風深吸口氣,「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就算是死、就算被打入地獄,我也不該將她交給你。為什麼她落了崖你不跟著跳?你不是愛她愛到非得奪走她不可嗎?」

  他咄咄逼人的追問,讓賀子逸無言以對。

  鄂吉奕風恨睨他一眼,對其他人說:「誰有帶繩索?」

  他此話一出,其中一人便拿出繩索,「貝勒爺,崖壁太滑了,會有危險,讓小的去吧!您在這裡等待消息。」

  鄂吉奕風二話不說地抽走繩索,以矯健的身手迅速爬上去,將繩勾勾繞住崖邊大石,隨即一躍而下。

  賀子逸看著這一幕不禁垂臉嘆息,恨自己居然連爬上去一探究竟的勇氣都沒有,倘若昨晚他不顧一切的上去找人,說不定可以及時救了她。

  可現在……漫長的寒夜過去了,她就算活著,還撐得下去嗎?

  ※※※※

  鄂吉奕風嘴裡啣著刀,一手拉著繩索,一手抓住崖邊石塊慢慢往下探尋。

  幸好雪已停,四周景物變得清晰,他可以明顯的察覺任何蛛絲馬跡。

  狹谷極深,爬了一段距離仍深不見底,他的心不禁一寸寸往下沉。

  「芯兒……芯兒……」他提足氣喊道。

  這時,躲藏在一旁崖洞中的羅芯聽見了聲響,緩緩張開眼。

  凍了一夜的她虛弱地喊不出聲音,只能用僅存的體力爬到洞口,用幾不可聞的音量喊道:「相……相公……」

  原來昨夜她不慎腳底一滑落入崖谷,幸好衣裳勾住崖壁長出的樹,救了她一條小命,而樹旁便是一個凹洞,大小剛好容得下一人。

  她雖然成功爬了進去,雖敵不過寒沁透骨的寒冷,現在的她嘴唇發紫、臉色蒼白,全身凍得就像冰棍似的。

  原以為她將永遠葬身於此,萬萬沒想到就在她默默的等著接受死亡的到來時,竟聽見意想不到的叫喚聲,是幻覺或真實,她已分不清,但她還是抱著一線生機,只求能再見他一面。

  沒聽見回音,她苦澀地笑了,「真是幻覺……」

  「芯兒……羅芯……妳在哪兒?」突然,她又聽見叫喚聲,而且就在附近!

  「相公……我在這裡……相公……」她使盡所有氣力呼喊。

  鄂吉奕風猛地震住,立刻望向發聲處,雖然不確定那真是羅芯的聲音,但這聲響激勵了他,努力盪著繩索移過去。

  「芯兒,是妳嗎?」他上上下下找著她,好不容易看見趴在凹洞一動也不動的嬌小人兒。

  「芯兒!」鄂吉奕風立刻來到她身邊緊緊抱起她,這才發現她的身子已經凍僵了!

  「振作點,妳一定要振作。」將她扛上肩,鄂吉奕風一手緊抓繩索,拼了命的往上攀爬。

  眼前就快要到達地面,此時繩勾突然鬆動,鄂吉奕風隨即提氣拔身而起,抱著她滾在雪堆上。

  手下突見一道黑影落下,紛紛上前察看,才發現貝勒爺已經找到夫人!

  鄂吉奕風翻身而起,立刻褪下外氅將羅芯包裹起來,並對著她輸入真氣,大夥見了都不敢上前打擾。

  至於賀子逸只是緊張地站在一旁看著,看見羅芯蒼冷的小臉、黑紫的唇、毫無生氣可言的模樣,他好慚愧!

  像他這樣的男人,還有何資格說要照顧她一輩子、愛她一輩子?

  好半晌,鄂吉奕風才徐徐睜開雙眼,將她抱進馬車蓋上厚被取暖。

  賀子逸見了立刻問道:「她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鄂吉奕風這才抬起臉瞪著他,「你是怎麼照料她的,怎麼可以讓她離開你的視線,你應該阻止她、攔下她才對!」

  「我知道是我錯了。」賀子逸痛苦的閉上眼,「是我沒有勇氣追上她,是我沒用。」

  「貝勒爺,大人她……」尤葛總管站在馬車外急切地問道。

  「她受了一夜風寒,雖然我輸了真氣給她,但不確定她是否可以熬得過去。」鄂吉奕風將她緊攬在懷裡,連一下子都不願意與她分開,「是我錯了,我應該守著她才是……」

  「是不是該回京一趟?至少得請御醫來給夫人看看?」尤葛建議道。

  「沒錯,是該回京。」他看向賀子逸,「不管你願意願意,我要帶她回去。」

  賀子逸點點頭,「好,都隨你的意思,但請你一定要救活她。」

  所有人見到這一幕,都期望羅芯可以逢凶化吉、趕緊轉醒。

  ※※※※

  鄂吉奕風寢居內的氣氛甚是低迷。

  御醫為羅芯診治過後,所留下的一句話便是——一切已盡人事,剩下的唯有聽天命。

  如果羅芯可以在短時間內清醒,復原的機率就非常大了。

  六兒從沒見過如此虛弱的小姐,她緊握著羅芯的手直說道:「小姐,您快起來,六兒讓您罵、讓您打,您要做什麼都行。」

  賀子逸待在一旁看著她了無血色的雙頰,終於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就算自己用盡一生的氣力,也無法趕走她心裡的鄂吉奕風。

  「羅芯,如果妳醒來,我答應放妳自由,讓妳留在貝勒爺身旁,求求妳快醒來吧!」當他這話一出口,立刻引來六兒驚訝的目光。

  「賀公子,你說的是真心話嗎?那真是太好了!」

  鄂吉奕風正好踏進屋裡,聽見他剛剛那些話,氣不過的說:「原本一個好好的人都快沒命了,現在才說這些有什麼意義!」

  怒火中燒的鄂吉奕風衝向賀子逸,想要給他一拳,卻被六兒擋下。

  「貝勒爺,千萬別激動,小姐還昏迷不醒,不能這樣呀!」六兒攔下他。

  聽六兒這麼說,他才收起火氣,俯望著躺在床上閉著雙眼、毫無反應的人兒,他顫著手拂過她蒼白的小臉,望著她漂亮的臉蛋因為受不住一夜寒凍,起了好幾個凍瘡,就連唇都腫了,讓他心疼不已。

  「為何三天過去了,妳仍然沒有任何動靜?」是紅顏薄命嗎?

  不……不可能,妳是我的妻,我鄂吉奕風只要在人世間輪迴,唯一認定的妻子只有妳!

  「嗯……」

  突然,羅芯口中傳來細微的嚶嚀聲,鄂吉奕風立刻坐在床畔察看,發現她的眼睫在輕顫!

  「芯兒……芯兒,睜開眼看看我。」鄂吉奕風在她耳畔輕聲喚道。

  慢慢地,她困難地張開雙眸,當瞧清楚是她心愛的男人時,蒼白的唇綻出一道美麗的弧度,「我沒死嗎?」

  「妳不會死,也絕不能死!」他激動地說,眼底是他從未出現過的憂焚,「妳沒事吧?」

  羅芯搖搖頭,「我沒事……但我不想跟賀子逸離開,如果真要走,那我寧可死,你根本不必救我。」掩上雙眼,她壓根失去活下去的慾望。

  「芯兒,妳千萬別這麼說,快張開雙眼看看我!」他緊握住她的小手。

  賀子逸走上前,「羅芯公主,能看見妳醒來真是太好了,妳千萬不要放棄生命呀……」

  聽見賀子逸的聲音,羅芯才緩緩睜開雙眼,「你怎麼又來了?這麼急著想帶我離開這裡是嗎?」

  「不……不是的,我不會再帶妳走,妳就留下吧!永遠待在妳所愛的人身邊。」事到如今,他終於明白感情是無法強求的。

  「你說什麼?」羅芯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要成全妳和貝勒爺。」賀子逸朝她輕輕一笑,「看妳的小臉重新有了生氣,我也可以安心的離開了。」

  「賀公子。」羅芯虛弱的喊住他,「謝謝……我還要對你說聲抱歉,這陣子對你很不客氣,但我現在是真心……真心感謝你的成全。」

  「我知道,妳一定要趕緊康復呀!」對她點頭之後,賀子逸便轉身離開。

  鄂吉奕風隨即追了出去,「賀子逸,我會命人替你換上快馬,也……謝謝你。」

  「我是知道她跟著你會比跟著我幸福才這麼做,你不必太得意,但我還是祝福你們白頭偕老,告辭了。」賀子逸對他揚起一抹無奈的笑容後,便舉步離開了。

  待他走遠後,鄂吉奕風便折回房間來到羅沁身邊,再次握住她的手,「妳一定要快點好起來,聽見沒?我不許妳再離開我一步、再這樣嚇唬我。」

  羅芯落下感動的淚,「那你可要小心,我可是會煩你煩上一輩子。」

  「來吧!我早已等著了。」他眉間的皺痕這才鬆緩開來。

  六兒聞言也笑出淚來,「小的……小的這就去熬湯藥,御醫說了,小姐醒來後要服用。」

  「那就快去吧!」他的眼神始終沒能離開羅芯。

  「是,小的馬上去。」

  六兒走出房門,帶著微笑輕輕將門闔上。

  太好了、太好了,終於撥雲見日、否極泰來了,她得趕緊將這好消息告訴所有人,讓他們也跟著開心才是。

  而屋內的兩人始終含情脈脈相望著,好一會兒之後羅芯才笑開唇,「你把我的手握得好緊好疼呢!」

  他趕緊鬆開她,看她仍虛弱的模樣,「很不舒服吧?」

  「不,看見你,我的心情便大好,只要能和你在一塊兒,再多的磨難我都願意承受。」她眼中流轉著情意,儘管虛弱,但她不曾像這一刻這麼幸福。

  發現她氣息微喘,鄂吉奕風就算還有許多話想對她說,卻捨不得讓她太疲累。

  「妳才剛來,身子一定很虛弱,閉上眼休息吧!我會一直待在這裡陪妳。」為她蓋好被子後,他便坐在床畔輕拍她的背。

  她安心的閉上眼,不知不覺又沉入夢鄉,作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

  ※※※※

  一個月之後,羅芯的身子已恢復大半,但是鄂吉奕風仍不放心,下令無論她去哪兒都得讓六兒跟著,否則就得由他陪伴。

  北京城的冬天比起塞外不算寒冷,偶爾還有日陽露臉,照得大地暖洋洋,連人的心都跟著烘熱了。

  與鄂吉奕風待在花房內,她笑著對他說:「以後你別再跟著我了,好好去處理公事吧!我可不是個會賴著丈夫的女人喔!」

  「是嗎?那是誰老是問六兒我什麼時候才會回來?」他調侃的望著她乍變窘迫的小臉。

  「是六兒說的?」她噘起了唇。

  「妳不知道嗎?整座府邸都有我的眼線,只要妳不乖乖休息,我馬上知道。」他掬起她的下巴,「所以要聽話點兒,不管妳是跑到後院烤番薯、到廚房找廚娘學做醃蘿蔔,或是在池塘邊逗鯉魚玩……這些我都一清二楚。」

  「你還真壞!」她敲了下他的胸膛,瞇起眸說:「不准你這麼管我,否則我就去葉赫國投靠賀公子。」

  「那麼嫂子要不要跟我一道去呀?」

  突然花衿的聲音出現了,她緩緩朝他們走來,「我正想去葉赫國,如果嫂子願意可以跟我一起去。」

  「為什麼說走就走呢?妳不會是因為我的關係,不肯在這裡住下吧?再怎麼說這裡也是妳的家。」羅芯真心的說。

  「我已在這裡打擾太久,我想我是該走了。」

  花衿握住羅芯的手,半開著玩笑,「妳就跟我一起去,咱們路上好作伴,在那兒不會有眼線監視妳的一舉一動。」

  鄂吉奕風聽了緊皺眉頭,趕緊擋在她們之間,「我說花衿,妳安的是什麼心呀?居然要帶我娘子走!」

  「我不走,雖然我嘴上說不愛,但心底其實很開心相公這麼對我。」羅芯坦率地說道。

  聽了她這麼直接的應對,鄂吉奕風表情先是一愣,就連花衿都掩唇笑了。

  羅芯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上了花衿的當,「妳……妳怎麼和妳大哥一樣喜歡欺負我?」

  「嫂子別氣了。我可是羨慕極了你們這麼恩愛呢!其實我早已決定前往葉赫國,再次向我喜歡的男人表明心跡,不想就這麼輕易放棄他。」花衿柔柔一笑,並執起羅芯的手,「這陣子真的讓妳受委屈了。」

  「別……別這麼說,我對妳也不禮貌。」她羞怯地說。

  「別介意,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這麼做是理所當然的。」花衿又轉向鄂吉奕風,「奕風哥,你真的好幸運,可以娶到這麼好的姑娘做妻子,一定要好好珍惜。」

  「我會的,妳也一樣,千萬要把他帶回來讓我看看。」

  「嗯。」花衿對他們微微一笑,「那我告辭了。」

  眼看她慢慢走遠後,羅芯主動靠在他肩上,「相公,看花衿為了追求真愛這麼辛苦,我發現我真的很幸福。」

  「如果見到了妳父王與兄弟們會不會更幸福?」他別具含義地問道。

  她猛抬頭望著他,「這是什麼意思?」

  「我在數天前已找到他們,但是妳父王卻因為愧對妳,不敢說要見妳,妳要見他嗎?」他寵愛的瞅著她驚訝而感動的雙眸,「想去的話我可以現在就帶妳去。」

  「雖然我很氣我父王,但我更該感激他將我許配給你,衝著這一點,我就去見見他吧!」

  她雖然表現得很冷漠,但神情卻難掩激動,甚至還緊張地問:「我該穿什麼樣的衣裳比較好?我父王比較喜歡我穿紅色的,那我就去換那件紅色的綢衫吧!」

  「好。」他仰首大笑。

  「那你等我啦!」

  她拎起裙襬急忙往寢居的方向奔去,鄂吉奕風見了提醒道:「走慢點兒,小心跌跤。」

  想到心愛小妻子天真又善良的性情,他的眸光便不由得變得溫柔,唇畔的笑容也更大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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